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着,模樣雖是狼狽,表情卻分外的平靜,似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指點,隻款步往前走去,嘴角,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巷子裏,馬斌問她:“蘇承歡,你有沒有那麽一瞬,哪怕是一瞬,喜歡過我?”
蘇承歡搖搖頭:“抱歉,不曾。”
馬斌問她:“蘇承歡你真的如月如說的那樣,和一個和尚好上了嗎?”
蘇承歡再搖搖頭:“不是!”
馬斌就笑了,松開而來蘇承歡,故作輕松的幫蘇承歡拉了拉衣服:“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謝謝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蘇承歡也笑,她沒有猜到和馬斌的結局,會是這樣,不過這樣,卻也挺好。
和馬斌背向而去,擦肩而過的一瞬,蘇承歡心底裏,有一種被釋放了的輕松感,她原本甚是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走在街上,她一個人無端端的笑着,笑容越漸燦爛。
走到一條熟悉的街上,她直奔着和井旭東相逢多次的烤鴨館而去,希望好心情能給她帶來點好運氣,一進去,她嘴角一勾,露了一抹喜色, 井旭東不在,但是她卻看到了一位久違了的老朋友。
“鐵松!”有鐵松的地方,應該就會有井旭東,就算沒有井旭東,鐵松是井旭東的貼身護衛,自然也會知道一些井旭東的事情,所以,蘇承歡想都沒想,就靠了過去。
隻是她人未及近,身子猛被抱離了地面,下一刻,還不等蘇承歡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聽到了烤鴨館裏,傳來了一陣陣尖叫聲。
待得她緩過神來,隻驚詫的看到鐵松手指長劍,氣勢洶洶的朝她刺了過來,眼看着那劍柄離蘇承歡隻有一尺之遙, 蘇承歡整個都蒙了,她可不認爲,這是在拍戲。
那柄劍,閃着陰冷的寒光,劍氣蕭索,冰冷逼人,蘇承歡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長劍襲向胸口,離死亡隻有咫尺之遙,身子忽被轉了個面兒,下一刻,蘇承歡聽到一陣利器穿刺皮肉的撕裂聲,還有男人沉痛的悶哼。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的,居然還是離開着地面,從靠近鐵松的那刻起,她就陡然被誰抱了起來,然後發生了鐵松刺殺她之事,那人,難道早就知道了鐵松要殺她?
到底是誰,救了她?
蘇承歡猛回頭,對上那蒼白病态瘦削的容顔時候,心裏一顫,脫口而出:“王爺。”
景辰夜的左臂,爲了替她擋劍,挂了彩,鐵灰色的錦緞長袍上,頓然滲了大片的血出來,蘇承歡一急,身手就去按他傷口,幫他止血,卻隻聽得他大喝一聲:“快走。”
下一刻,蘇承歡整個被丢了出來,而烤鴨館的門,也被景辰夜用掌風合上,不見裏頭景象,隻聽得到一陣桌椅闆凳碗盤碟子乒乒乓乓的聲音。
蘇承歡被摔在了雨水中,身子疼的厲害,她掙紮着爬了起來,想沖進去助景辰夜一臂之力,到門口之時,卻又發現,自己現在進去,完全是幫倒忙,惹景辰夜分心,于是乎,她忍着劇痛,拼命的往前跑起來。
若是記得沒錯,前頭有個賭場,賭場裏,必定有保镖,她要找人幫忙,景辰夜羸弱的身體,完全不可能是強壯的鐵松的對手,更何況景辰夜受傷了。
蘇承歡雖然怕死,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而且她知道,她知道景辰夜因着自己惹上的麻煩,她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隻是蘇承歡還不及跑到賭場,就聽到烤鴨館的門,被用力的震開,一個殘破的鮮血淋淋的身子,從裏頭被的飛了出來連着門闆,重重的摔在了牆上。
“啊,死人了!”有尖叫聲的響徹天空,蘇承歡整個僵在了遠處,一瘸一拐不敢置信的朝着人群走去,心裏頭不停的祈禱:“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及至走近,看到一個鐵灰色錦袍的男子,渾身是血的躺在雨水裏的時候,她徹底的呆了,這還是景辰夜嗎!
“六王爺!”她的眼淚一瞬間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瘸着腿正要撲過去,卻見幾個老百姓忽然沖了出來,把景辰夜擡了起來:“趕緊送醫館,趕緊的,好像還有一口氣兒。”
蘇承歡撲了個空,努力想要追上那些把景辰夜往醫館送的人,奈何她的腳受了傷,沒多會兒就被他們落在了後頭。
她不甘心,折了一截斷了的門框,緊着步子往前追,追了兩條街的樣子,徹底的看不到那些人了,她忙抓着一個街坊問道:“看到一個受傷的被擡到哪裏去了嗎?”
“不曾見!”
“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路過這裏,被一群人擡着?”
“不曾見。”
“請問有沒有看到……”
“别擋着我做生意啊,要飯去别的地方。”
蘇承歡這才發現,自己非但衣衫褴褛,還因爲摔了幾次的,裙子早已經沾滿了泥漿,看上去,着實像個乞丐。
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狼狽過,可以說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被人當做乞丐,對于心氣高傲的她來說,這是莫大的恥辱,可是現在,她卻顧不得什麽恥辱不恥辱,用近乎哀求的語氣繼續向路人問詢景辰夜的下落。
很可惜,她無功而返,回到家,她就暈倒了,大病一場,病的不省人事的,着實把紫蘭給吓的不輕,雖心裏頭對蘇承歡的作風有些鄙夷不屑,但是總歸主仆一場,紫蘭心裏頭,還是牽系着蘇承歡的。
虧的紫蘭的盡心照料,三日後,蘇承歡總算是睜開了眼睛,身體如同撕裂般疼痛,每根骨頭都好像被放到攪拌機裏繳弄過一樣,碎碎的疼,一寸寸的疼。
四肢百骸的尖銳痛楚,讓醒來的她第一個發的音節,就是一聲,痛苦的呼叫:“啊,好痛!”
紫蘭正在近旁刺繡,聽到她醒來的聲音,忙一把丢了繡品,跑過來急問道:“小姐你醒了?”
看到紫蘭,蘇承歡痛苦的皺褶眉頭:“我這是怎麽了,這麽全身都好痛,痛的好難受。”
紫蘭心疼的替蘇承歡墊高了枕頭,道:“小姐淋了雨,大病了一場。左腳腳踝脫臼了,左手也破了一大塊皮,小姐,你忍忍,好好休養幾日,就不疼了。”
“大病一場,我這是--悠然呢,悠然?”蘇承歡記得,她出門前,悠然躺在床上睡覺的,現在,怎麽不見悠然蹤影。
紫蘭微楞一下:“悠然,悠然是誰,小姐?”
蘇承歡微微皺眉:“我昏睡了幾天?”
“三天整了,小姐。”
“那天晚上,我回來時候,是多會兒?”
“近午夜時分了,家丁在門口看到的小姐,小姐昏迷不醒着,着實把大家都給吓壞了。”
“進我房間的時候,沒看到什麽人嗎?”
紫蘭似乎明白了什麽,雖然心頭滿是不高興的,但面上卻是壓着,淡淡道:“沒人。”
蘇承歡明白,悠然走了,不辭而别了。心裏頭,忽然間難過的緊,鐵松是井旭東的人,井旭東的人要殺了她,悠然又突然從井府離開,而且提到井旭東就哭的厲害,難不成,是悠然愛上了井旭東,井旭東卻想殺了悠然,連帶着殺了和悠然有關的人事物?
蘇承歡兀自臆想着,此事裏頭,千絲萬縷,她知道不能單憑自己想象,但是隻要回憶起那天鐵松刺殺自己時候的決絕和冷酷,她又不得不把井旭東連帶着往了壞處想。
憶起那日刺殺,她心髒猛然劇跳了一下:“六王爺,可好?”
紫蘭支支吾吾起來:“六王爺,他,他,挺好的。”
蘇承歡看紫蘭表情,就知道紫蘭說謊了:“你該聽說了那天的事兒,六王爺爲了救我身負重傷,還不如實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可是……”
“可是什麽?”蘇承歡冷了臉孔,第一次對紫蘭闆起了臉。
紫蘭知道瞞不住,隻能如是道:“王爺是不讓我們告訴小姐的,知道小姐病的不輕,怕小姐心裏頭産生負擔。王爺傷的很重,左手整個被刺穿了的,身上也受了百來處刀上,算是撿回來一條命,但是以後,恐怕。”
“恐怕什麽?”蘇承歡顧不得疼痛,猛一把坐起了身子。
“恐怕會落了疾,半身癱瘓了,王爺**的腳筋都給挑斷了,而且……”
“你能不能一次說完。”因爲痛楚,蘇承歡撐着身子做,隻覺得抽筋扒皮般痛苦,脾氣不由的更暴躁了幾分。
紫蘭惶恐,不敢再支支吾吾,将景辰夜所有消息合盤托出。
蘇承歡聽到,整個人怔愣在了遠處,好半天,都沒了反應。
紫蘭說:王爺**廢了。
紫蘭說:王爺身子本就羸弱,現在,估摸着活不到半年了。
紫蘭說:王爺不想拖累府上的人,如今消沉的很,所以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了,隻留下幾個老仆人,連王妃和一衆夫人侍妾們,都讓他各自打發了回去。
紫蘭說:傷了王爺的人已經抓到,是三王爺的人,這次下江南,是來抓捕一個叫做容無敵的女人 。
紫蘭說:三王爺的人,不是有意要傷王爺,是因爲被人下了藥,得了失心瘋,喝了幾杯酒,失心瘋就發作了,把小姐當做了仇人,所以才會揮刀朝小姐砍來。
紫蘭說:那個叫做容無敵的女人,聽說是朝廷的侵犯,手裏握着朝廷十分重要的東西,皇上網開一面,許她四王爺側妃的位置,讓她交出東西,她敬酒不吃吃罰酒,喬裝打扮成丫頭,混進三王爺府,還好三王爺英名,試穿了她的身份……
“等等!”蘇承歡苦笑了一聲,“等等……”
紫蘭不明所以:“怎麽了,小姐?”
“算了,你别說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蘇承歡無限痛楚的閉上了眼睛,對紫蘭揮了揮手。
井旭東,景辰夜,都是jing,她從沒想過,溫潤如玉的井公子,盡然會成爲背信棄義的三王爺。
呵呵,做的藥材生意,隔段時間會下一次江南,和六王爺交好。
她怎麽就想不到呢?
六王爺這些年調理身子用的藥材,都是三王爺給提供的,所以,井旭東是做藥材生意。
三王爺隔段時間會來江南送一次藥,人住京畿,所以,井旭東也會隔斷時間出現一次。
和六王爺交好,井旭東可曾是說過,他隻有蘇承歡一個朋友,那與景辰夜的相交又是什麽?
現在蘇承歡算是徹底想通了,那是兄弟情誼。
她恨,恨井旭東,更恨自己,居然葉悠然親手交到了朝廷的手中,葉悠然說不想拖累她,隻是想來看她最後一眼,和她道個别,蘇承歡心底裏,不免一陣陣的抽疼起來,以她對葉悠然的了解,嫁給那個狗屁的四王爺,結局絕對是魚死網破,葉悠然骨子裏的倔強和不服輸,會送了她的命。
想到這,蘇承歡就擡起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該死的,前世悠然陪我送了命,這世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絕不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