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歡淡笑一聲:“本就不會有事。”
“咦,三小姐怎麽不見了,該不會也撒了酒去換衣服了吧?”蘇月如好奇的看向了蘇曉芙的位置,空蕩蕩的不見蘇曉芙人。
一邊的蕭氏的,對蘇月如使了個眼色,下巴朝着上頭那桌努了努,蘇月如循着蕭氏的指點望過去,才看到蘇曉芙如今正站在六王爺的身邊呢。
“娘,我們出去這會兒,發生什麽了?”
蕭氏對蘇月如比了比唇,示意她不要多嘴。
蘇承歡也看了蘇曉芙一眼,見蘇曉芙模樣溫順,姿态柔美的站在景辰夜邊上,一張粉面,紅了大半,嘴角羞澀的微彎着,如那個刁蠻無理的三小姐,還真是判若兩人,想必是景辰夜當衆宣布了要接她回家,她心頭高興呢。
蘇承歡隻看了一眼,就面無表情的收回了目光,繼續顧自己的吃喝,陸氏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衣服,壓着聲音對她道:“怎麽去了這麽久?”
“沒什麽,就是到院子裏走了走而已。”蘇承歡邊吃邊答,一如常态。
陸氏沒再說什麽,目光繼續轉向了上面那桌。
少頃,席間響起了景辰夜的聲音,帶着幾分倦怠和疲憊:“我身子不便,先和曉芙去廂房歇息片刻,若是稍後有力氣,再過來和大家說笑。”
所有人忙都放下了碗筷酒杯起身,恭送六王爺,蘇曉芙揚眉吐氣的昂着頭,任由景辰夜牽着她的手,在大家的注視下,神采飛揚的走出了飯廳。
路過蘇承歡身邊的時候,甚至有些嚣張跋扈的斜了蘇承歡一眼的,然後,嘴角嘲諷的一勾,溫順的貼上了景辰夜的手臂。
而景辰夜,則是看都不堪蘇承歡一眼,眼底伸出,俱是冷意。
蘇承歡當做沒看到這雙夫妻的眼神表情,垂首“恭送”他們離開。
六王爺一走,氣氛頓然活躍了不少,袁織造家的小丫頭,看到一邊堆疊的禮物,吵鬧起來非要拆開來看,惹了袁織造一聲怒喝:“淼淼,不得無禮。”
而後,又尴尬的和蘇老爺道歉:“小孩子,總是喜歡拆禮物看。”
蘇老爺哈哈大笑起來,一臉的包容慈祥:“孩子嗎,都這樣,既然袁小姐要看,來人呢,就把禮物拆了吧,反正總是要拆的,讓袁小姐高興高興。”
袁夫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今兒是二夫人的生辰,這些都是二夫人的東西,怎麽可以讓淼淼随便亂動。”
明氏忙笑意盎然的拉住了袁夫人的手:“看親家母說的,孩子想看,就讓她看看,不過是看看,又看不壞——來人,把桌上的飯菜都給撤了吧,換上果盤點心上來,再烹幾盞差送進來。”
随後,回頭對袁淼淼溫柔的開口:“袁小姐,等着桌子空出來,咱就把東西搬桌子上來拆,可好?”
袁淼淼高興的猛點頭的,眼巴巴的等着丫鬟們撤了飯菜。
桌子才一騰出來,袁淼淼就叫嚷着把禮物一件件擺上來,袁織造無奈的看着寶貝女兒,對蘇老爺是一臉的抱歉,蘇老爺卻是慈愛寬厚的看着袁淼淼,對下人吩咐:“按了袁小姐的吩咐,把禮物一件件搬上來。”
“是!”
丫鬟們開始忙活起來,下頭這桌上,陸氏愁苦着一張臉,看着蘇承歡:“你也不肯告訴我你備了什麽禮物,真是讓人發愁,我怕二夫人,又當衆給你我母女難堪,以往每年她生辰,爲了禮物這一出,我都得受她些氣。”
蘇承歡安慰的看着陸氏:“放心,今年的禮物,她必定喜歡的。”
陸氏勉強笑笑:“但願吧!”
邊上月如,也有些緊張的絞着繡帕,和蕭氏低聲交談着,雖然聽不見她們說的什麽,但從這雙母女的表情神台上看,就知道她們今年送的禮,必定十分的一般。
也是,蘇碧如私奔之事後,蕭樓的日子一直窘困着,哪裏拿得出閑錢買什麽金貴的禮品。
那廂,袁淼淼已經開始掰着手指輕點禮物的數目,總共是九分,大小各異。
袁淼淼也是個有眼力的人,第一個相中的,居然就是景辰夜送的。
“二夫人,我可以看看這個嗎?”她總算有了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禮貌的問道。
明氏慈愛的點點頭:“拆便是——煦煦,這是六王爺和三小姐送到吧?”
明氏這是故意說的,聲音還挺高,爲的是确保所有人都聽見,六王爺和三小姐,又和好了。
煦煦明白主子的心意,忙回話:“是的,正室六王爺和三小姐送的。”重複一遍,是生怕大家沒聽清楚明氏說的那一遍。
袁淼淼一聽是王爺送的,眼珠子都亮了:“六王爺送的,必定是好寶貝,二夫人,我拆了哦!”
“袁小姐拆吧。”
繁缛複雜,精緻細心的包裝之中,是一個紫金芍藥花紋的匣子,光是看盒子,就知道這東西必是金貴的很。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的看了過去,唯獨蘇承歡,目光淡淡。
袁淼淼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盒子,一瞬間,霞光四射,裏頭放着的,居然是一把七彩流光的匕首,匕首的手把,是用純金打造,而匕首的刀鞘上,則是綴滿了五彩珠寶,每一顆都是獨具匠心,價值不菲。
明氏看着衆人或羨慕或驚奇或震撼的表情,臉上頓生光彩,笑的眉眼都彎了。
衆人紛紛大贊,唯獨蘇承歡,還是淡淡的看着。
大夫人吳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以爲她是因爲早就看到過,所以表情才如此的淡然。
殊不知蘇承歡不好奇不震驚,無非是因爲世上最是華貴的寶石,她都早已屢見不鮮,這種花裏胡哨的匕首,根本打動不了她的心。
袁淼淼畢竟是個孩子,看了匕首幾眼後,就等着去拆下一個禮物。
她這次也挑了一番,相中的是一個大箱子,席間,大小姐和大姑爺嘴角彎的老高的,想必這是她們兩人的禮物。
也不寒碜,雖然俗氣了一些,是一個金光燦燦的壽桃,純金所制,十分的耀眼。
袁淼淼見慣了金銀珠寶,所以隻是看了一下這個金桃,就又去開下一個。
“老爺,六王爺和三小姐回來了。”袁淼淼正開着第三個禮物,就聽到下人的通報聲。
下人才通報完,景辰夜和蘇曉芙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蘇承歡注意到,景辰夜換了一身衣裳,之前是一襲绛紅色的長袍,現在是一襲冰藍色的綢緞長衫,系着一條明黃色的緞帶,緞帶上,綁着一隻香囊,不知道裝了什麽香料,一靠近,隻覺得香氣撲鼻,淡雅芬芳。
看到桌邊這麽熱鬧,蘇曉芙忙問大家在做什麽,聽了丫鬟回答後,她也興緻勃勃的加了進來。
目光,若有似無的掃了蘇承歡一眼,似等着蘇承歡的難堪。
在座之人,非富即貴,拿出手的禮物,都是響當當的,她倒要看看,蘇承歡的破禮物,怎麽拿得出手。
景辰夜也靠了過來,眼睛不經意的看了蘇承歡一眼,冷漠如霜。
蘇承歡對他淡淡一笑,他旋即别開了頭,半分都不領情。
看樣子,和景辰夜,做不成朋友,真的是連敵人都做不成的。
第三份禮物,老太太送的,已經開了,是一尊玉菩薩,說是請過太平寺的和尚開過光,能保佑人平安無災,明氏自是好好的感恩戴德了一番。
第四份第五份是袁家送的,袁織造夫婦一份,袁少爺夫婦一份,都是些金貴的俗物,金銀珠寶罷了。
袁淼淼的手,在最後四份上徘徊了一番,最後,調皮的挑了最爲簡陋的一個道:“這個包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裏頭其實藏了大寶貝。”
“這個是誰的?”大夫人笑問了一句,目光卻是很有目标的落在了蕭氏的臉上。
還剩下四分禮物:一份是老爺的,一份是吳氏和蘇海的,一份是陸氏她們的,一份是蕭氏她們的。
她以爲這樣簡陋的包裝,應該是蕭氏的才對。
蕭氏對上了大夫認得眼睛,有些局促,忙道:“不是我的。”
大夫人一愣,目光不及移到蘇承歡身上,蘇承歡已經先開了口:“這是我和我娘的。”
陸氏臉色大窘,她之前就和承歡說了,包的太過簡陋了,承歡就是不聽,說這樣更好,現在好了吧,一堆禮物之中,她們的居然以包裝最爲拙劣,被一眼揪了出來。
包都包成了這樣,裏頭的東西,陸氏可真不敢想象是何等的糟粕。
果不其然,袁淼淼三兩下打開了外頭的一封粉色宣紙,裏面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烏木盒子,袁淼淼好奇的打開烏木盒子,再裏頭的東西,讓吳氏有那麽一瞬間,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得了。
偌大的盒子裏,鋪着幾層白色的宣紙,宣紙上頭,居然隻躺了一朵黃菊花。
别人送的金銀财寶,她們隻送一朵花已經太過寒碜失禮,如今蘇承歡什麽花不送,卻偏偏送了一朵菊花,而菊花千姿百态,顔色衆多,她又偏偏隻挑選了一朵黃菊花,那可是祭奠死人的時候,才會用到的東西。
蘇承歡送了明氏一朵黃菊花,不明擺着詛咒明氏去死嗎?
明氏面色大變,在座所有人,也都驚詫不已,不比看到匕首時候的震驚來的小,就連景辰夜,雖說不屑再看蘇承歡,可如今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可能,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居然在壽宴上,送這麽不吉利又廉價的東西,隻有她自己,笑容淡然自若,表情平靜無波,對明氏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敬賀二夫人生辰快樂。”
明氏面如豬肝,卻礙于親家公婆和三個女婿在此,不好露出暴戾之色,隻能冷聲質問:“承歡,你什麽意思?送我一朵黃菊花?”
蘇承歡笑起來:“二夫人從何處看出,這是一朵黃菊花?”
明氏一愣,周邊的人也跟着愣了一下,袁淼淼更是直接道:“這分明就是一朵黃菊花,左看右看都是黃菊花。”
蘇承歡笑容更濃:“袁小姐,請恕承歡無禮,小姐的眼睛,恐是有些問題,你再仔細瞧瞧,這是不是一朵菊花。”
袁淼淼也不來氣,倒是好奇的探了頭過去,仔仔細細的把盒子裏的菊花看了一遍,而後,盡是驚喜的大叫了一聲:“怎能做到如此惟妙惟肖,你叫什麽來的,承歡是嗎?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做到的。”
衆人表情皆是驚訝,不明白袁淼淼看出了什麽,老太太甚至伸手從袁淼淼手裏奪了盒子過來,也撲上去仔仔細細看了一番,而後,發出了和袁淼淼一樣的感歎聲:“果真惟妙惟肖,惟妙惟肖啊,盡讓眼睛給騙了。”
這下,所有人更爲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