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道:“沒什麽,我正想你呢,想不到你就來了。 飛速”
“撒謊!”
“那啥,你在哪兒啊,我去接你。”
顧佳彤道:“不用,我開車了,你直接去舒雲街,我想吃那裏的小吃。”
“好嘞,我馬上就到!”
夏伯達的心情極其郁悶,他感覺自己被張揚這個小子給算計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好好的宣洩一通,可張揚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一想起張揚這兩個字,夏伯達恨得連牙齒都癢癢了。
夏伯達自從踏入仕途很少遇到這麽讓他郁悶的事情,被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無處宣洩的夏伯達很想找一個人傾吐,此時他忽然發現,在南錫他竟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夏伯達想起了過去,想起自己追随在顧允知身邊的時候,他從未感受到現在這種壓力。
也許是上天感受到了他的郁悶,在夏伯達情緒最低沉的時候,顧允知竟然主動打來了電話,接到顧允知的電話,夏伯達整個人感覺到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顧書記,你還好嗎?”
連顧允知都感覺到夏伯達的異樣,微笑道:“好的很,最近你很忙啊,來東江都不過來看我。”
夏伯達和顧允知之間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這是一種經曆多年方才建立起的感情,亦師亦友。夏伯達道:“顧書記,我這周就過去看你。”
顧允知笑了起來,他并沒有責怪夏伯達的意思:“小夏,我在西樵,會住幾天,這兩天有空的話過來陪我聊聊。”
夏伯達激動道:“我這就去!”
顧允知愣了,他沒想到夏伯達的反應會這麽激烈,他笑道:“不用,今天太晚了,有時間再過來吧。”
夏伯達道:“顧書記,我這就過去,我一肚子的話要跟您說。”
一個小時之後,夏伯達就趕到了西樵,顧允知在知道他要來之後,讓兒子顧明健出去買了些酒菜,這會兒正在廚房裏準備。
夏伯達雖然來得匆忙,還是帶上了一箱上好的太雕酒,一進門就親切的叫道:“顧書記!”
顧允知的聲音在廚房内響起:“小夏,來得正好,進來幫我把菜端出去。”
夏伯達把酒放在院子裏,然後去廚房外的洗手池内洗了洗手,這才走進廚房。顧允知正在炖雞,香味誘人。最近顧書記學習烹饪的熱情高漲,幾乎每天都親自下廚,這從另外一個角度也說明顧允知離休之後還是空虛的,他需要寄托,需要有些事去消磨時光。
夏伯達把小桌上的涼菜端起,顧允知頭也不回道:“你把涼菜端到堂屋裏,我馬上就過去。”
夏伯達心裏透着溫暖和親切,顧允知還是過去那樣,和自己沒有任何的距離感,在顧允知面前,夏伯達覺着自己始終都是他的秘書,被他差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夏伯達把四道涼菜在小桌上擺好,顧明健也從外面走了回來,他買了當地特『色』鹽水鵝,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孩子,是他的助理柳延,這次跟着一起過來西樵遊玩,顧允知對這個女孩子很有些好感,不過聽顧明健說他和柳延之間隻是普通朋友。對兒子的婚姻大事顧允知是不用擔心的,在過去顧明健的身邊從來不乏漂亮女孩兒陪伴,京城風波之後,顧明健整個人變得沉悶了許多,或許應該說比過去更加深沉内斂,社會交往比起過去也少了許多,顧允知反倒有些懷念起過去那個『性』格外向的兒子來,人很多時候真的是充滿了矛盾。
顧明健看到夏伯達,笑着叫了聲夏叔叔。
夏伯達道:“明健,坐下一起喝兩杯。”
顧明健搖了搖頭道:“不了,老戲院今晚有演出,我帶柳延過去看看,你陪我爸聊天。”
顧允知端着燒好的蘑菇雞進來,聽說兒子不在家裏吃飯,點了點頭道:“也好,陪小柳到處轉轉。”
顧明健和柳延走了之後,夏伯達小心問道:“明健的女朋友?”
顧允知呵呵笑道:“他的助理,目前還不是。”
夏伯達跟着贊了一句:“女孩子挺漂亮的。”
顧允知解下圍裙,在桌旁坐下,夏伯達忙着開酒,顧允知道:“我去切點姜片把黃酒煮一煮。”
夏伯達道:“顧書記您坐着,我去!”
顧允知也沒和他争,夏伯達出去把幾瓶黃酒倒在茶壺裏一起炖熱了,拎着茶壺走進來。顧允知道:“怎麽來的?”
夏伯達在顧允知面前的青花瓷茶杯中倒滿熱騰騰的黃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顧允知哦了一聲,笑道:“居然沒用司機?”
夏伯達笑道:“來見老領導用不着那麽興師動衆。”
顧允知笑了笑,想起上次夏伯達來見自己的時候,把這一帶的官員都驚動了,他應該是看出自己不喜這些事,所以知道保持低調了,卻不知夏伯達今天前來見他,很想傾吐心中的郁悶。
兩人喝了杯酒,夏伯達吃了口顧允知炖的蘑菇雞,味道還湊合,就是雞肉炖的不是太爛,頗費牙口,顧允知笑了起來:“在烹饪上我還是個小學生,你湊合着吃點。”
夏伯達道:“能吃到顧書記親手做的菜是我的福分,味道很不錯。”
顧允知道:“盡會說好聽的,我還以爲你當上了市長,習慣了别人的奉承話,自己反倒不會說了。”
夏伯達道:“在您面前我說的都是真話。”
顧允知緩緩落下酒杯,深邃的目光穿透夏伯達的雙目直視他的内心,低聲道:“你的情緒不高啊,急急忙忙跑過來見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
夏伯達知道自己跟在顧允知身邊太久,什麽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歎了口氣道:“顧書記,我這次是找您幫我指點『迷』津來了。”他将張揚去南錫之後發生的事情簡略講了一遍,說到張揚借着整頓體育中心違章建築拆了吉星超市的時候,不禁『露』出苦笑,感歎道:“這小子居然打着我的旗号幹出了這種事情,這不是要挑起我和徐光然之間的矛盾嗎?”
顧允知聽到這裏唇角泛起一絲微笑,他抿了口黃酒,雖然他沒有親自經曆這些事,可是聽到這些政治鬥争,心中還是感覺無比的親切,他想起自己不久以前曾經和張揚的那場談話,想起自己曾經奉勸過他不要當倒黴孩子,可看起來張揚這小子并不聽話,雖然如此,他過得卻仍然滋潤。
夏伯達道:“我真是有些後悔了,當初爲何要把他弄到南錫來。”
顧允知微笑道:“誰給他這麽大的膽子,敢公然和徐光然作對?”
夏伯達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夏伯達對顧允知和張揚之間的關系十分清楚。
顧允知呵呵笑了起來:“你以爲他是個愣頭青?一個愣頭青怎麽可能在官場中走到現在?在春陽、在江城他和不少領導之間有矛盾,可他也處好了一批人,而這批人恰恰是執掌實權的人物,如李長宇、秦清、如杜天野,證明他并不是到處樹敵,他也有他的政治智慧。”
夏伯達道:“也許他感到體委主任這個位子責任太大,所以想觸怒徐光然離開這個崗位吧。”
顧允知道:“一個體委主任越級去挑戰市委書記,你覺着正常嗎?張揚雖然膽子很大,可他并不是沒有頭腦的小子,他不會犯這種低級的政治錯誤。”
夏伯達虛心道:“顧書記,我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顧允知道:“你雖然到南錫當了市長,可你的眼界不能隻局限于南錫範圍内,你要站在更高的高度,隻有那樣你才能全面的看清現在的情況。”顧允知對夏伯達有些失望了,他發現夏伯達并不是欠缺做官的技巧,而是欠缺一種勇氣和魄力,這對一個『政府』領導人來說并不是好事。
顧允知知道張揚被調往南錫當體委主任的時候,認爲隻是一個普通的調動,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張揚的調動也是這場政治布局的一個重要部分,顧允知低聲道:“常淩空調往岚山當市長對你沒有什麽啓示?”
夏伯達道:“是不是省裏對南錫的政治現狀不滿?”他一直都有懷疑。
顧允知道:“小夏,處事圓滑,滴水不漏是你的長項,可是真正要成爲一方的領導人,沒有棱角就意味着沒有風格,就會是一種缺點,黨政間的配合并不意味着要一味的盲從,任何官員都是有特點的,他們的特點不僅僅要表現爲優點,缺點一樣可以,一個過于完美的人領導是不會用的,有缺點并非是一件壞事。”
夏伯達隐約覺察到了什麽。
顧允知停頓了一下又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領導層的更換,并不限于一兩個職位上,同樣的食材,不同的廚師會烹饪出不同的味道,喬振梁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不會按照我過去的政治方案原封不動的走下去,他有他的想法,看到平海不合意的地方他會進行改革,這改革并非一日之間,卻涉及到每一層面,常淩空的調離已經給出了一個明朗的信号,振梁同志對南錫的領導層現狀并不滿意。”
夏伯達點了點頭,自從自己來到南錫,徐光然表面上對自己很客氣,實際上卻一直都在排斥他,夏伯達對此也頗爲惱火。
顧允知道:“現在你好好想想,張揚爲什麽敢跟徐光然唱對台戲?”
夏伯達抿了一口酒,他忽然想明白了,張揚是省委秘書長閻國濤壓給他的,閻國濤的後台是省委書記喬振梁,策劃這件事的十有**就是喬振梁?一個省委書記居然會過問一個處級幹部的去向,這件事就不由得他不去深思了,夏伯達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答案,張揚敢和徐光然唱對台戲是有所依仗的,這個後台就是省委書記喬振梁,喬振梁把張揚派來南錫也不是想讓他老老實實的當體委主任,他是想讓張揚過來攪和的。夏伯達想到這裏,他意識到自己在政治上的悟『性』真的不怎麽樣,如果不是顧允知點撥他,他到現在還沒看清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如果他把握适當,完全成爲這個布局中最大的獲益者,可他的覺悟和反應實在是太慢了。從喬振梁布下這個局就能看出他對徐光然是不滿的,他把張揚送來的目的就是要攪『亂』南錫的平靜。是夏伯達自己沒有把握住這個絕佳的時機,如果他保持和喬振梁站在同一立場上,他這次會從中獲得巨大的政治利益。
顧允知把整件事看得很透,喬振梁對南錫的官場現狀不滿,他意圖改變南錫的權力分配。早在顧允知擔任省委書記的時候,他對徐光然這個人就有所了解,徐光然是個很成熟的官員,有能力有魄力,不過徐光然是個專注于城市建設的官員,南錫的市政建設是所有城市中步伐最大的,顧允知離開領導崗位之後,他很少去評論平海的政局,今天如果不是夏伯達過來,如果不是看在夏伯達是自己老部下的份上,顧允知才不會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