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養養道:“我爸病了,昨晚去醫院挂了水。他來是想親自過來的,是我沒讓他來。”
張揚道:“重不重。需不需要我去幫他診治?”
顧養養搖了搖頭道:“不用,他專門交代,讓你安心在這裏幫忙,追悼會的時候,他會過去。”
薛老的離去,讓他的這幫老朋友都感覺到人生無常,也喚醒了不少人對生命的思索,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走,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就必須要考慮身後事了。
所謂身後事,不外乎家事國事,既然已經從高位上退下來,國事上就有了交代,困擾他們更多的是家事。
喬老此刻正處于這樣的困擾之中,他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夠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夠圍在自己的身旁,共享天倫之樂,可現實卻一再地告訴他,希望永遠隻能是希望。
在這樣的陰雨天氣中,人的心情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薛老的離去更讓喬老産生了一種人生苦短的感歎,和周老分手之後,喬老坐在汽車内,在歸程中默默思索着,屬于他們這一代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應該利用這有限的時間這個家再做點什麽,兒子的仕途重新走上了正軌,可是他的家庭卻未能如事業這樣迎來春天,喬鵬舉遠赴美國創業,而夢媛因母親的死和他之間的隔閡似乎越來越深,怎樣彌合他們父女之間的裂痕,對喬老來說已經成當務之急。
車内響起了手機鈴聲,這個手機号碼很少有人知道,平時除了家人之外也很少有人會打。
警衛員接通了手機,聽完之後,有些猶豫的看着喬老道:“喬老,找的,說是的兒媳婦。”
喬老微微一怔,難道是二兒媳?在他的印象中,她還從未給自己單獨打過電話,喬老點了點頭,示意警衛員将電話交給自己,他低聲道:“喂?”
聽筒内傳來一個陰沉的女聲:“是我!”
喬老道:“對不起,我好像聽不出你是誰?”
“我是孟傳美!”
喬老皺了皺眉頭,這個電話相當的無聊,喬老是個無神論者,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兒媳的遺體,但是他相信孟傳美的确已經死了。見慣風浪的喬老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低聲道:“你有什麽事情?”
“我死了,我是被你兒子害死的,我死不瞑目,打這個電話,我是要告訴你事實的真相。”
喬老道:“我沒興趣知道。”他準備挂上電話。
對方尖叫道:“夢媛不是你的孫女!”
喬老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犀利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但是他的語氣仍然保持着平日的鎮定:“說完了嗎?”
“我有證據,你去查閱一下今天的郵件,其中有一份來自荊山市的郵件,裏面有所有你需要的證據,夢媛不是你的孫女,你兒子早就知道這件事,他一直欺騙你,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因這件事折磨我,傷害我,最終害死了我。”
喬老沒說話,緩緩合上了電話,内心宛如灌了鉛,沉重到了極點。
喬振梁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家,剛一到家,保姆就通知他去書房。
喬振梁知道父親有事要跟自己談,薛老的死對父親也是一個很大的震動,老爺子需要一個傾聽者。
喬振梁走入書房,看到書房内并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極其黯淡,室内一片寂靜,可以清晰地聽到雨點敲打玻璃窗的聲音。
喬振梁低聲道:“爸!”
喬老嗯了一聲,他面對玻璃窗坐着,在兒子走入書房之前,他已經保持着同樣的姿勢整整兩個小時。
喬振梁道:“老走後不久,我就去薛家吊唁了,薛伯伯走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喬老低聲道:“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都讓人意想不到。”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爸,别難過,生老病死都是注定的事情,誰也逃不過。”
喬老道:“我怎能不難過!”
喬振梁聽出父親的話音有些異樣,來到父親身後,扶住父親的雙肩,輕聲道:“爸,餓不餓,咱們下去吃飯,我陪喝杯酒暖暖身。”
喬老道:“今天我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她說她叫孟傳美。”
喬振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怎麽可能?”他的内心中突然湧起一絲說不出的惶恐感覺。
喬老道:“她還說夢媛不是我的孫女兒……”
喬振梁的内心劇烈跳動起來,他的心髒敲打着他的胸膛,似乎想從中跳躍出來,喬振梁極其勉強地笑了笑:“爸,這種無聊的電話你也相信?”
喬老沒說話,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了他。
喬振梁接了過去,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辨認出這是一份親子鑒定的報告,喬振梁握着報告的手顫抖了起來。
喬老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難怪夢媛會和這個家漸行漸遠,難怪傳美會選擇出家,難怪你之前的意志會如此消沉……”
“爸,不要相信這些謊言,這些人别有用心,他們想要不得安甯,他們是想……”
喬老轉過身去,一雙深邃的眼睛迸射出宛如刀鋒般犀利的光芒,這光芒穿透了喬振梁的胸膛,直視他的内心,喬振梁的眼神在父親的目光下選擇了逃避,他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喬老一字一句道:“你騙不了我!你是我兒子,我早就知道你心中藏着事情,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你騙不了我!”喬老的最後一聲幾乎是在呐喊。
喬振梁雙膝一屈跪倒在了父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