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外行人領導内行,效率太低,且容易扯皮推诿,不利于生産。”
方覺道:“官場那一套,我不想在火槍局裏看見,既然陛下要我做這個督造,我就不想敷衍了事。”
之前,方覺不行沾染過多權力,那是因爲皇帝不夠信任。
他擔心,那都是皇帝的試探,想看自己是否有野心。
火槍局是方覺的一畝三分地,既然皇帝已經表現出足夠的信任,方覺也不想再假手于人。
而且那些官員,黨羽過于密集,想要保密更是難。
“你……你不是想用新人,而是想用匠人,這怎麽可能呢!”葉紅衣會意,頓時大爲震驚。
正所謂士農工商,工匠的地位不高,受雇傭于官府,平日沒事做的時候就得回去務農。
而因爲官府雇傭,而耽誤耕種,回去務農又無法養活一家人,工匠的日子過得甚至不如農民。
“有什麽不可能?”方覺正色,“陛下并不會介意。”
葉紅衣點點頭,她知道皇帝不是一般腐儒,能允許自己以女子之身,介入懸劍司就可看出。
“可是讓工匠站在那些官員頭上,隻怕他們不會樂意,到時候你就得罪太多人了。”
葉紅衣震撼,她有些佩服方覺的勇氣,但卻覺得很不明智。
不過還是有些希望,方覺的這個想法,可以成功。
大概是覺得,自己與那些工匠一樣,作爲女子在封建時代地位都不高,受到主流風氣壓迫。
工匠也是如此。
同爲弱勢群體,自然有些共鳴。
“我知道,這個想法隻怕内閣都不會贊同,但我可不會管他們的意見。”
方覺暗暗眯起眼,龇出穿越者的獠牙。
對現有官場結構進行一些試探,與攻擊,是他要做的很關鍵的一步。
很多事情,若是一蹴而就,會一拍兩散。可若是折中一些,過些年頭,就潛移默化地達到了目的。
“你放心,我不會貿然行事,等到他們察覺的時候,我已經完成了偷天換日。”方覺笑着說道,心中已有對策。
“那就好,我就怕你胡來,與整個官場爲敵。”葉紅衣松了口氣。
與整個官場爲敵?
方覺笑而不語,他要做的事情,走到那一步,也是遲早的事。
不過不必此時道出。
“隻是抱歉了,葉家想入局,除非派人來火槍局學藝,學出名堂來……否則我不會通融。”方覺正色。
葉紅衣點點頭,畢竟這也算給機會了,對于方覺極有原則的一面,她反而更加喜歡。
在這一點上,兩人算是同道中人。
“那我去回了他們。”葉紅衣道。
“不急,我新做了個好東西,你來嘗嘗。”方覺拍拍手,門外的丫鬟們,便端着許多東西進來。
在屋子裏一番組合,爐子上架着鍋,鍋裏熬着湯,桌上放滿了各種生的菜肴。
那鍋分陰陽,形似太極圖,看得葉紅衣武者的基因動了。
“這是什麽鍋?”
“太極……鴛鴦鍋。”方覺想說陰陽,但這個時代,人們不會把吃的東西挂上那些不太好的詞彙。
“鴛鴦……”葉紅衣微紅臉頰,抿嘴颔首。
方覺:“來,現燙現吃,愛吃什麽就下什麽,還有蘸料碟子自己搭配口味……”
“這倒是新奇!”葉紅衣也被這有趣的設定吸引。
吃喝過後,葉紅衣贊道:
“這是帝尊閣上的吃法嗎?京城從未見過。”
京城裏,也有燙着吃的,但那是涮肉,不像這個如此花樣繁多,還可以選麻辣或是鮮香不同的湯底。
方覺笑道:“我打算,在京城開個店,就做這個東西,火鍋!你覺得,可有搞頭?”
“太有搞頭了,方覺,你腦子真好用,定會有人喜歡!”葉紅衣欣然贊同。
方覺嘿嘿一笑:“你喜歡就行。”
“你……我不是那個意思……哼,我走啦!”
……
葉國公府。
葉紅衣回來一趟,将方覺說的條件,告訴了衆人。
“什麽,要我們從工匠做起,熟悉流程,做得好了才會升遷?”
衆人聞言,頓時感到不可思議。
這個年代做官,除了才華就是裙帶關系,科舉隻有個雛形,大部分官員還是九品中正制般地推舉考察得來。
讓這些被打上貴族烙印的士家貴人,去做那勞苦的工匠活兒,誰能甘願?
“豈能讓我葉家子弟,與那髒污匠人同流?”
“方覺這是要羞辱我等!”
“他還記着仇呢,此人心胸狹窄,難成大器!”
葉紅衣白了叔叔一眼:“方覺已經成大器了。”
衆人默然。
如今,方覺可是太子少師,從一品。
還兼職火槍局督造,位同二品尚書,這可是實打實的權力。
整個朝堂,隻有一個正一品,那就是内閣首輔諸葛青山。
葉國公也有正一品虛銜,年輕時曾是輔政大臣之一,但他沒有實權了。
其餘人連從一品的實際官職都沒有,全是正二品起步。
方覺已經是站在頂峰。
他來京城才兩月!
這若還不算大器,什麽才是?
葉家衆人頓時無話可說,隻剩下葉老國公,若有所思地道:
“家中的男丁,都可以去學,那新式軍械将會是将來的重器,在火槍局任職葉家會再度回到朝堂中心。”
“可是父親,那方覺連個侍郎都不給,居然叫我等與那些匠人同工,這不是折辱我等?”葉珙也有些不忿,覺得自己女兒都搭上了,那方覺居然都不給開個後門。
實在是過分。
葉玄鋒冷道:“難道老夫當年,不是從士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嗎?”
“這……”
孝子賢孫們,又不說話了。
有人理直氣壯地道:“祖父,您當年是沒有辦法,我們如今身在這個位置,卻還要從頭做起……那您這麽些年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是啊爹,我們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地位,爲何要自降身份?”
他們義正言辭,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甚至連葉玄鋒,也有些覺得有理。
老子辛苦一輩子,難道是爲了讓子孫,與其他人還在同一起跑線上?那我不白幹了這麽多年?
特權,是有必要的,否則整個社會都沒有向上的動力。
葉紅衣靠在柱子上,微微小憩,今晚的酒喝得有點多。
聽到這樣的話,當即怼道:“你們與其他人,縱然同工,看在爺爺的面上,你們也會受到額外的關照……隻要達到水準,先晉升的肯定是你們,然後才是那些沒有背景的人。”
“紅衣說得有理。”葉玄鋒咳道,險些被自家人帶溝裏。
“倒也是這個道理,可我就是不能甘心,他方覺與我葉家就快是一家人了,爲何不能直接給個侍郎?”葉國公次子哼道。
葉玄鋒白了這傻兒子一眼:“三品侍郎,多少人一輩子都走不到這位置,你真敢開口啊,一出任官場就想做到三品?”
“你他娘地腦子壞掉了?”
說着,葉玄鋒賞了這傻兒子一擊暴栗。
葉紅衣也道:“反正我話是帶到了,你們打算怎麽做随你們,若是把握不到這次機會,我也沒其他法子可想。”
說着,葉紅衣向祖父告辭,就要離去。
葉珙連忙喊住她:“方覺就算不願給三品侍郎,給個郎中或是主事,總該可以吧?”
郎中與主事,那是四五品之後的官職了,他們覺得對于葉家的地位來說,要一個這樣的職位完全不過分。
葉紅衣白了自己父親一眼,冷怼道:“若是軍方武官,我葉家的人可以直接出任校尉甚至裨将,沒有人敢說三道四……可是這是文官職位,哪有文官可以直接一飛沖天的?”
再有才的人,除非如方覺這般,有奇才的,否則都得從七八品做起。
先熬幾年,實在是突出,才可以簡拔,一下子位于重要職位。
出任就是四五品,就算是首輔的兒子,也是不可能的。
“那方覺還是從一品呢!”老國公的孫子不服道。
同在一個年齡段,自然不服氣,自己碌碌無爲,爲何方覺卻能位享廟堂,還站在頂峰。
“豬腦子……”葉紅衣懶得理睬了,轉身就出府,回懸劍司去了。
葉紅衣走後,葉玄鋒給了這傻孫子一大耳刮子,罵道:“你多少本事?敢與位居帝尊閣奇才榜首位的方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