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一硝二磺三木炭,這些東西的價值,原本是不止的。
但其中一些原料,現在并沒有被管控,可以私自采用,不犯法。
竹筒是方家莊竹林裏砍的,炭誰家還沒有,都是留着施肥的,這玩意兒太便宜。
所以,原料隻有二兩不到的本錢。
若是将來官營,肯定不止,但最多這個成本翻個三五倍而已。
燕攬風是戶部尚書,方覺知道他自己肯定會算這個賬。
如此一來,他才會震驚到這樣的地步。
原本以爲是暴利,沒想到是昧良心級别的暴利。
“那……那如此說來,今日少師售賣煙花,利潤在五十倍以上?”
燕攬風說話都破音了,他嗓子好像撕裂了一樣。
顫抖着身子,燕攬風指了指方覺,實在是想不出什麽話來,隻得說了句:
“這不……奸商嗎?”
方覺并不惱怒,反而大笑:“哈哈……沒錯,就是奸商。”
“你……”
見方覺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樣子,燕攬風都不會說話了。
方覺道:“煙花是新奇之物,衆人也會覺得本錢不低,賣得貴些也有市場……若是賣便宜了,利潤反而不如,因爲無法附庸高雅,不能讓用它的人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方覺表示,我賣的不是煙花,是面子。
就好像許多知名品牌,質量還不如地攤貨,但人家就敢賣出普通人幾個月工錢的價格來。
它值嗎?
值。
因爲可以用來裝杯。
“原來如此,先生要走上層銷路。”
“倒也不是,我這裏也有便宜的,給老百姓也買得起的。”方覺道。
燕攬風道:“那肯定是質量不一樣吧?”
“也不盡然,質量相差無幾。”
“那何以價格如此懸殊?”
方覺淡笑:“高價的煙花,我會打上帝尊閣的烙印;低價的煙花上,隻有方家莊的烙印……其實東西大差不差,價格卻可以懸殊十倍二十倍。”
“這……”燕攬風震驚,他覺得自己作爲戶部尚書,多年來的從業經驗受到了挑釁。
然後自己完敗。
他明白了,不,應該是頓悟了。
少師居然打算,利用帝尊閣的名氣,吸引那些想要面子又有錢的狗大戶,讓他們爽快掏錢。
同時,也兼顧平民市場,給他們差不多的東西,卻可以便宜這麽多。
對此燕攬風的評價是:有良心,但不多!
“少師……真乃天下第一奇才也!”燕攬風由衷地敬佩道。
方覺擺了擺手,謙虛了幾句。
典一在陰暗中,看着坐在油燈旁的二人,突然覺得自己才是最笨的。
他親眼見證了,一個罪惡的靈魂,将另一個靈魂拉下水。
“那就這麽定了,明日我就奏請陛下,建立一個煙花局,挂在戶部名下……”
“大人慢走,典一送客。”方覺示意道。
燕攬風這個人,對夏國來說也很重要。
得知這厮,居然敢做假賬給皇帝看後,方覺就對此人高看一眼了。
等典一回來後,方覺道:
“傳信給老閣主。”
“少爺,要殺誰?”典一眼前一亮。
方覺無語:“我是想問他,帝尊閣上還有沒有賦閑的高手,讓他派幾個下來。”
“做什麽,少爺有我還不夠?”典一哼道。
方覺白了這厮一眼,你吃個鬼的醋啊?
“如燕攬風這樣的人,今後與我走近來,也許會有危險,要有人保護他們。”
“哦,是這樣啊,那我去鴿房,嘿嘿……”知道自己不會被換掉,典一才高興地去辦事了。
……
翌日。
奉天殿。
百官齊聚,日常問安。
之後便是王豐熟練地道出那句:“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臣禦史台張左成有事啓奏。”
燕攬風正想上奏,卻看見禦史台又率先出班,隻好等一等。
禦史台班子裏,秦時益瞥見那張左成出班,頓時皺眉。
看向右都禦史。
兩人都搖頭。
說明這個張左成是臨時起意,并沒有報備。
禦史台雖然可以風聞奏事,但也會先報上司,讓禦史台所有同僚有個準備,在朝堂上也好幫腔。
張左成卻自作主張,有些違規,但禦史台原本也不能阻止禦史上奏,否則就失去了意義。
“張卿,有何事要奏?”蕭平矽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喜悅。
終于不是秦時益那個災瘟了!
“臣彈劾太子少師方覺,方大人昨日夜間于秦淮河售賣煙花,獲利不菲,此舉實乃知法犯法,與民争利……”
話音剛落,滿朝文武皆不言。
在夏國,一切商業行爲,都是要記錄在冊并且上稅的。
除非是老百姓賣菜,賣點農産品,官府不屑于剝削,才不會收稅。
張左成繼續道:“方大人昨日至少得銀過千兩,那東西并非樁稼,理應先上報官府,由戶部審核定價,才可售賣!”
衆人點頭,這張左成還真沒說錯。
一件商品的價格,除了進出口的之外,都需要官府審查定價。
不然本錢才一文錢的東西,賣幾兩銀子出來了,這不是黑心商人嗎?官府要堅決打擊的!
“是啊……”
“方大人此舉,是有些冒失。”
“這下麻煩了,按照相應律令,會罰款的吧?”
“張左成腦子壞了不成?這麽不痛不癢的事情,居然去彈劾太子少師,日後有他小鞋穿……”
雖然是個罪名,但滿朝文武,也沒誰誇大其事。
因爲鬧大天,也最多罰款了事,又不是貪污受賄,對方覺而言名聲上也不會有什麽影響。他甚至可以說,是初來乍到,不了解夏國法令。
鬧這一場做什麽,除了惡心一下人,完全沒用處,還得被人家記仇。
所以這波,禦史台少有得,沒人跟随。
不過禦史台自己人,卻不能不支持。
“臣左都禦史秦時益,認爲張禦史之言,值得詳查!”秦時益出班。
右都禦史也要出班,卻瞥見戶部那邊,燕攬風突然竄了出來。
“你放屁!!”
燕攬風指着禦史台,就是大罵:“張左成你無端誣告少師,是何緣由!”
秦時益瞪道:“燕尚書,禦史台自可彈劾奏谏,幹你戶部何事?”
“這是我戶部的生意,幹你禦史台屁事!”燕攬風活力全開,指着兩人臭罵,“少師在調研煙花市場,煙花生意已經交給我戶部,你知道個屁就開始彈劾!?”
“啊?”秦時益錯愣了一下,看向張左成。
張左成一臉尴尬。
蕭平矽笑了笑:“燕愛卿,确有其事?”
“陛下,正是如此,昨日臣與少師已經商議,少師以秘方入股,我戶部開設生産負責售賣……雙方聯手。”
“原來如此……”衆人不禁慶幸,沒有附和禦史台,不然這次就打臉了。
秦時益卻找到破綻,故意問道:“既然是雙方合力,敢問戶部給少師多少分潤?”
“一成。”
“什麽?”衆人覺得聽錯。
“一成,開什麽玩笑,戶部這不占大便宜了?”
“少師果然清高自持,隻怕這一成,也隻是象征性的。”
不知道煙花利率的百官,頓時贊歎方覺高義。
秦時益皺了皺眉頭,原本想找到一些錯漏,說方覺與戶部串聯謀财,有損威儀……沒想到反而成全了方覺的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