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開國皇帝,在馬背上赢得了江山,餘威猶在。
其他曆代君王,哪個不是受到各方牽制?
就算是蕭平矽,在如此大動幹戈的事情上,内閣與文官集團也不會允許他胡作非爲。
動用這麽多人力物力,還要消耗大量錢财,将來若是搞不出個一二三來,那就完全是砸水裏了。
國庫,可沒那麽多錢糧,可以讓皇帝瞎搞。
“臣戶部尚書燕攬風,有本啓奏……”燕攬風出班,遞出手中奏本。
王豐立刻下去捧了上來,遞到了皇帝的案頭上。
這話題頓時一轉,讓皇帝的尴尬局面,得以緩解。
不過蕭平矽打開奏章一看,便皺起眉頭,白了那燕攬風一眼。
“陛下,甘州、肅州、郦州,秋後大旱,多數農田最後收獲寥寥,三州知府的奏報昨日才到,臣以爲當務之急應當是開倉赈災……”
燕攬風沒有附議,但這個奏章一出,皇帝也沒理由勞民傷财了。
你看,那三州旱災來了,說不定要餓死多少人,你好意思不赈災,把錢糧拿去搞一個新奇玩意兒?
諸葛青山見狀,立刻道:“陛下,戶部所言,才是江山大事,社稷根本……内閣以爲,應當盡快赈災,免得災民四起,又是一場慘劇啊。”
朝中武官,卻都是心思活泛起來。
每逢大災,必然有大量災民,吃不上飯就會造反……那麽軍功就來了。
誰去鎮壓鏟除這些暴民,就可以攢一份軍功,閑散在京的武官一個個都想動了。
“三州災情,自是刻不容緩,應當立即平災,安撫百姓削減當地賦稅……”
蕭平矽熟練地說道,大夏國太大了,每年都得有幾處幹旱,幾處水澇,赈災是早有章程的事情。
“陛下聖明,百姓之福也!”秦時益見皇帝這樣說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退回禦史台官員中。
原以爲事情,就這樣作罷了,缺不料蕭平矽道:
“但是火槍局,還是要搞的。”
“陛下……”
“先由戶部與工部牽頭,懸劍司與禁軍負責安保,事關新式軍械,涉及江山穩固,不容懈怠!”蕭平矽聲壓衆人。
戶部尚書燕攬風,當即哭訴:“陛下,戶部沒多餘的錢糧啦!”
“是啊陛下,戶部要防備各方災情,每年都捉襟見肘呢。”諸葛青山也道。
倒也不是,非不讓皇帝幹事,而是确實比較窮。
在商業不發達的年代,靠着賦稅收上來的那點錢糧,每年基建都不夠花費,何況還要赈災。
其實大夏國還算好,地處中原地帶,隻要不是特大災害,每年也餓不死多少人。
當然,百姓永遠不可能富足。
可是與其他國家,動辄餓殍遍地比起來,大夏已經是夢中之國了。
“陛下三思啊……”群臣帶着哭腔,仿佛皇帝再堅持,那就是個不聽勸谏的昏君了。
蕭平矽淡淡道:“朕有法子,明年開始,國庫會充盈許多,再不會每年都如此窮困了。”
法子?
你有什麽法子?
群臣不信,諸葛青山不信,秦時益不信。
覺得皇帝在忽悠,覺得他隻是想建立火槍局,對于後果并不在意。
“陛下,就算是豐年,國庫也不會有太多盈餘,何以短時間内充盈?”
諸葛青山作爲首輔,也是有擔當的,當即旨意:“敢問陛下,是誰建議創立那火槍局的,臣以爲那是國賊!”
嘩……
這下帽子蓋得大了,秦時益也不敢接嘴,隻是點了點頭。
群臣也是詫異,極少見到老首輔如此義正言辭,以往每這般時候,都是皇帝将要行差踏錯的時候,諸葛青山會強力将其勸回。
可是這回,皇帝卻不買賬了。
“朕說了,事關新式軍械,一應事務需要保密,各方不得追問,否則有竊國之嫌!”蕭平矽也懶得再糾纏,當即下了基調。
諸葛青山張了張嘴,見皇帝如此固執,意識到了什麽,隻是一歎不再多言。
“陛下……”燕攬風當即痛哭流涕,一想到要拿出那麽多錢糧,就覺得想跳河。
“好了,退朝!”
蕭平矽平靜了一下,道:“首輔與戶部留下。”
其他人的态度不重要,這倆人皇帝還得安撫,不然他們要是下絆子,這事兒能拖到明年去!
“退朝……”王豐扯着嗓子,大喊了一聲。
然後莫淵示意門外的禁軍攆人,并且守着門口,不準任何人靠近。
剛才還喧鬧的朝堂,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安靜到燕攬風的眼淚滴落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他哭得還真像是那麽回事兒。
蕭平矽卻是早就知道,這厮的性情了,隻要自己想幹點什麽耗費高的事情,這厮就幹當朝哭給群臣看。
也不知道,史官會怎麽記載這個鐵公雞。
“戶部,到底還有多少錢?”蕭平矽問道。
燕攬風停止了哭泣,道:“戶部的總賬,陛下不是有麽……”
戶部還有錢沒錢,你心裏沒點數兒?
皇帝卻是冷笑。
“燕扒皮,你别以爲朕不知道,你每年給朕的都是假賬!”蕭平矽指着燕攬風,氣不打一處來。
嗯?
空氣霎時一滞。
王豐、莫淵、諸葛青山,皆是錯愕。
啥?
假賬?
諸葛青山看向燕攬風,瞪他一眼,你真敢呐?
燕攬風聞言,臉色刷白,但卻不太惶恐:
“陛下,臣……”
他想着怎麽解釋。
卻被皇帝怒斥:“你這厮,生怕朕看到國庫賬上還有錢,就奢靡亂花,所以總是将賬做得盈餘不多,捉襟見肘的模樣……是不是!?”
燕攬風挑眉,低下頭,假裝數自己的腳趾頭。
諸葛青山怔住,看着燕攬風:“燕大人……真國士也!”
“首輔大人見笑……”燕攬風尴尬道,他以爲自己做得很好,沒想到皇帝早就知道了。
“不不,老夫是真敬佩,燕大人居然可以想到這樣的法子,讓陛下節儉,讓國庫可以有些盈餘……老夫也想不出這樣的法子啊!”
諸葛青山不得不服,不愧是做戶部數十年的老手,特麽地居然敢給皇帝看假賬。
欺君之罪,你得背一個吧?
不過此時,諸葛青山根本不提,燕攬風已經欺君的事情。
因爲看起來,皇帝早就知道,并且默許了這樣的行爲,或許也是在爲自己設定界限,免得過于靡費。
陛下真是好啊!
燕攬風見勢,拜道:“臣知罪……”
“别整這些沒有的!”蕭平矽擺手,“戶部有多少錢,這些年又盈餘下來多少,你燕扒皮是最知曉的。”
“朕也不多要,不過多建一個衙門,高産糧種的事情你們也知曉,明年開始就可以大範圍播種……國庫至少會多幾成稅收。”
“再有就是,新式軍械太重要,必須要搞……卻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緩緩施行,前期投入并不會太高。”
“戶部還有點兒小錢……”燕攬風已經被揭開老底,再也不敢哭窮了。
若是再哭窮,皇帝一個欺君之罪下來,他也扛不住。
雖然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這畢竟是個把柄不是,再一心爲國,也不能太過分。
諸葛青山見狀,也才想起來高産糧種的事情:“陛下還是樂觀,新糧食要推廣,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首輔言之有理,若是強行讓百姓多種新糧,他們多半會不信任,不會用心。需要選一個試點,等到收獲之後,百姓自然就會相信,趨之若鹜……”燕攬風說道。
蕭平矽點點頭:“這些事情,自然由内閣去做,不過今年方家莊上就要全數收獲了,屆時讓京城的人都去觀看。”
“陛下聖明……”諸葛青山正有此想法,知道的人越多,老百姓就越容易接受,過渡期就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