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看到時維走了過來,奇怪的是郭志江并沒有和她在一起,張揚樂呵呵道:“你的果子醬呢?”
時維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厮給郭志江起了個外号,真是可惡啊,居然叫人家果子醬,不過一琢磨,還真是貼切。喬夢媛也不禁莞爾:“他人呢?”
時維道:“上廁所了!”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晚上還有節目嗎?”
喬夢媛道:“很晚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張揚點了點頭,幾個人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等着郭志江,足足等了十分鍾才見他出來,時維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還以爲你掉馬桶裏了呢!”
張揚笑道:“我正打算去撈你!”
郭志江臉有些紅,尴尬道:“肚子不舒服,可能吃的東西不幹淨……”說話的時候,臉『色』又變了:“不好意思……”他轉身又朝廁所跑去。
時維氣得直跺腳,她氣哼哼道:“不等他了,咱們打車回去。”
喬夢媛道:“不好吧,大家一起出來的,總不能把人家一個人撇下。”
張揚道:“怪了,我們一起吃的飯,我們怎麽沒事?”他這麽一說,喬夢媛和時維都向他看來,張大官人被她們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們都盯着我看幹啥?”
時維道:“該不是你在果子醬的飯菜裏動了什麽手腳吧。”
張大官人這個郁悶呐:“我人品就那麽差?我跟他無怨無仇的,我爲什麽要這麽幹?”
時維道:“你這人嫉妒心重,什麽事幹不出來啊!”
張大官人被氣得直翻白眼:“我嫉妒心重,我嫉妒個啥!”
喬夢媛笑道:“算了,你們兩個一見面就鬥嘴,我聽着都頭疼。”
時維不依不饒道:“你就是嫉妒!”
喬夢媛道:“果子醬來了!”好嘛,她不知不覺也跟着喊起來了。
郭志江這會兒臉『色』有些發黃,看來的确是身體不舒服,他勉強笑了笑道:“我送你們回去。”
喬夢媛看出他身體不适,輕聲道:“算了,小郭,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們打車回去。”
郭志江本想堅持送,可肚子真的很難受,他點了點頭。
張揚走了過去,『摸』了『摸』他的脈門,在他雙臂的幾個『穴』道上『揉』捏了兩下,微笑道:“你可能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趕緊回去休息吧。”
時維率先進入了出租車,連句關心的話都沒說,張揚和喬夢媛随後鑽入了車裏,轉頭望去,發現郭志江又朝廁所的方向去了。
張揚道:“可能晚上的飯真的有問題,你們倆一個沒吃,一個吃的很少。”
時維道:“那你怎麽沒事?”
張揚道:“我是鋼牙鐵胃,别說是這點東西,就算是毒『藥』我吃了都沒事。”
時維道:“好,那下次我弄點老鼠『藥』給你拌飯吃!”
龔奇偉一大早就接到了省委辦公室的電話,讓他今天一上班就去省裏,喬書記要見他,龔奇偉又驚又喜,看來張揚已經提前做了喬書記的工作,不然喬書記不會提前兩個小時就接見他,他準備了一下,他和省委書記還從沒有這種單獨相對的機會,心中有些緊張也是難免的。
張揚的話還是引起了喬振梁的一些重視,他知道南錫市副市長龔奇偉今天會來見他的時候,馬上決定提前讓他過來見面,目的就是想從龔奇偉那裏得到一些情況。
龔奇偉身穿深藍『色』西服,緩步走入省委書記喬振梁的辦公室,龔奇偉的外形很好,雖然已經四十四歲,可是平時堅持鍛煉,身體依舊挺拔,沒有官員們常見的啤酒肚。
喬振梁坐在辦公桌後,笑咪咪的看着他,這位省委書記留給多數人的印象就是和藹,他的臉上多數時間都帶着笑容。
龔奇偉來到喬振梁面前,恭敬道:“喬書記好,我是南錫市副市長龔奇偉,分管體育文化工作的。”
喬振梁笑道:“那就是張揚的頂頭上司了!”
龔奇偉心中一怔,不知喬書記提起張揚是什麽目的,他笑了笑道:“是,目前我是他的直接領導。”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坐!”
龔奇偉在沙發上坐下,秘書過來爲他送了一杯清茶,龔奇偉拿起茶杯握在手中。
喬振梁道:“你找我有事反映?”
龔奇偉點了點頭道:“喬書記,我這次來是想向您反映一些南錫市的最新情況。”
喬振梁道:“有什麽情況市裏解決不了,非得要來省裏說呢?”
龔奇偉聽出了喬振梁的言外之意,人家是說他有越級之嫌,龔奇偉道:“情況很複雜,我認爲南錫市領導層在決策方面出現了一些偏差。”
喬振梁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冷冷道:“既然你發現了問題,爲什麽不向上級領導提出?”
龔奇偉從喬振梁目前的表現看出,他似乎對這種越級反映問題的行爲十分的反感,難道他認爲自己是一個處心積慮搬弄是非的陰謀家?龔奇偉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畏懼,他坦然和喬振梁對視着:“喬書記,我是在反映無果的情況下才來省裏,我知道我這樣的行爲不值得提倡,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錯誤的發生,我無力改變,但是我不可以放棄努力。”
喬振梁從龔奇偉堅毅的目光中捕捉到某種堅持,他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喬振梁欣賞有堅持的人,一個人如果連最基本的堅持都做不到,那麽他又怎麽談得到信仰?喬振梁道:“說吧!”
龔奇偉的發言卻出乎喬振梁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爲龔奇偉會從體育場的事情談起,可龔奇偉首先談的卻是深水港的建設。
龔奇偉道:“我認爲省裏在批準南錫深水港工程之前,并沒有對此進行過全面的調查,以南錫目前的經濟狀況,深水港工程有些『操』之過急,沒有經過充足的準備就倉促上馬,這才是造成深水港工程中途受阻的根本原因。”
喬振梁開始重新審視龔奇偉,以他多年的政治經驗,他知道龔奇偉正在利用這有限的時間,向他證明自己,闡述他的政治見解,排除龔奇偉的政治野心在外,這個人很有抱負,也很聰明,他知道應該怎樣把握機會。喬振梁沒說話,用這種方式鼓勵龔奇偉繼續說下去。
龔奇偉道:“深水港這麽大的工程,過度的依賴外資是不可取的,當初南錫和岚山兩市競争深水港項目,最後花落南錫,而南錫在深水港項目中大量引入外資,從那時起就已經埋下了隐患,外資注入越多,深水港受到外部影響就越大,這讓整個工程變得被動起來。”
喬振梁道:“引進外資是好事,在國家不可能給予更多财政支持的前提下,這一方法顯然是最爲直接有效的。”
龔奇偉道:“我仍然認爲在深水港建設一事上,決策者缺乏大局觀。”這句話說得不可謂不大膽,當着喬振梁的面說出,也有影『射』喬書記之嫌。
喬振梁對這個膽大妄爲的家夥越來越有興趣了,不過喬振梁此時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他陰郁的表情必然給龔奇偉造成強大的心理壓力,這對龔奇偉來說也是一種嚴酷的考驗,喬振梁道:“意見誰都會提,可換成你未必能夠做得更好。”喬振梁倒要看看龔奇偉能有什麽更高明的建議。
龔奇偉道:“建設深水港的目的不僅僅是促進南錫的經濟發展,而是要促進南錫周邊地區的經濟更進一步,深水港建成之後,不可能隻屬于南錫,而是屬于平海,屬于中國,既然如此,爲什麽要拒絕國内的投資,而将目光轉向國外。”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如果在一開始的時候,深水港工程可以由多方共同建設,那麽工程會順利的多。”
喬振梁道:“你的意思是……”
龔奇偉道:“岚山和南錫當初在深水港項目上的競争根本就毫無意義,從長遠的觀點來看是一種内耗,從城市的角度來考慮,這種競争有其合理『性』,可站在平海的高度來考慮,無論深水港建在哪裏都屬于平海,又有什麽分别?我說這番話,并非是質疑深水港的選址,深水港選在南錫沒錯,從其帶動周邊經濟,從其輻『射』的範圍來看,這個選址并無錯誤,可是深水港需要巨大的投入,多數人都将眼光投向外資,爲什麽不放眼于省内,放眼于我們的身邊,與其勉爲其難的用一個城市的經濟做賭注,不如讓兄弟城市來分擔這種風險,風險分攤,利益分攤,如果當初可以和岚山共同開發深水港,我相信現在的困難根本不可能出現。”
喬振梁沉默了下去。
龔奇偉道:“喬書記,恕我直言,發生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是政治利益,有些領導人不怕别人分走經濟利益,而害怕被别人分走政治利益,政績歸屬才是發生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
喬振梁道:“你過來見我,就是爲了要告訴我深水港工程是一個錯誤?”
龔奇偉道:“我并沒有說深水港工程是一個錯誤,而是我認爲以南錫目前的經濟實力,建設深水港很吃力。現在深水港工程事實上已經成爲壓在南錫市領導班子頭上的一座大山,爲了支撐住這座大山,我們很多時候不得不低頭,比如這次的體育場地塊出讓事件,每個人都知道對我們南錫市不公平,可是爲了有足夠的後續資金保證深水港的建設,我們不得不選擇低頭。”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如果你們不讓步呢?”
龔奇偉道:“不讓步,他們就會繼續在投資問題上做文章,如果資金仍然不能到位的話,深水港工程就面臨癱瘓的危險。”
喬振梁道:“所以你們這幫南錫市的領導甯願犧牲土地來換得星月集團的投資。”
龔奇偉道:“從通常意義上來說,我們也沒有辦法。”
喬振梁冷笑道:“通常意義,通常意義是不是意味着你們向國家伸手?”
龔奇偉沒說話。
喬振梁道:“現在談談體育場地塊的問題,你同意将這塊地出讓給星月集團嗎?”
龔奇偉搖了搖頭道:“我始終堅持認爲,在這件事上『政府』不應該讓步,這不僅僅涉及到南錫市的利益,也關系到南錫市『政府』的尊嚴。”
“爲了面子餓壞肚子值得嗎?”
龔奇偉堅定道:“值得!原則上的事情必須寸步不讓。”
喬振梁呵呵笑了起來,他向龔奇偉點了點頭道:“深水港工程目前誰在負責?”
“常務副市長陳浩!”
喬振梁道:“這個人的能力怎麽樣?”
龔奇偉道:“我無權評論,喬書記真想了解的話應該通過組織部。”
喬振梁道:“既然你有這麽多的想法,爲什麽當初不提出來?”
龔奇偉道:“喬書記,官場有官場的規則,我身爲南錫官員,提出和岚山聯合開發深水港,肯定會被所有人視爲異類,政治上的叛徒。”
“現在爲什麽又說出來了?”
龔奇偉道:“别無選擇,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國家的利益受到侵害。”
喬振梁大聲道:“不要找借口,在我看來這是因爲你的不自信,一個『共産』黨員,一個國家幹部,既然知道自己是正确的,爲什麽不敢堅持?爲什麽要等到錯誤發生的時候才站出來說出這一切?究竟是因爲你懦弱還是因爲你的自私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