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漆黑黑一片,蘇承歡掌了油燈,往門口一照,外頭院子裏,盡然積了一個小水塘,花壇裏幾盆矮小點的盆景,大半沒入了水塘之中,隻露出三兩條沒來得及修剪的長枝。
至于那些及地而種的花花草草,早已經沒了影子,獨剩下脫落的花瓣,在水面上淩亂的飄蕩着。
一切看着盡是說不出的寂寥,惹的蘇承歡忍不住的沉沉歎息了一口。
“夜半無眠,在這唉聲歎氣所謂何事?”不遠處陡然響起的聲音,吓的蘇承歡一跳。
蘇承歡将油燈往前送了送,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卻隻看到一片漆黑。
“誰!”
她不由的警惕起來,沉着聲音問道。
一池秋水中,奚清風就這樣毫無預兆的踩着花瓣出現在了蘇承歡的眼皮子底下,一襲青灰色的僧服,一個光溜溜的腦袋,還有一壇黃酒。
蘇承歡放松了下來,暗暗的呼了口氣,卻好奇起來:“大半夜的,你怎麽在這裏?”
“你騙我?”他目光有些冰冷的看着她,語氣也是冰冷。
蘇承歡不明所以:“我騙你什麽了?”
他看了下屋子裏:“進去說話?”
說着跨步就要進屋,蘇承歡忙一把攔住了他:“外頭講便是,裏面有人。”
奚清風冷笑一聲:“你是要告訴我,被人看到你半夜和男人相會,壞了你的名聲?”
蘇承歡皺了眉頭:“你到底怎麽了?”
“玉如意呢?”他一雙黑眸,透着寒意,看着她的臉。
蘇承歡明白了。
她上次上山要回玉如意的時候,和奚清風說要把玉如意送還回去的,并和馬斌解釋清楚,但是現在外頭卻把她和馬斌的事情婚事的沸沸揚揚,奚清風大概因此以爲,她取回玉如意的真正目的是爲了和馬斌能夠結成連理。
蘇承歡明白過來,就笑了起來:“我倒好端端的我怎麽成騙子了,玉如意還在我這,但我明天就後送回去。”
奚清風冷哼一聲:“你這女人,最是狡猾,比狐狸還狡猾,你口上說的,永遠是不能相信的。”
蘇承歡有些無語,無論她和馬斌怎麽的,都用不着他來指指點點吧,之前若不是他偷走了玉如意,事情也絕對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就算他喜歡她,他也要想想她對他是不是有意思,那種一廂情願的愛情,是自私的,如果這種愛情和霸道牽扯在一起,那就是無恥。
蘇承歡也冷笑了一聲,并不打算把中間這些個事兒同他解釋一番,因爲壓根就沒有必要,他根本就不是她的誰:“既然不能信,你别信好了,夜深了,我要回去歇着了,你也回吧!”
說着就要關門,不想奚清風盡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壓在了門扉上:“别走,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離得極近,蘇承歡清楚的聞到了他口中的酒氣,一大口噴吐在她的鼻子上,濃烈厚重,看樣子是喝了不少,她推了他一把,愣是沒推動他,反倒逼得他把她壓的更緊。
“你爲什麽要騙我?”他的聲音,不同之前的冷漠,而是咬牙切齒的憤怒。
“我……”
“騙了我一次,又騙我第二次,爲什麽?”
不等蘇承歡說話,他直接打斷了她。
蘇承歡覺得莫名其妙:“我……”
正要問我哪裏騙你一次又一次的,他再一次恨恨的打斷了她:“五年前,騙我去承德玩幾日,卻不聲不響的嫁了人;五年後,你又騙我,顧念心,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麽?欠了你什麽?”
最後幾句,他幾乎是高聲的吼了出來,蘇承歡吓的忙捂住他的嘴,這要是把人給引來了,她在蘇家就不用混了。
“冷靜,奚清風,你冷靜些,你認錯人了,奚清風。”
以前就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就總覺得他對自己有些特别,那種介于喜歡和不喜歡之間,又超乎于喜歡與不喜歡之外的特别。
現在蘇承歡明白了,他喜歡她,是因爲把她錯當成了某人,他不喜歡她,是因爲他恨那個某人也清楚蘇承歡畢竟不是那個某人。
蘇承歡不能任他在這發酒瘋,隻能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往外推,看着他一個不設防,狼狽的倒退了幾步,跌在了水塘中,弄了個渾身濕漉漉,她又有些過意不去,忙上去拉他:“奚清風!”
冰冷的雨水,讓他酒醒了大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蘇承歡,他的眸光開始越來越黯淡,越來越落寞,直到最後,變得一片灰暗,無半分顔色。
他沒有接蘇承歡伸過來的手,而是失魂落魄的從水塘裏爬起了身,然後,足下一點,不說一句再見,不留隻言片語,随風而去。
蘇承歡無奈的搖搖頭,撿起掉在地上的油燈,返身要回屋,卻看到身後站了一個人,正一臉愕然的看着她。
“五,五姐,剛才……”
蘇承歡面色一緊,一時之間,盡然不知如何解釋,因爲她不确定,蘇月如看了有多久,是從她被暧昧的壓在門框上開始看起的,還是從她身手去攙扶跌坐在雨水裏的奚清風看起的,抑或是從頭看到了尾。
無論如何,蘇承歡知道,蘇月如誤會了。
她一言不發,隻沉着一張臉,往房間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