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前,晉王終于道出來意,他還是想拜師。
“爲何今日來?”方覺道。
晉王搓了搓手:“要瞞着各方,準備這些東西,我手下也沒什麽人可用,隻能慢慢來了。”
方覺笑他:“束脩六禮,不過是個禮數,你有心意就好。”
“那這麽說,老師願意收我?”晉王大喜。
拉來一條闆凳,方覺坐在上頭,丫鬟端來一碗茶。
拜師禮就這麽草率結束。
“你要以秦王爲前車之鑒。”收徒後,方覺第一句便是警示。
晉王正色跪着:“謹遵師尊教誨。”
“起來吧,你我差不了幾歲,不要過于客套了,顯得生分。”方覺道。
方覺二十一歲,晉王才十九歲,兩人差兩歲而已。
晉王此人,懂得韬光養晦,沒有實力前蟄伏,就算有野心也不像蕭落葉那樣亂來。
方覺才願意收他。
作爲皇子,有野心正常,也是應該的。
可爲此爲所欲爲,禍亂朝綱就不行了,這也是方覺一定要搞死蕭落葉的原因。
那種人太不安定,想一出來一出,必然是養虎爲患。
“随我去莊上走走吧。”方覺道。
“是。”
莊園上,幾十畝的莊稼,都已經收得差不多,除了紅薯。
果園那邊,倒是很有風景,二人也轉了過去。
一路上,方覺都在問。
“你如何看待天下局勢?”
“老師,弟子以爲我大夏有了您,可以在三十年内有望一統天下!”
“嗯?”方覺瞥他。
晉王咳道:“弟子是真心以爲,不是拍馬屁。”
方覺點頭:“我知道。”
“我是說……三十年太久了,十年吧。”
十年也有點久。
晉王瞪眼,他還以爲自己吹太過了,沒想到老師居然臉皮更厚。
十年一統天下……你也真敢想啊。
“若是我夏國,要先取一國,當先伐誰?”方覺笑問。
晉王知道,這是在考自己,在戰争上的悟性。
于是不假思索道:“西楚!”
方覺大笑:“哈哈……西楚軍力最強,爲何先伐西楚?”
“因爲西楚雖強,但藩鎮割據,尾大不掉,内部并不團結……若非有南慶威懾,隻怕早就再度分裂。”
“我們不露出意圖,逐步蠶食的話,西楚之内是不會一下子群起反抗的。”
西楚内部,太混亂了。
豪強藩鎮太多,時常是将在外不受皇命,皇帝能随意調動的軍隊隻有京都附近。
各地早就是國中之國,隻是沒有公開宣稱而已,對于政令根本不理睬,各自發展。
就算是一群強龍,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也就與烏合之衆無異了。
“所以,弟子覺得,西楚雖然兵鋒在六國最強,但實則最好對付。”晉王這樣說道。
“那東海毗鄰海岸,有深水船塢,一旦入海不好交手。”
“南慶與北涼,皆是坐視,時不時搶掠一把,如同毒蛇,不會輕易壓上國運。”
“大黎深處叢林,煙瘴毒蟲猛獸太多,需要徐徐圖之。”
“瓊國……實在是偏僻,土地雖然肥沃,但終究是太遠,若非爲了一統真沒必要拿下來。”
晉王洋洋灑灑,說了半晌,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竟與方覺一些腹稿,不謀而合。
“你是個人才,眼光與格局都有,就是膽子太小,底氣不足。”方覺評價道。
晉王苦笑:“請老師賜教?”
“東海與瓊國,不敢冒犯我大夏,黎國又隔着窮山惡水,所以我的意思是……可以直接對其餘三國同時用兵。”
咕噜——
晉王咽了唾沫,覺得喉嚨有點幹。
同時對三國用兵?
你瘋了嗎?
光是糧草補給,就是個問題。
“當然,也隻是理想狀态,要做到這個程度得默默發展七八年。”
方覺搖頭:“陛下等不及的,我也等不及,最多半年之内會拿一國試兵鋒。”
“會是西楚嗎?”晉王笑道。
卻被方覺搖頭判否:
“你分析得很對,西楚之内是各方格局,矛盾積壓,誰也不服誰……但越是如此,我們越是不能主動攻擊西楚。”
“什麽?”晉王驚了一下,他還以爲自己分析得很好。
也有些不服氣:“老師,爲何?”
方覺笑道:“你雖然懂不少,但終究是紙上談兵。”
“西楚内部混亂,正差一個宣洩口,若我大夏對西楚用兵,西楚萬一同仇敵忾,這豈不是幫他們安穩了局勢?”
“所以,西楚不能輕動,要動也不能同時招惹太多人。”
晉王驚道:“竟是如此嗎?……弟子明白了。”
在果園中,摘了一些鮮果,邊吃邊走。
方覺不斷提問,考究了晉王的政務、軍事、民生等各個方面,是否具有儲君的氣度。
結果還算可以,不愧是最像皇帝的皇子,有些東西确實可以遺傳。
“今日的課程結束了,你各方面還行。”最後,方覺說道。
晉王離去前,有些試探道:“老師……秦王怎麽辦?”
之前,秦王率先拜入方覺門下,不少人還以爲他會是太子。
可是卻突然被皇帝禁足,恩寵衰馳得是在太快。
方覺道:“陛下有多少皇子,你就有多少競争者,别想着誰會一下子跌落到底,也别以爲誰都可以東山再起。”
“弟子明白了。”
等晉王走後,典一從後面上來。
“晉王最後明白什麽了?”典一奇怪道。
方覺聳肩:“誰知道呢?”
“少爺,不是我說,你先是教導秦王,現在又是晉王……您到底是想扶持誰?”典一很是不解。
方覺搖頭:“我也不知道。”
“什麽?”典一愕然,“那少爺你這是……”
“遍地取材罷了,誰堪大任,我就對誰下注,他可以不是個雄主,但得能做個好皇帝。”
秦王,其實還沒從方覺的名單下去,就算他好像已經失寵。
齊王與魏王,卻已經下去了,哪怕方覺還沒見過這兩人。
倒是還有一個人,值得考察,但時間還早得很。
“永安王……”
那個才十歲的皇子,終究會長大,如今的皇帝還算是年輕,等二十年後誰坐江山難說得很。
皇帝遲遲不立太子,是否也在考量這個問題,他想等所有皇子都成熟些再判斷?
這很聰明,但也殘留問題。
立賢還是立長?
簡單幾個字,卻會藏着屍山血海的殺機。
“對了,典一你見過陛下,能看出他功夫如何嗎?”方覺問道。
典一:“少爺怎麽問這個?”
“你答就是了。”
“少爺,皇帝的功底不錯,他的内功應該可以排天下前二十。”
“前二十,也很厲害了,那他這樣的内功底子,身體會比普通人強健,是否可以延年益壽?”方覺問道。
典一點頭:“那也得看他修行的是什麽武功,不過大多數武學都能延年益壽,何況是皇帝,他練的武功肯定很高級。”
方覺:“明白了,意思就是,他會比多數人更能活。”
“隻要不出意外,活個百八十歲不成問題。”
“那我明白了……”
方覺忽然就懂了,皇帝爲何久久不立太子。
瑪德,太子說不定還沒他能活呢!
立一個太子,等太子都快老死了,等太久肯定不甘心,說不定就會想要搞事情。
皇帝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也就不立太子了,讓皇子之間相互掣肘。
“晉王的内功也不錯。”突然,典一冷不丁地說道。
“什麽?”方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