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遞給燕攬風一張紙條。
“這是什麽?”
“所需的材料,與需要工部打造的設備器械,可以讓工部開始幹活了。”
燕攬風掃一眼,松了口氣:“都是眼下做得出來的,不是難事。”
若是做不出來,我給你這東西幹啥。
玻璃的生産工藝,古法與後來的方法,其實沒有太大差别。
最主要的,就是一個大熔爐,足以将原材料融化即可。
玻璃液産生後,才是各顯神通,質量從這時候開始明顯區别,技術多凸現在這個階段。
其實古法制玻璃,在地球出現的時間極早。
按說以現在七國的水準,應該已經出現才是,隻是他們做不到,生産出幹淨透明的玻璃。
雜質太多,導緻最多隻能做出琉璃的程度,顔色各異,透光低。
方覺敢拿出玻璃,自然是做過調查的,他要做的都是很能打的産品。
否則如何橫空出世,立刻占據市場?
“到了……”典一聽着車裏兩人,就在那兒掰扯生意經,終于是忍不住了。
馬車都停一會兒了,燕攬風像是沒察覺,還拉着方覺聊。
典一覺得自己已經很給面子了。
都要吃晚飯了,你還不走,想在方家莊蹭飯呐?
一個戶部尚書,咋這麽摳門呢。
“到了啊?”
燕攬風伸出頭來,才看到自己的轎子,停在邊上。
留在方家莊的人,都等得腳都酸了。
“大人……”
燕攬風隻好下車,向着正在下車的方覺道:“少師,咱們改日再聊,我這就回去與工部合計新廠房的事情……”
“嘿嘿……”
看着那厮市儈的樣子,典一有些嫌棄。
不過好在懂禮數,沒當面吐槽,等燕攬風的馬車一走,典一忍不住道:“少爺,這是尚書大人嗎?整個一奸商嘴臉……”
方覺笑:“這才是一個合格的戶部尚書。”
朝廷六部三法司,任何一個人都不應該如此,但戶部除外。
管錢的人,不财迷,那是守不住錢的,也掙不着錢。
在朝野之中,燕攬風不得人心,百官恥與爲伍,将他斥爲“皇商”。
可在方覺眼中,這樣的人才是好官。
“燕攬風喜歡錢,可他貪了嗎?”方覺反問。
“那倒是沒聽過,燕尚書素來沒什麽劣迹。”典一也承認。
方覺道:“你要明白,隻要結果是好的,沒傷天害禮,那手段與過程就不重要。”
“許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一把抓着禮數不放,庸碌終生。”
有一個很紮心,又現實的道理,許多人都不明白,或者是不願意明白。
那就是:這世道,從來不适合純粹的好人生存。
燕攬風若是嫉惡如仇,眼裏揉不得沙子,他就不會是戶部尚書,而是三法司的官員了。
“少爺還挺看好這位燕尚書咯?”典一有些意外。
方覺皺眉道:“上次我說過,讓老閣主派人進京,保護我看重的這些大臣,事情辦得如何了?”
聽到這事兒,典一自信拍胸:“少爺就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兄弟們已經以各種方法近到了這些大人身邊。”
“那就行……”
方覺道:“我的場子越鋪越大,這些人都會是重要人物,一旦死一個都會擾亂布置,讓夏國的腳步受到牽絆。”
接連的布局,讓夏國即将騰飛。
但方覺也擔憂,其餘六國不會讓夏國輕易實現飛躍。
必然會狙擊。
大多數時候,物理手段最有效。
比如燕攬風若是死了,方覺與戶部的接洽會出問題,下一任戶部尚書會不會有燕攬風的魄力?
戶部受限,那許多項目與計劃,都得延緩甚至擱置。
那些變法的時代,往往就是如此,一個主要支持的人物死了或是不在位,再好的政令都會報廢。
因爲有人的地方就有鬥争,人的眼睛不可能隻有大局,更多人隻在意自己的得失。
哪怕是做官的,也逃不出本性。
“少爺放心,老閣主知道您的遠大理想,這次可是下了大功夫……帝尊閣好幾個好手,都下山來了。”
“那就好……對了,找我親生父母的事情,要快些,我記憶缺失了,隻得依靠帝尊閣了。”方覺歎道。
來到這裏三年多了,占了人家的身體,不給人家家人一點兒補償,也說不過去。
不說将他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那至少也要略盡心意才是。
“少爺,老閣主早就在找您的父母了,隻是一直沒消息……我看不太容易。”
典一歎道:“您之前是從夏國邊疆地帶,上的太皇山,可能您家人是被流放過去的……”
這個時代,在邊界地帶生活的人,除了原住民就是兵。
還有就是,流放過去的苦役。
方覺當時記得,自己逃亡時穿得不好,面有菜色,很可能就是一個流放犯。
流放犯的日子不好過,即便有家人隻怕也餓死累死了。
不過也可能,是受戰争與饑荒影響的流民。
後者就更慘了,根本無法找到原籍,在路引丢失的情況下。
“找找看吧,實在不行,那就糊弄一個來曆吧,就說我是太皇山原住民也行。”方覺無奈地聳肩。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主宅。
“少爺,典先生,就等你們吃飯呢。”方福恭候在門口,笑呵呵地道。
聽到吃,兩人都心情大好。
“石嬸兒做了什麽好吃的?”典一笑呵呵地問。
方福掰手指頭數:“有鍋貼、小火鍋、烤肉……”
“差不多了,吃這麽好做甚,趕上過年了。”方覺笑道。
倒不是他舍不得,隻是感覺不合适。
皇帝一頓也才十八個菜,既然當官了,那就不要超過這個數。
“少爺,您走的時候,家裏來客人了,可不得好生招待一番?”方福笑着說道。
“客人?”
方覺與典一對視一眼。
“你請的?”同時互相問道。
“誰來了?”方覺看向方福。
方福卻神秘不語,笑呵呵地道:“少爺您回去看看,就知曉了。”
說罷,方福轉身退下。
留下方覺思量少許,頓時感覺不妙。
“這麽快就找到啦?”方覺震驚地想到什麽。
不對,若是方覺的家人,方福不會說是客人的。
“走吧,去看看。”
……
主宅内,飄出火鍋的熱氣。
這個天兒在屋子裏吃火鍋,那是真的勇士。
不怕熱死?
方覺吃火鍋,也隻會在晚上。
倒也有冰,但舍不得過于奢侈。
“少爺……我知道是誰了。”典一還沒進門,便有些忐忑地撓頭。
本來走在方覺前面,以防萬一的,但卻躲到了方覺背後。
方覺回頭,瞥他一眼:“頭一回見你慫成這樣。”
“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典一悻悻道,他感覺到了屋内那人的氣,全天下隻有一人這麽強。
典一這一番作态,自然讓方覺疑惑。
給他吓成這樣,難道是他親爹?
帶着疑惑,方覺推開了門。
見到那鶴發童顔的面孔,方覺瞬間瞳孔放大。
指着正拿筷子,在火鍋裏涮菜的人道:
“老不死!?”
“兔崽子!”老頑童笑看門口,見到方覺的瞬間,露出慈祥的笑容。
“典一那小子呢?”
典一小心翼翼地探頭,揮手道:“嘿嘿,我在這兒呢,老閣主……”
來者,正是當今帝尊閣的閣主!
除卻一身白色毛發,當真一點兒看不出,這是個年歲過百的老頭兒。
方覺走過去,坐在老閣主對面,見到他還是有些驚喜的。
“老頭子,你來這裏做什麽,京城難道出了什麽大魔頭,需要你親自出手?”方覺明知故問,給他倒酒。
“怎麽,我沒事兒就不能來?”
老閣主不屑道:“這金陵算龍潭虎穴嗎?”
“不算,”方覺笑了笑,打趣道,“不過你來了就算了。”
“好小子,哈哈……”老閣主點了點方覺,對這樣的評價很是滿意。
一陣噓寒問暖,一陣推杯換盞。
典一在一旁伺候,可不敢與老閣主同飲,從小被揍到大的心理陰影現在還在。
他倆就是,那種嚴師出高徒的例子。
“老頭兒,你是不是爲了我的婚事來的?”酒過三巡,方覺問道。
老閣主自信又高興地道:“普天之下,除了老夫我,誰還有資格做你的長輩,替你去提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