魏然震驚地望着方覺等人。
“少師是說,此次北涼軍南下,真正目的是齊地的新糧種?”
他驚道:“傳聞是真的?”
此地偏遠,遠離京城一千二百多裏,但京城中的傳說還是可以抵達。
畝産幾千上萬斤的新糧,這傳說早就傳到各地,不知多少人付之一笑。
覺得又是哪個該死的術士,哄騙住了皇帝與見識短淺的朝臣們。
所以,對于方覺此人,魏然多少是有些懷疑的。
“怎麽,魏将軍覺得,世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糧食?”方覺輕哂。
他可以理解,這種劃時代的變化,實在是讓人難以平靜。
若是個素質差的,隻怕已經破口大罵,将他說成騙子。
“末将不敢……”魏然立刻注意自己的語氣,他可不敢得罪當朝少師。
葉紅衣道:“方……少師入京前,就已經在京城外布局,新糧的産量并未造假,魏将軍可不要當作是個小事。”
“那是自然……”
魏然立刻會意。
若新糧高産的傳說,是真的……那麽北涼費力搞這一場,也可以理解了。
“其實……”有參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卻被魏然一眼瞪住,對自己人十分熟悉的他,自然知道各個參将是什麽品性。
有些話雖然正确,但是在立場面前,不能輕易說出。
那參将意識到什麽,也沒有再說下去。
魯信道:“北涼軍的意圖,若在新糧,那得趕緊提醒齊地的駐軍……尤其是齊王殿下,他可在齊地王府,新糧也在他手中……”
衆人明白他的意思。
北涼軍一旦進入齊地,肯定是要搜走糧種的,肯定去齊王府,齊王就危險了。
方覺道:“我已經提醒懸劍司的肖首座,去齊地了。”
“我擔心的是,北涼已經有諜探在齊地,而這件事情已經被證實……帝尊閣給我的回信,告訴了我齊王府的一個長史,與北涼龍雪衛有聯系。”
“龍雪衛?”
衆人吃驚,龍雪衛可是北涼的諜報組織,位同大夏的懸劍司。
那長史與龍雪衛有聯系,說明肯定是北涼早期安排的諜探。
“能把人安插在齊王府裏……祖上至少三代開始,就已經蟄伏在齊地了……”葉紅衣作爲懸劍司的人,很明白己方官員的審查制度。
皇族用的人,都得家世清白,不查個三代是不可能通過審查,進入這個圈子的。
“真是煞費苦心……不過爲了新糧,暴露這個諜探,也是值得的,隻要他們可以得到新糧。”柏青淡淡說道。
各國之間安插諜探,早已駕輕就熟,别說三代了,就算藏五六代的暗子都有。
隻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這些諜探不會暴露身份,甚至可能還會在敵國費盡心力,鞠躬盡瘁地奉獻。
完全不可能猜到,誰是誰不是。
“有一個長史在王府做内應,搞到新糧太容易了。”林北搖頭。
“隻怕他們已經得手。”魏然也擔憂道。
少師交給齊王的糧種,實在是太多了,就算丟個幾百斤,可能都不會被輕易察覺。
等齊王府的人反應過來時,隻怕始作俑者已經逃之夭夭,回了北涼。
那麽這一場戰争,北涼就赢了。
方覺道:“所以,我才請肖首座直奔齊地,封鎖所有出境的方法,就算他們得到了新糧也不能帶走。”
“少師真是神思敏捷。”魏然攢道。
衆人附和。
方覺早已适應這種低等馬匹,搖搖頭。
“那,不知我等可以做些什麽?”魏然問。
方覺道:“齊地那邊,就交給肖首座吧,我相信懸劍司可以按住。”
“那是,師父一定能處置得當。”葉紅衣十分自信,在辦事上,自己的師父還從未失手過。
“我們這邊……就按死羅陽的北境邊軍……至少也要讓他損失慘重才行。”
衆人被激起了戰意。
“魏大人,林将軍,我希望接下來,二位可以盡力配合我。”方覺得體地說道。
二人卻是會意,齊聲道:“謹遵少師之命是從!”
……
金陵城。
皇宮大内,未央宮中。
近來冷落了皇貴妃,蕭平矽正打算補償。
何安的事情,也令他心中懷疑,想試探一下貴妃是否對此有所知曉。
不過很快,蕭平矽就放棄了懷疑。
因爲何家多年不進宮了,貴妃入宮後,與娘家人的見面也隻限于每年一次的省親。
貴妃很得體,知曉自己的身份,不宜與娘家過多勾連。
一是不願在宮中失寵,連累娘家。
也是擔憂娘家有人忤逆,連累了她與自己的孩子。
“陛下……”
在二人正上演紅袖添香的時刻,王豐不合時宜地闖入。
是,腳步極速,像是鬼魅一般,整個人沖了進來。
蕭平矽下意識将手中毛筆擲出,筆鋒如一道利箭戳穿了王豐的烏紗帽,王豐一個激靈。
這時蕭平矽才擡頭,看向了來者,見是王豐後才沒有繼續動作。
“陛下威武。”貴妃眼中綻放精光,她從不知曉自己的丈夫,武功竟也如此卓絕。
皇帝眯起眼,警告地看向兩人:“不得洩密。”
“是……”貴妃點頭如小雞啄米,很是懂事。
王豐就不必說了,他早就知道陛下懂武功。
“出什麽事了,竟如此冒失?”蕭平矽皺眉,看向王豐,滿是質問。
在這宮廷大内,說話做事都得小心,誰若是沖撞了哪位貴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尤其是,在皇帝面前,更是不能失儀。
君前失儀,這可是能罷官的罪過。
“陛下……”王豐瞧了一眼貴妃,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否适合讓她知道。
何貴妃很懂事地起身,微微欠身:“陛下有機密之事,臣妾告退了。”
“不必。”蕭平矽搖頭。
他最大的機密,就是自己的武功,這次都讓貴妃知道了,也沒什麽值得保密的了。
王豐也覺得,這件事情沒必要太保密,畢竟也不是京中的事情。
于是才道:“陛下,少師沿途發回消息,涼州還在我們手中。”
“那是好事啊?”蕭平矽疑惑,“那爲何驚慌?”
“陛下……少師還說,他懷疑北涼軍此次南下,其目的并不是劫掠西北……而是劍指東北齊地,意在……”
“新糧?!”蕭平矽脫口而出,随後瞳孔瞪大,隻覺得一股涼氣升上後脊。
“正是。”王豐憂心忡忡道。
何貴妃聞言,也是震驚:“新糧?可是京城傳聞,少師在方家莊種出,畝産動辄幾千斤的那些糧食?”
那日方家莊收糧,全京城的五品以上官員都去了,并不是誰都守口如瓶。
早就在高層傳開了。
“回貴妃娘娘,正是那些新糧,此前少師親自去送齊王殿下回藩,送了一些糧種去齊地推廣試種……”
“少師擔心,那些糧種一旦被北涼人得到,他們未來會更加兵強馬壯,我朝收複失地的難度就更大了。”
王豐雖是一介内監出身,可能做到四品總管太監,成爲皇帝心腹紅人,也是有些情懷熱血在身的。
一想到北涼得到新糧,未來幾年就可以實現糧食富足的情況,頓時覺得影響江山社稷。
而蕭平矽,已是眉頭緊蹙,腦海中回想那張北境地圖。
頓時找到了涼州、甘州、利州……然後就是齊地,這一線的關聯緊密。
一旦在涼州、肅州以及甘州或是利州,行成鼎立拱衛之勢,劍指齊地就不那麽難了。
“陛下,要不要派人,立刻通知齊王殿下,轉移新糧?”王豐建議道。
“不……”
蕭平矽眯起眼:“傳令黑龍騎,駐守于利州之後,封鎖北境的所有要道,不要貿然參與對北涼軍的作戰。”
“陛下?”
王豐錯愕:“不救援涼州嗎?”
“少師不是去了嗎,還有什麽擔憂的?”
蕭平矽笑道:“帝尊閣說他是全才,朕倒要看看,他是否震得住場面,能不能赢了那羅陽。”
“再傳令懸劍司,全面接管齊王府附近州府,可以便宜行事,誰敢阻攔懸劍司護國,授權先斬後奏!”
“是……”王豐心中震撼,這次齊地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出去傳旨的王豐,頓時懷疑,陛下是否有意借此理由,清理齊地的官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