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晨站在春水河畔,展開雙臂,閉上美眸,用力發出一聲尖叫,這是一種心底郁悶情緒的釋放。可張大官人被她吓了一跳:“丫頭,大半夜的,你别把狼招來!”
安語晨笑道:“叫了一聲,心裏好受多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覺着舒服就多叫兩聲!”
安語晨點了點頭,真的把兩手圈起來又叫了一聲。
樹叢中一隻野貓跟着喵嗚叫了起來。
張大官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把貓招來了,它還以爲你叫春呢!”
安語晨羞得俏臉通紅,擡腳就向張揚踢了過去:“你才叫春呢!”
“幹什麽的?”兩名巡警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拿着手電筒向他們照了過去,張大官人下意識的眯起雙眼。
“張主任!是您呐!”一名警察認出了張揚,看來這厮現在的知名度可不是蓋得。
張揚可不認識人家,有點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現在自己也是知名人物公衆人物,看來做任何事也得注意影響了。
兩名巡警搞清楚怎麽回事之後,向張揚笑了笑,也沒多說話,轉身離去了。
張揚向安語晨道:“都十二點多了,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安語晨在河畔的石階上坐下,張揚陪着她坐下,抓起一顆小石子扔入春水河中,平靜的河面泛起一串漣漪,秋月的倒影被水波『揉』碎,散出無數碎銀。
張揚微笑道:“真打算留在江城了?”
安語晨點了點頭道:“我在香港已經沒有親人了!”
“你還有父親,還有兄弟!”
“我和爹哋很難溝通,他有他的家庭,他的生活,我不想影響他,也不想他幹涉我!”
張揚笑道:“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呢?你隻是一時生氣,過段時間就好了!”
安語晨摟住雙膝道:“張揚,其實我明白的!”
“明白什麽?”
“我沒多久好活了!”
張揚内心一震,轉身望向安語晨,安語晨的目光凄『迷』,望着月下的春水河,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我不恨我爹哋,我隻是不想他們爲我擔心,我想換個環境,想重新生活,在我所剩不多的時間裏,忘記我是一個病人,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我死後,就葬在清台山,埋在爺爺身邊,和他老人家做伴!”
張揚當然明白安語晨如此悲觀的原因,他低聲安慰道:“丫頭,我在想辦法,難道你對我沒有信心?”
安語晨笑道:“我相信你會盡一切努力幫我,可很多事并非是人力所能夠挽回。”她深深凝望張揚道:“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對我來說,每活一天都是上天給我的恩賜!”
張揚默然無語,心中也感到說不出的難過,如果安語晨真的病發離去,那麽自己想必會十分傷心。
安語晨道:“對了,阿文說可以和喬夢媛合作,她的計劃書不錯,不過有些細節還要商榷,我留在江城也爲了這件事。”
張揚點了點頭道:“商業上的事情我不過問,需要我幫忙的,你開口就是!”
安語晨笑道:“師父,我叫了你這麽久的師父,你好像并沒有教給我什麽真本事!”
張揚道:“你想學什麽?養氣打坐的功夫我都教過了!”
“點『穴』還有你打人的功夫!”
張揚笑道:“好,反正你以後在江城的時間多了,我會把最厲害的武功教給你,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以後對我放尊重點!”
江城領導層的變動讓體制内的很多人忐忑不安,李長宇如此,代市長左援朝也是如此,雖然洪偉基的離去讓他竊喜不以,可新來的這位市委書記杜天野究竟爲人怎樣?自己以後和他能不能夠合得來,左援朝都沒有把握,杜天野比自己還要年輕得多,這樣的年輕幹部,能夠登上如此的高位,除了他顯赫的背景,和他自身的能力也有相當的關系。
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肖鳴坐在左援朝的辦公室内,他低聲道:“我找人看過市委書記辦公室的風水,雖然暗合九五之尊的含義,可惜室内無水,龍困淺灘,絕非吉兆。”
左援朝不禁笑道:“你少賣弄那點兒風水知識,别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半瓶醋!”
肖鳴尴尬的笑了笑道:“加個魚缸在裏面或許好一點!”
左援朝道:“你機會來了,等杜書記上任的時候,你送他一個魚缸呗!”
肖鳴道:“這位杜書記很神秘啊,我問過很多人對他都不怎麽了解!”
左援朝道:“他一直都在中紀委工作,黎國正案發的時候,他到江城來過,他和洪偉基、許常德都是過去黨校的同學,父親是我軍高級将領,未來的嶽父是文副總理!”
肖鳴道:“背景很深啊!”他聽到文副總理的名字,忽然想起了什麽,低聲道:“左市長,張揚不是文副總理的幹兒子嗎?”
左援朝點了點頭道:“我讓人調查了,根據駐京辦的同志反映,張揚在北京擔任春陽駐京辦主任的時候,和杜書記的關系就十分密切,他們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而且……張揚之所以跟文家攀上關系還是通過杜書記的緣故。”
肖鳴心中暗喜,張揚和杜天野的關系如此密切,那麽以後和杜天野相處就不愁沒有橋梁溝通,他和張揚的關系相處的不錯,通過張揚和杜天野套套近乎應該不存在任何問題。
左援朝道:“其實咱們江城的市級領導班子是該有個新氣象了,希望杜書記的到來能給我們這座城市帶來好運。”
肖鳴道:“我總覺着杜書記這次的到來會讓江城發生巨大的變動!”
左援朝微笑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想!”
肖鳴點了點頭,又道:“我剛從市委宣傳部出來,十佳青年的内部計票結果出來了,抛開報紙選票的因素之後,票選結果,張揚仍然是第一,他獲得了百分之五十的選票,孫東強隻得到了百分之二十一!”肖鳴是這次選委會成員之一,所以有機會接觸到内幕實情。
左援朝笑道:“你發動開發區這麽多企業給他投票,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肖鳴不好意識的笑了笑:“也不都是我的功勞,他和文淵區區長錢長鍵的關系很不錯,人家也幫忙了,不過就算抛開這些因素,他參與改制的幾家企業都在爲他拉票,勝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左援朝道:“趙主任今年已經打過招呼了,省十佳一定要給他的女婿孫東強。”
肖鳴皺了皺眉頭道:“我覺着他這件事做得有些過了,孫東強這個人并沒有多少能力,如果不是秦清空下這個位子,怎麽也輪不到他擔任團市委書記,趙主任這麽捧他雖然可以理解,不過也沒必要把好事都落到他頭上,都說十佳青年按照票選結果,那麽第一名就應當是張揚,咱們江城十佳的第一名理所當然就是省十佳青年!”
左援朝其實在過去也和肖鳴探讨過這個問題,那時候肖鳴對此的态度是無所謂的,畢竟趙洋林打了招呼,他資格這麽老,大家明知道他是私心作祟,還是要給他一些面子,可今天肖鳴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拐彎,他立場鮮明的爲張揚抱不平起來。
肖鳴道:“我看得出,張揚很在乎這個十佳青年!”
左援朝馬上就明白了肖鳴的意思,肖鳴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爲了張揚,他考慮到的是新任市委書記杜天野,如果張揚在這件事上和孫東強競争,勢必會引起趙洋林的介入,憑杜天野和張揚的關系,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本身道理就在張揚的一邊,左援朝、肖鳴這些人就會面對一個立場選擇的問題,想和一個人做朋友,一是通過相處套近乎,還有一個更有效的方法,就是和他樹立起一個共同的對手,同仇敵忾這個詞在任何時代都适用,左援朝想到這裏不禁笑了起來,想不到肖鳴居然考慮的這麽周全,他低聲道:“找到合适的機會,把實際情況透『露』給張揚,我會支持他!”
江城酒廠在各省市電視台播出的廣告起到了明顯的效果,他們的新包裝生産線也調試到位,訂單雪片般飛來,樂得廠長劉金成合不攏嘴,包裝生産線裝機完畢的當天專程請副市長嚴新建,企改辦副主任張揚過來剪彩。
嚴新建從包裝車間視察出來,笑着向身邊的張揚道:“不錯!酒廠漸漸走上征途了!”
一旁劉金成道:“這套包裝設備目前在國内也算一流,和茅台五糧『液』他們用得差不多,我們的另外一條灌裝生産線馬上也會安裝完成,到時候,我們酒廠的年産量比過去可以提升五倍!”
嚴新建連連點頭道:“好!真是不錯!”
劉金成道:“多虧了嚴市長,多虧了張主任,不然酒廠這次就被rg集團給拖垮了!”
嚴新建笑道:“要謝就謝張揚吧,這件事我可沒出力!”
這時候廠辦公室主任李濤走了過來,低聲向劉金成道:“劉廠長,環保局的同志又來了!”
劉金成愣了愣,有些不耐煩道:“怎麽回事啊?不是已經打過招呼了嗎?”他讓副廠長陪着嚴新建先去其他廠區視察。張揚聽到環保局三個字就留了個心眼,他停下腳步問道:“環保局哪個科室的?”
劉金成笑道:“張主任,你别『操』心了,這事我們自己處理!”
張揚卻道:“到底哪個科室的?”他有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盡頭。
李濤道:“污染防治科的吳科長!他說我們酒廠的排放不符合國家标準,所以要罰款!”
“罰他麻痹!”張揚一聽到吳紅貴的名字就來氣,他向李濤道:“帶我去看看!”
劉金成愣了,他不清楚爲什麽張揚會對這件事表現的那麽義憤填膺。不過環保局最近來酒廠找了他們好多次,罰單也開了不少張,劉金城也出面和環保局方面協調了好幾次,似乎也沒啥效果,他知道張揚的能耐,如果張揚出面把這件事解決了豈不是更好。
吳紅貴這次并不是平白無故找酒廠的麻煩,酒廠的污水排放的的确确超出國家标準,查辦這件事也是環保局局長耿啓超親自下得命令。
吳紅貴壓根沒想到張揚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上次被張揚打了一個耳光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他對張揚是又恨又怕,從那次事件之後,他連制『藥』廠的大門都沒敢跨進過。不過這次不同,他占理,酒廠的确排放超标,所以吳紅貴的膽氣又壯了一些。
張揚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吳紅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這些企業單位跟你有仇嗎?”
吳紅貴雖然有些怕他,可畢竟這次是秉公辦事,他據理力争道:“酒廠排污超标,我們環保局當然有資格查!查出問題,我們按照國家相關條例進行處理有什麽不對?”
張揚點了點頭,揚起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他雖然留了三分力道仍然把吳紅貴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人都愣了,誰都沒想到這位企改辦主任該出手時就出手,毫不含糊,全無征兆。
吳紅貴捂着又紅又腫的面頰大叫道:“你憑什麽打人?”
跟他過來的兩名環保局的工作人員上次已經見到吳紅貴挨打了,他們知道自己惹不起張揚,兩人上前扶起吳紅貴。
張揚冷笑道:“你忘了我說過的話?隻要讓我見到你,我見一次打一次!”
劉金城這時候才走上來裝腔作勢的拉住張揚。
吳紅貴心裏憋屈到了極點,上次被打還可以說是咎由自取,這次就有點無妄之災了,這厮也太欺負人了。他大聲道:“我要向上級告你!”
張揚笑道:“想告你隻管去,江城說理的地方多了,就怕沒人搭理你!”
一幫環保局人員灰溜溜退了出去。
劉金城算看出來了,張揚和這位吳科長有積怨,人家也不是存心給自己出頭,是想借着這件事消氣。
劉金城勸道:“張主任,别跟他一般見識,您坐下歇會兒!”
張揚道:“我沒跟他一般見識,可我說過的話總不能不算!”他說過見吳紅貴一次,就要打吳紅貴一次。大老爺們,說到就得做到!
劉金城老實承認道:“其實這件事我們也有責任,排污設備買來了,還沒有安裝調試好,排污的确不符合标準。”
張揚瞪了他一眼道:“那就盡快安裝好,知不知道破壞環境是殃及子孫後代的壞事?”
劉金城道:“一定抓緊,我們也不想成爲破壞環境的罪人!”
當天中午,副市長嚴新建和張揚等人就在酒廠食堂用餐,聽說張揚打吳紅貴耳光的事情,嚴新建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笑了起來,他當即就給環保局長耿啓超打了個電話,把耿啓超訓斥了一頓,酒廠是江城的重點企業,現在酒廠的改革剛剛開始,難免會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環保局應該從整個江城發展的大局出發,要靈活機動的把握政策,不能拖企業的後腿。環保局局長耿啓超事後自然又把吳紅貴罵了一頓。
嚴新建當衆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不僅僅是表示他對企業的支持,也是向張揚表明态度,我對你的支持是毋庸置疑的,随着張揚和新任市委書記杜天野的關系漸漸爲人所知,連嚴新建這樣的政治老手也不禁開始向張揚主動示好。
午飯後劉金城還專門帶着嚴新建他們實地參觀了一下他們酒廠的污水處理設備,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内裝機完成并投入使用。
嚴新建和張揚同車返回市『政府』,途中嚴新建有意無意道:“張揚,新任市委書記下周就來江城了!”
張揚嗯了一聲,他心中比誰都明白,杜天野已經在江城打了個圈然後才去的東江,不過這件事他嚴守秘密,不然市裏這幫領導又要大驚小怪了。
嚴新建看到張揚這種反應,終于忍不住問道:“聽說你和杜書記認識的時間很久了?”
張揚笑道:“還是當初我在北京擔任春陽駐京辦主任的時候,他爲人熱情,正直,寬容,大度,很值得相處!”這可不是故意拍杜天野的馬屁,杜天野爲人的确不錯,可在嚴新建的眼中,他看到的是張揚和杜天野的關系非同一般。
嚴新建感歎道:“咱們江城的确需要這樣的幹部來主持工作!”這句話就有些溜須拍馬之嫌了,不過是間接拍,拍得婉轉。
張揚忍不住笑道:“嚴市長這句話要是讓别人聽到,會覺着你對洪書記的工作不滿意!”
嚴新建微笑道:“前兩天常委會上發生了一件事你知不知道?”
張揚搖了搖頭。
嚴新建道:“洪書記主持的最後一次常委會,可我們左市長不等他表白完就宣布散會了!”
張揚聽到這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知道左援朝和洪偉基之間素有恩怨,可沒想到左援朝這次會做得那麽絕,居然敢散洪偉基的會。轉念一想,洪偉基已經注定要離開江城,左援朝自然無所顧忌,昔日對他的不滿當然要發洩一下。
嚴新建道:“左市長一說散會,所有常委同時響應,隻有李副市長還留在會議室,搞得洪書記好不尴尬。”
張揚低聲道:“洪書記和李副市長是老同學,于情于理他都得留下來陪他。”
嚴新建道:“洪偉基這個人在江城沒做多少事,大家對他不滿也是正常的!”,他對洪偉基也不喜歡,現在已經直呼其名了。
張揚道:“都說人走茶涼,想必洪書記現在正獨自感歎吧?”
嚴新建微笑道:“身在官場,對此就應當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洪偉基這次也不算失敗,離開江城,離開平海或許他會有更好的發展機會。”
張揚道:“他還是有些本事的!”
嚴新建低聲道:“聽說他多虧了喬老幫忙!”
洪偉基靜靜坐在雅雲湖畔的春蘆茶社内,端詳着對面的蘇小紅,這次是他主動約蘇小紅見面的,蘇小紅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赴約。
蘇小紅身穿綠『色』高領羊絨衫,深灰『色』西褲,體型凹凸有緻,她應該已經從前些日子的拘謹生活中恢複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很恬淡,少了幾分妩媚多了幾分堅定,一雙明眸望着洪偉基,從中找不到任何的溫情也找不到任何的仇恨。
洪偉基望着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曾經在他身下輾轉承歡的女人,他今天方才意識到,過去從未仔細的觀察過她,原來蘇小紅的身上蘊藏着這麽多的美,可惜自己過去并不懂的欣賞。
蘇小紅平靜道:“要走了?”
洪偉基點點頭,他抿了抿嘴唇,向來在公衆面前口若懸河的他今天說話有些艱難,他低聲道:“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
蘇小紅打斷他的話:“是想當面跟我說聲對不起?”
洪偉基沉默了下去。
蘇小紅道:“沒那種必要,我本來并不想見你,可仔細想想,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楚的好,我和你之間沒有誰欠誰的,我之所以接近你是因爲想從你的身上得到一些東西,而你看透了這一點,所以你無情的踐踏我的自尊,從沒有正眼看待過我,我從未喜歡過你,你也一樣,我來這裏,是要親口告訴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見你回來,我都要吐,我惡心……”
洪偉基的手端起茶杯,微微的顫抖,他喝了口茶,低聲道:“對不起!”
蘇小紅搖了搖頭,她不會接受洪偉基的道歉:“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你臨走之前,我有一句話要奉勸你,無論你去哪裏做官,首先想到的應該是當地的民生,對得起老百姓對你的期望。”
洪偉基面孔發熱,他居然感到有些無顔面對蘇小紅,在此之前,他隻是将蘇小紅當成自己的一個洩欲工具,從沒有把她當成完整的一個人,從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她的想法,此時方才意識到人都是有自尊的。
蘇小紅拿起自己的手袋:“再見,從今天起,我希望你永永遠遠在我的生活中消失!”
洪偉基閉上雙目,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再見……”
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肖鳴瞄準遠方的靶子連續把子彈打完,不無得意的聽着成績反饋,八個九環,一個八環,一個七環,他是軍人出身,過去在部隊就是一位神槍手。
張揚在一旁鼓掌喝彩,肖鳴拿起『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在他身邊坐下:“去玩玩啊!”
張揚搖了搖頭,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肖鳴。
那邊安語晨已經端着全自動步槍走了上去,她聽說張揚今天要來打靶主動要求跟來玩。
張揚笑道:“小妖,别給師父丢臉啊!”
安語晨充滿信心道:“放心吧!”
肖鳴在張揚身邊坐下,微笑道:“不行了!我年輕的時候,槍槍都是九環!”
張揚道:“肖主任今年才四十多歲吧!”
肖鳴道:“男人過了四十槍法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張揚望着肖鳴,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笑聲中多少包含着一些暧昧。
一身戎裝的郭志航從後面走了過來,饒有興趣道:“笑什麽?”
張揚看了他一眼道:“少兒不宜!”
郭志航在他肩頭捶了一拳,然後拉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望着遠處似模似樣的安語晨,低聲道:“安家小姐又來江城了?你整天跟她泡在一起,不怕嫣然知道了發飙?”
張揚笑道:“她和楚嫣然是好朋友,她是我徒弟,我倆純潔着呢!”
郭志航撇撇嘴,一臉的不信任。
張揚又道:“嫣然陪她外婆遊曆祖國大好河山去了,我的事兒她也沒工夫管。”
肖鳴在一旁滿臉的笑意,他對張揚的風流可是心知肚明。
遠處傳來報靶的聲音:“脫靶、脫靶、脫靶、脫靶……”
安語晨一張俏臉窘得通紅,她轉身向郭志航道:“郭志航,你有沒有搞錯,給我拿了一把破槍,準星是不是有問題?”
郭志航苦笑道:“給她換一枝新槍!”
張揚和肖鳴忍不住同聲笑了起來。
安語晨扔下步槍站起身來:“不玩了,一點都不好玩!”
郭志航道:“我讓人搞了個飛碟彈『射』裝置,雙向飛碟『射』擊玩不玩?”
張揚和肖鳴都點了點頭。
郭志航起身去準備的時候,肖鳴有意無意道:“十佳青年選舉的結果出來了!”
這件事和張揚切身相關,他當然表現出一定的關注:“說來聽聽!”
“你排在第二位!”
不用問張揚就知道十佳青年的首位是團市委書記孫東強,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淡然道:“入選了就行!對了,我到底有多少票啊?”
肖鳴反問道:“很重要嗎?”
張揚道:“我就是好奇,他們說我弄虛作假,說我大肆買票,既然報紙上的公開選票都不作數,剩下的這些票我能占多少?”
肖鳴又灌了口水,方才低聲道:“别說出去啊,你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選票!”
張揚一聽就火了:“我占百分之五十憑什麽我老二啊?”
肖鳴心中暗笑,可表面上仍然裝出頗爲無奈的樣子:“小老弟,你急什麽?這種事情曆來都是這樣,孫東強的背景你不是不知道,今年趙主任提前打了招呼,一定要确保他的位置,這個省十佳一定要落在他的頭上,他是老人了,大家怎麽都得給他一些面子。”
張揚怒道:“老人也不能倚老賣老啊?整天叫嚷着公開公平公正,他自己其實私心最重!”
“算了!明年還有機會!”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憑什麽要等到明年?本來我無所謂,可他先針對我,『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肖鳴看到成功激起了張揚的火氣,現在根本不需要說話了,隻是微笑。
遠處郭志航叫他們去打飛碟,張揚站起身來,從郭志航的手中接過步槍,走入靶場。
飛碟輪番飛出,張大官人單手舉起步槍,彈無虛發,目标無一錯失,看得現場諸人目瞪口呆,要知道打這種移動靶比固定靶要困難許多,更何況這厮是單手握槍,其『射』擊難度幾乎加倍。
郭志航和肖鳴都是『射』擊高手,兩人相互對望着,低聲驚歎道:“這貨不去參加奧運會可惜了!”
當天中午郭志航招待他們在部隊食堂吃飯,特地讓食堂宰了一口大肥豬,給他們做了地道的殺豬菜。
吃飯的時候安語晨向肖鳴提出要在南湖水庫批一塊地搞開發,原來她看到張揚在小南湖弄了一片地蓋房子之後,也動了這個心思,她原本隻是想小打小鬧,跟張揚混個鄰居當當,可這件事和安達文一說,安達文認爲南湖那片地方不錯适合搞高檔别墅群,讓她通過張揚拿下湖邊大塊土地的批文。
肖鳴從沒有想過在南湖水庫周邊搞大規模别墅開發的事情,畢竟以現在江城的發展,擁有别墅購買能力的人實在太少了,可安語晨既然提出來,他就不能不考慮,這不僅僅是張揚面子的問題,安家的實力廣爲人知,他們注資開發區是件大好事。而且開發區早就想開發南湖的旅遊資源,苦于資金不到位,如果安家願意注資,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張揚并沒當回事兒,畢竟安語晨做事風風火火的,有些不着調,在經商上,她連小學生的水平都沒有,聽到她說得頭頭是道,便猜出這件事十有**是安達文的主意。
郭志航一旁聽着,他『插』口道:“肖主任,您也給我弄塊地吧,不用太大,夠蓋棟别墅就行,以後我爸養老也有個去處!”
肖鳴笑道:“沒問題!不過正常手續一定要走,我可不想别人說三道四!”他意識到南湖周邊的土地會随着時代的發展變得越來越珍貴,那片地方将成江城最适宜居住的場所。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看了看張揚,批給張揚的那塊地應該是南湖風水最好的地方,自己對張揚可謂是仁至義盡,希望他能夠念着自己的好處,肖鳴也暗自慶幸自己的遠見卓識,早在杜天野來江城之前,已經和張揚的關系處得如此密切,如果臨時抱佛腳,那種關系肯定不如現在這種來得牢靠。
午飯後,郭志航安排他們去部隊的魚塘釣魚,肖鳴是個垂釣高手,張揚隻有跟着拾魚的份兒,沒到一個小時,肖鳴已經釣了十多斤,他自己也覺着沒意思,收了魚竿,向張揚道:“下周杜書記就來了,你安排安排,我想請他吃頓飯!”,這就是肖鳴的高明之處,他提要求的時候,顯得理所當然,這是朋友間才能采用的方式,雖然他想見杜天野的目的就是套近乎,可還說得這樣自然。
張揚也沒拒絕,點了點頭:“我盡量安排!”
吳紅貴住院了,與此同時他把張揚告到了市紀委行風辦,告張揚濫用職權,工作作風野蠻粗暴,動辄打人,在幹部群衆隊伍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張揚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當年旅遊局副局長胡光海就搞過這一出,當時把他一直告到了省裏,直接導緻他從旅遊局調出,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在很多人的眼裏,張揚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好像沒有得到任何的教訓,可張揚卻有自己的盤算,第一次打吳紅貴他是處于義憤,可第二次打吳紅貴他就有些存心故意了,他知道吳紅貴的北京,知道吳紅貴是團市委書記孫東強的表哥,知道還打,目的就是想看看孫東強的反應。
吳紅貴敢住院,就是抱着鬧事的目的,在這種關鍵時刻目的就是要讓張揚陷入窘境,沒有人支持,他是不敢這麽幹的。
張揚肚子裏也有火,他想戰,可是找不到機會,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向孫東強、趙洋林開火,吳紅貴住院了,就等于你們翁婿倆應戰,你們想跟我戰,就别怪我不客氣。
市紀委行風辦按例還是要把張揚叫過去了解情況。
誰都知道張揚難纏,所以這次找張揚談話由市紀委書記許伯基親自負責。
許伯基的态度還是很和藹的,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這種事他看得明白,吳紅貴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敢告張揚,背後肯定有人支持,隻要想想其中的關系,不難猜到是人大主任趙洋林在起作用。作爲市委常委,許伯基心裏清楚,趙洋林這麽做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張揚知難而退。
許伯基道:“小張,我找你來就是想了解一下那天在酒廠發生的事情,你當時在廠辦是不是當衆毆打了環保局的吳紅貴?”
張揚斷然否定道:“沒有!”
許伯基愣了,沒想到這厮否認的這麽幹脆,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吳紅貴也提供了幾個證人,許伯基笑道:“小張,有些事還是坦誠一點好,犯了錯誤不怕,就怕不敢面對!”
張揚道:“我沒打他!您不信可以把酒廠廠長劉金城,還有他們辦公室主任都叫來問問!”
許伯基道:“可吳紅貴也有證人,現在他住院了!”
張揚笑道:“笑話,江城每天都有幾千人住院,難道都和我有關系?每個人都說是我打得,我是不是要把他們的醫『藥』費都給包了?”
許伯基皺了皺眉頭,這厮擺明了是要不承認,這件事不好辦了,吳紅貴有證人,他也有證人,江城酒廠的那些人肯定不會幫着吳紅貴說話。
張揚道:“許書記,那件事發生了好幾天了,您想想,當時嚴副市長也在,我一個副處級幹部,我會這麽沖動?我會當衆打人?真是笑話!他吳紅貴住院到底什麽病啊?說我打他,你得拿出傷情報告才有說服力,再說了,我真打他了,他應該去公安局告狀,找紀委幹什麽?還不是想搞臭我?”
許伯基心說你小子還明白啊!
張揚道:“其實您不來找我,我還想找你呢?咱們市委宣傳部搞了個十佳青年的評選,最早的時候說評選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把選票刊登在報紙上,向社會公開征集投票,我倒是聽說了,老百姓一大半都投了我的票,然後就有人說我買票,說我舞弊,結果報紙選票就被忽略不計了,這咱們也不說了,報紙選票不算,還有你們市委宣傳部下發的那些公開選票,結果怎麽樣?”
許伯基心知肚明,張揚所說的這件事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嘴上卻道:“這件事好像跟我們今天的話題無關吧!”
張揚笑道:“許書記,咱們都是明白人,我不跟你繞彎子,您也别跟我打馬虎眼,既然說了這次十佳青年的選舉是公開公正,那麽選票結果爲什麽不向社會公布?聽說名單已經出來了,我排在第二,可據我所知,我得票率超過百分之五十,這他媽不是笑話嗎?”
許伯基笑道:“你哪兒得到的這些消息?”
張揚道:“許書記,你心裏什麽都明白,就是跟我裝糊塗,我今天反應的就是,要求紀委調查這次十佳青年票選事件,還我一個公道,還廣大江城市民一個公道!”
許伯基道:“這十佳青年的事情屬于市委宣傳部和團市委聯辦,我是紀委……”
“選舉歸他們管,可選舉出了問題應該歸您管,您可别想推卸責任!您要是不管,我向省紀委反應去!”
許伯基知道這厮說得出就做得到,不禁苦笑道:“小張,現在評選結果還沒向外公布,你這麽做是不是有些捕風捉影啊?”
“是不是捕風捉影大家都清楚,許書記有些事你比我明白,他吳紅貴爲什麽在這時候告我?沒人給他撐腰,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他這種卑鄙小人,我壓根沒看在眼裏,我是打過他,不過那是在江城制『藥』廠,他『騷』擾江城制『藥』廠總經理胡茵茹,對了,這厮的級别還夠不上讓你們紀委管,他不是想鬧嗎?我今兒就正式陪他玩玩,我向法院起訴他,他誣告我,這就是人身攻擊,這就是诽謗罪,還有,我回頭讓胡總經理也起訴他,我還不信了,這小***還敢翻天!”
新任市委書記杜天野雖然還沒來到,可洪偉基已經不願去主持什麽常委會了,他不想遭遇上次的尴尬局面。于是代市長左援朝理所當然的又主持了一次常委會,掌控大局的感覺的确很爽,可惜左援朝心裏明白,對他而言享受這種過程的時間太短暫了。
常委們讨論的主要議題就是如何順利過渡,其實也沒什麽,過去幹什麽現在還是幹什麽,隻要踏踏實實的做好工作,至于變動,還是等到新任書記杜天野來到再說。
紀委書記許伯基在會議的中途發言了,他把張揚的問題說了出來。
左援朝皺了皺眉頭,他低聲道:“這件事好像沒必要拿到常委會上讨論吧!”
許伯基道:“我原本也認爲是小事,可張揚說這次的十佳青年選舉缺乏透明度,要求市委宣傳部公開選票結果,不然他會向省紀委、省宣傳部投訴!”
所有常委把目光都投向了人大主任趙洋林,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成分,其實很多人都意識到許伯基今天提起這件事一定是有目的的,他在挑起戰鬥,十佳青年選舉的事情原本沒必要拿到常委會上讨論,仔細那麽一琢磨,當年團市委書記這個位置上許伯基曾經推薦現任副書記趙國斌擔任,趙國斌是他的門生,可孫東強的出現讓許伯基的計劃落空,許書記的怨念從那時候就種下來了,現在遇到了機會,肯定要做點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