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看今日的景芳菲,好似刻意打扮過一番。裏頭穿着一件粉黃色的素色長裙,群擺、領子和袖子都露出一小截,顯得一身清新純真。
外頭罩着一襲粉色的長裙,用的一看就是上好的蘇絲的,光潔柔和外,還帶着一份輕盈飄逸。
長裙上,用金色絲線挑繡着一朵偌大的薔薇,正置腰間,看上去栩栩如生的如同在腰間佩戴了一朵金薔薇。
薔薇的藤蔓則是用銀絲繡制的,逶迤了整一條裙子,做工之精細,着實讓人歎爲觀止。
許是西邊天氣幹冷,景芳菲長裙的外頭的,還罩了一件乳白色的鑲嵌着一圈狐狸毛的小坎肩,襯上她這一身裝扮,顯得格外的粉嫩的華貴。
衣服上粗粗一看,就知道是花足了心思。
畫沙滾滾的戰地上,有誰可能打扮成這番模樣,這不是白白糟蹋一身好衣服嗎?
待看到她妝扮後,更是處處見刻意,每筆都精心。
淡妝粉面,紅腮薄唇,勾勒的嬌媚可人。
琳琅配飾,珠花耳垂,搖曳着尊貴身份。
最爲突出的,是額間點綴了半粒粉色珍珠,讓蘇承歡不由的想笑:這女人還挺懂打扮。
她自認是不會真笑出來的,和景芳菲雖然從未正式謀面,但是蘇承歡對她的印象影響惡劣,所以在景芳菲忽略掉她的存在後,她也沒有讓自己顯得多突出,而是靜靜的站在一面,甘願做一個隐形人。
景辰夜見到景芳菲,顯然也十分的震驚,眼神裏甚至下意識的看了蘇承歡一眼,眼底深處閃過某些叫做心虛的東西。
“不知六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景辰夜也不知道景芳菲怎麽會過來,他如今的身份,可是除了景辰劍和玲珑之外,無人知曉的。
莫不是玲珑對景芳菲說了什麽?可是這根本不可能。
景辰夜隻能安慰自己,景芳菲大駕光臨,是因爲皇上在這。
景芳菲和他們兄弟是親梅竹馬,與景辰劍的關系也十分的親昵。
景辰劍做了皇帝後,景芳菲私底下還喊他劍哥哥呢!
景辰夜想,景芳菲肯定是奔着景辰劍來的。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自己的這個自我安慰的猜測,因爲景芳菲忽然的沖進了她的懷中,用一種傲然的态度的一把的拉回了他牽着蘇承歡小手的大掌,有些強迫性的把那個大掌放在自己的腰肢上,帶着一種幸福滿足又挑釁宣告的語氣道:“以後,都不許你再離開我,不許你再騙我,你是我的。”
蘇承歡的心頭一痛。
那一句“你是我的”刺痛了她。
在這一刻,她盡然沒有動手推開景芳菲,然後罵一句“你這個女人怎麽莫名其妙啊,這是我丈夫”,因爲她從心底裏清楚,景辰夜到底是誰的丈夫。
他給她的婚姻和家庭,都是假的,是一個虛假的身份所捏造出來的,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孟哲這樣一個将軍,孟哲的軀殼裏,住着的是景辰夜的影子。
她如今就像個第三者,癡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以前她隻在意會不會原諒他,現在她才發現,他們之間隔着的,豈止是一個原諒,那是一個宇宙,一個時空啊!
景辰夜顯然也沒想到景芳菲會這樣就撲過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用力的推開景芳菲,怒斥:“六王妃請自重。”
景芳菲委屈的皺起了眉頭,眼淚就要落下,那模樣看的景辰夜又心軟了,對這個妹妹,雖然沒有夫妻之情,但是他始終狠不下心。
可現在蘇承歡在場,他強迫自己不得不狠心:“六王妃,請你離開。”
“你真的不認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景芳菲說着,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景辰夜的眼神糾結着,既是疼惜,又是惱怒,又是害怕。
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做什麽。
是一如小時候那樣抱住景芳菲安慰她。
還是訓斥她趕緊離開。
抑或是在景芳菲戳破自己身份之前,主動向蘇承歡坦白,并告訴蘇承歡他愛的隻有她一個人。
他正糾結着,蘇承歡卻忽然很是端莊大方的開了口:“看來六王妃有事要找将軍,我先出去了。”
景辰夜是該慶幸蘇承歡的大度呢,還是該憤怒蘇承歡的态度。
她這是一種完全無所謂的眼神,完全無所謂的語氣,這分明不是一個妻子該有的态度。
若是蘇承歡現在沖上去就給景芳菲一個巴掌,或者和景芳菲扭打在一起,他可能會很高興,可是現在,看着蘇承歡漠然離開的背影,他的心一陣陣的抽,一陣陣的疼了起來。
就算她不愛他,但是可不可以假裝愛一下,假裝在乎一下,就像剛才在軍營中,當着大家的面說:我想念将軍了。
那是後心底的狂喜,被如今的痛心取代,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把尖銳的刀子,一下下用力的隔着他的心口,疼的他無法呼吸。
一樣疼的無法呼吸的,他以爲隻有他一個嗎?
從營帳出來,蘇承歡的眼眶就濕了,愛情這種東西,真是一種毒,一種會讓人上瘾的毒,一種戒掉了就再也不想觸碰的毒,可是那個戒的過程,卻是如此的痛苦。
從看到景芳菲投入景辰夜懷抱的那一刻起,蘇承歡就告訴自己,忘記,忘記,這個男人,無論是景辰夜,還是孟哲,她都不是你的。
她獨自一個人走着,朝着東邊的小湖走去,寒風淩冽,吹亂了她一頭長發,她的步子有些恍惚,每走一步都似乎踩着空氣一眼,眼神也有些模糊,前頭的景象都影影幢幢看不真切起來。
“我沒哭!”她突然擡起頭,高傲的甩了一下,似乎要把所有的陰霾都摔掉,隻留下她的驕傲和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