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送他回去的路上,李培源漫不經心的問起了海天大酒店的事情,他低聲道:“張揚,海天大酒店的新老闆你認不認識?”
張揚微微一怔,李培源和他的關系雖然不錯,可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裏,他是紀委書記,有些話不會平白無故的問。 飛速張揚道:“認識,一位老朋友,他叫袁波,在東江餐飲業很有名氣。”
李培源笑道:“我父母就住在海天大酒店東邊的向陽小區,我最近從那裏過,海天正在裝修。”
張揚笑了笑道:“新人新氣象,段金龍把海天經營的烏煙瘴氣,換一個人管理也好。”
李培源點了點頭,李培源問張揚這件事并不是毫無原因的,最近紀委收到了一些舉報材料,主要是針對公安局代局長張德放的,舉報張德放利用職權收受賄賂,勒索錢财,生活作風存在着很大的問題,『亂』搞男女關系,可其中也有内容把張揚給捎帶上了,主要是關于海天大酒店的,說張揚利用不法手段,巧取豪奪,搶占海天,『逼』着段金龍将海天大酒店低價出讓給現任老闆袁波,其實這種材料雖然匿名,可李培源一看就能猜到出自海天大酒店前老闆段金龍之手。
皮卡車經過海天大酒店的時候,張揚忍不住向那邊看了看,海天的裝修開始沒多久,是常海龍負責的,袁波還沒有到南錫,估計要到春節後才能抽出時間來到這裏。
李培源也朝海天大酒店的方向看了看,他故意笑了笑道:“聽說段金龍六百萬就把海天給轉讓了,這麽一間大酒店,真是吐血賤賣啊!”
張揚總覺着李培源話裏有話,他分明想從自己這裏試探到什麽,張揚笑道:“我是搞行政的,對金錢沒什麽概念,你問我一斤豬肉多少錢我知道,要是說六百萬這間酒店值不值?我還真不知道。”
李培源哈哈笑道:“你幫忙聯系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當時段金龍處境很艱難,海天食物中毒差點鬧出了人命,誰也不願幫他,他找到了我,覺着我朋友多,可能有人願意接手海天,我本來不想幫他,可看到他這麽可憐,于是幫他打聽了一下,剛巧袁波有意向在南錫發展,所以他們一拍即合,具體的談判過程我不知道,最終的成交價格我都不太清楚。”張揚說的很坦然,這件事上他沒什麽好怕的,就算段金龍借着這件事告他,也不會有事,抓不住他的『毛』病。
李培源道:“海天倒在了那場食物中毒事件裏,對了,我聽說現在石勝利也在你那裏上班?還是什麽保衛科長?”
張揚已經斷定李培源是有目的的在問這件事了,張揚笑道:“李書記,您是不是聽到什麽傳言了?這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太無聊了,還是别相信。”
李培源微笑道:“可有些事傳得有模有樣的,要是解釋不清楚,以訛傳訛,隻會越傳越走樣。”
張揚笑道:“我行得正坐得直,人家愛說啥說啥,反正我沒啥問題……”他的話還沒說完呢,隻聽到蓬!地一聲悶響,震得地面都顫動了起來,張揚下意識的反應過來,一腳踩下了刹車,他們剛剛駛入向陽小區,這聲爆炸震得小區内不少房間的玻璃都碎裂了,張揚驚魂未定的擡起頭,看到前方一棟居民樓上有火光和黑煙冒出。
李培源也看到了,他驚呼一聲,推開車門就沖了出去。
張揚擔心李培源有事,也将汽車就地停好,向李培源追了過去。
發生爆炸的正是李培源父母所在的樓房,而冒出火光和黑煙的房間恰恰是他父母所在的那個單元,201室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李培源來到單元門口,有不少樓上的居民正從裏面往外逃,他的父母也在其中,父親的身上隻是有些擦傷,母親額頭被碎裂紛飛的玻璃劃傷了,血流如注。李培源看到父母沒有生命危險,這才稍稍放心,他叫了聲:“爸,媽!”沖上去扶住母親,老太太吓得兩腿發軟都走不動路了。
張揚也及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李培源想背起母親,張揚道:“讓我來!”他一把就将老太太給橫抱起來了,李培源都五十多歲了,人又生得瘦弱,當然沒有張揚的力量。張揚抱着老太太來到小區的空地,途中就悄悄點中了她身上的『穴』道幫她止血。
李培源的父親也被剛才的爆炸聲吓得不輕,哆哆嗦嗦道:“我和你媽正在做飯,可……可忽然聞到很濃的煤氣味……本來以爲是咱們家的,可後來發現不是,應該是隔壁小唐家的,你媽剛敲門也沒人答應,誰想到突然就炸了……”老爺子一臉的難過:“小唐不知怎麽樣?她和女兒不知道在不在家裏……”
李培源的目光和張揚相遇,他們的臉『色』突然都變了,兩人同時想起了一件事,不久前唐紅英給李培源打過一個電話,她說自己找到了證據,自己的丈夫傅連勝是被殺的。
此時消防隊的火警聲響起,消防車呼嘯駛入向陽小區,救護車也來了,最後到來的是警車,天彙區公安分局局長林光明率隊來到,李培源臉『色』嚴峻,他拿起電話撥打了市局的電話,憑着他的直覺,他意識到這次很可能不是一次普通的煤氣爆炸事件,事情不會這麽巧,唐紅英剛剛說找到了證據,緊接着她的家裏就發生了煤氣洩漏爆炸事件,如果她真的掌握了某些關鍵的證據,那麽這次的爆炸,極有可能是一次蓄意謀殺。
市公安局副局長趙國強率隊也來到了現場,因爲消防隊要從事現場救援和滅火,公安機關不可能馬上開展工作,趙國強和林光明交流了一下意見,先分頭進行現場情況調查,主要是通過小區居民了解爆炸前後的情況。
趙國強來到李培源面前,他很詫異在這裏遇到了張揚,不禁皺了皺眉頭道:“張主任真是動作神速,凡事都搶在我們公安機關前頭,看來真想讓我們這些警察失業啊!”他的話中充滿了譏諷的成分。
李培源道:“小趙,張揚是順路送我來父母家的,沒想到遇到了這次爆炸。”
趙國強聽他這樣說也就沒繼續針對張揚,張揚真正感興趣的是唐紅英到底是不是還活着,也沒精力和趙國強鬥嘴。
李培源把趙國強悄悄叫到了一邊,低聲把剛才唐紅英給他打電話的事情說了,趙國強越聽表情越是凝重,這件事的确疑點重重,難怪李培源會通知市局。李培源讓他們過來還有一個原因,他對南錫公安系統的事情是非常了解的,唐興生雖然逃了,可是他在南錫公安系統經營了這麽多年,影響力很大,可以說這件事極有可能牽涉到公安系統内部的事情,李培源盡早通知趙國強也是這個原因,還有重要的一點,趙國強這次來南錫雖然擔任的是公安局副局長,可公安廳的意思是要在他和張德放之間進行考察,篩選出南錫公安局局長的最終人選,李培源對趙國強還是很看好的,當然和最近他收到不少張德放的舉報材料有關,一旦那些材料查實,張德放肯定失去了競争局長的機會。
火勢很快就控制住了,消防隊員進入房内開始搜救行動,沒過太久的時間,就從裏面擡出了兩具燒得發黑的屍體,從屍體的外形來看應該是一大一小,李培源的父母聽說大人小孩都死了,老兩口難過的不住落淚。
李培源也是緊咬嘴唇,看來他的内心中充滿了憤怒,張揚能夠理解,如果唐紅英之前沒有打來那個電話,李培源還好過一些,可唐紅英明明打過那個電話,如果李培源能夠重視一點,或許這件悲劇就不會發生。
屍體擡上車之後,趙國強也來到車廂内,他拉開裹屍袋,忍着難聞的腳臭味道,搬開屍體的口腔,用手電向其中照了照,隻是初步的屍檢,他就已經能夠斷定,死者應該死于爆炸發生之前,不是被燒死的,口腔内幹幹淨淨,如果是被燒死,口腔内應該存有大量的灰燼。
趙國強心情極其凝重,他來到車下,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李培源來到他身邊,低聲道:“怎樣?“
趙國強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低聲道:“全都死了,具體結果還要等詳細的屍檢報告。”
張揚看到唐紅英母女都死了,心情也很是沉重,他本以爲唐興生的事情早就結束,可沒想到又有事情發生,他走過去向李培源道:“需不需要我送伯母去醫院?”
李培源搖了搖頭,母親傷得不重,急救醫生已經幫她處理過傷口,他低聲道:“張揚,你回去吧,忙了大半天,趕緊回去休息吧。”
張揚點了點頭,又和李培源的父母說了一聲,才離開,來到皮卡車前,正準備上車的時候,聽到趙國強在身後叫自己:“張主任!請留步!”
張揚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淡然笑道:“趙局找我有事?”
趙國強道:“我隻是感到奇怪,爲什麽每當發生重大案件的時候,你總會出現在現場,是你未蔔先知呢?還是你聽到了什麽風聲?”
張揚道:“你懷疑我?”
趙國強道:“我沒懷疑你,隻是感到有些好奇。”
張揚道:“唐紅英母女倆是不是他殺?這次的煤氣洩漏爆炸是不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趙國強道:“我爲什麽要告訴你?”
張揚向李培源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趙局,我是總覺着維護正義制止犯罪才是你們警察的職責,這件事可能牽涉很多,我相信李書記不會告訴你那麽多,如果你有興趣,拜托你拿出一些誠意,也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趙國強微微一怔,他看着張揚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他想從中看出張揚究竟有沒有欺騙的成分在内,張揚的目光很坦然,坦然到趙國強看不出任何的虛僞和破綻。趙國強抿了抿嘴唇,他似乎還在猶豫。
張揚道:“一個小時後,我在體委旁邊的奧運酒家等你,你愛來不來!”
趙國強收隊之後,終于決定去和張揚見上一面,他不得不承認,張揚的話已經激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李培源剛才跟他說了一些話,可都是皮『毛』,沒有涉及太深的内容,趙國強相信事情沒那麽簡單,李培源應該認爲這是一次謀殺案,所以他才會直接給局裏打電話。
張揚已經點好了菜,看到趙國強過來,他把準備好的清江特供打開了。
趙國強在他對面坐下,脫下大衣,除下手套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張主任讓我過來,不是來喝酒的吧?”
張揚在趙國強面前的玻璃杯中倒滿了酒,然後給自己也倒滿:“我還沒吃飯,你應該也沒吃吧,既然坐在一起了,邊吃邊聊吧。”
趙國強道:“我的時間很緊,等會兒還得去局裏看屍檢報告。”
張揚道:“這個世界上不止是你的時間寶貴,我也很忙,可再忙也得先吃飽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權當這一頓是我歡迎你來南錫的接風宴吧。”他端起玻璃杯,小二兩白酒一飲而盡。
趙國強端起酒杯,低聲道:“真心話嗎?你真的歡迎我到南錫來?”他一仰脖也把杯中酒喝了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