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宇來到洪偉基辦公室的時候,洪偉基正在隔壁的休息室看電視,新聞播出着南林寺景區全面開放的畫面,洪偉基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手裏夾着香煙,他看得津津有味。李長宇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摸』出打火機點上。
開啓打火機的聲音吸引了洪偉基的注意力,他微笑道:“打火機不錯!”
李長宇抽了口煙,把打火機拿給洪偉基欣賞了一下,這才收入口袋中:“張揚送的!”
洪偉基彈了彈煙灰:“這小子的道行提升了不小!”
李長宇看了看電視機屏幕,正在播出張揚接受記者采訪侃侃而談的畫面,李長宇笑道:“在體制中曆練了這麽久,一個企改辦的負責人如果連記者提問都應付不過去,還有什麽提升空間?”
洪偉基道:“想不到援朝同志竟然将上頭柱香的機會交給了他!”
李長宇笑而不語。
洪偉基道:“你們在搞什麽?這種場合,居然讓這個『毛』頭小子代表江城市『政府』,有沒有搞錯啊?他有資格嗎?”
李長宇歎了口氣道:“老同學,誰也不想在信仰的問題上被别人做文章啊!”
洪偉基指了指李長宇:“瞻前顧後,顧慮太多,像你們這種态度,怎麽能搞好工作!”話雖然這麽說,如果換成是他在現場,這種向菩薩參拜上香的事情,他也是不會去做的,這也是他不去參加開幕儀式的主要原因。
李長宇現在的心情并不輕松,左援朝今天在南林寺的表現是在給他傳遞信号,張揚和左援朝之間的關系已經十分和睦,李長宇始終認爲,在他和左援朝競争市長的過程中,張揚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可張揚并非是關鍵『性』的人物。左援朝之所以三番五次的向張揚示好,也不是想尋求張揚的幫助,而是想讓張揚不去壞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李長宇對自己的前景也不像當初那樣抱有信心。
洪偉基看了李長宇一眼,他也開始對這位老同學産生了懷疑,他所質疑的是李長宇的能力,李長宇混迹官場的能力是毋庸質疑的,可是其執政能力,随着最近一連串事件的出現,讓洪偉基最初的信心發生了動搖。
洪偉基道:“三環路工程進展怎樣?”
“最近還算順利,工程質量方面嚴格進行把關,一定不會耽擱工期!”
洪偉基在煙灰缸中摁滅了煙蒂,低聲道:“薔薇河大橋坍塌的事情影響太壞,搞得老百姓對三環路工程都産生了懷疑,因爲這件事,交通局局長顧鑫被拿下,涉及到的相關責任人也不在少數。”
李長宇聽出了洪偉基的言外之意,其實這件事他要承擔很大責任的,好在省裏并沒有深究這件事,顧佳彤雖然在這起事故中沒有任何責任,可她畢竟是三環路工程的承包人之一,正是因爲她的因素,影響到了上頭處理這件事的力度,李長宇躲過了責任,不過他也意識到這并非什麽好事,無論他當初的出發點如何,在這件事上,都利用了顧佳彤的影響力,周圍很多人都看的很清楚,更不用說省委書記顧允知。
洪偉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時候逃過責任未必是什麽好事,他已經不看好李長宇的政治前途,江城的事情抛開不說,顧書記這位大老闆,是不會甘心被别人利用的,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這筆帳早晚會算在李長宇的頭上。
李長宇道:“事情已經全都調查清楚,相關責任人也得到了處理,方文南也上繳了罰款!”
洪偉基點了點頭,可聽到方文南的名字,他内心中就感到十分的不舒服。過去他對方文南并沒有任何的忌憚,可自從方文南的兒子死後,洪偉基感到莫名的惶恐,這感覺讓他很不安,一個人失去了至親之人,『性』情上的改變是難免的,也許他會因此變得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害怕,這種人無疑是相當可怕的,雖然方文南到現在都沒有威脅過他什麽,可洪偉基總感覺到這一天很快就會來臨。
常海龍接下水上人家的裝修工程,按照他的預算,裝修費用将在五百萬左右,突出水上人家主題的同時,也要具有地方特『色』,按照和顧佳彤最初的約定,裝修以及以後飯店的經營,都是由彭軍祥負責的。彭軍祥找常海龍裝修,人情因素占了很大方面,不過當常海龍拿出效果圖之後,彭軍祥發現常海龍的确很有本事,他的裝修創意絕非普通的裝飾公司能夠相提并論。
作爲地主,張揚自然要款待常海龍兄妹吃飯,想來想去還是選擇了南湖水庫的農家飯店,常家兄妹是見過世面的人,普通的飯店也沒啥意思,還是帶點鄉村野趣有些味道。
張揚定了一艘烏篷船,『蕩』舟南湖之上,一邊欣賞南湖風光,一邊享受農家美食,常海心望着桌上的菜肴,一雙美眸瞪得滾圓,常海龍用筷子夾起那黑乎乎東西道:“這什麽?”
“油炸水鼈子!”
常海龍嘗了嘗,點了點頭:“味道不錯!”
常海心搖了搖頭,她可不敢吃這東西,夾了一條小炸魚溫文爾雅的吃着。
常海龍和張揚碰了一杯,望着南湖浩渺的水面,不禁感歎道:“這裏水域面積比雅雲湖要大許多,景『色』很美,江城市『政府』爲什麽沒有大力開發呢?”
張揚道:“江城是個老工業城市,過去一直對旅遊業并不看重,直到我去了江城旅遊局,旅遊開發才逐步發展起來。”
一句話惹得常海心格格笑了起來:“張揚,你不自吹自擂能憋死啊?”
張揚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從清台山開發,到南林寺、古城牆、老街重建,我算得上立下了汗馬功勞,要不,人家左市長能把燒頭柱香的機會讓給我?”
提起這件事,常海龍也笑了起來:“我說哥們,這次不好意思啊,想不到最終還是搶了你的頭彩!”他對張揚的這份人情還是很感激的。
張揚笑眯眯道:“那頭柱香誰燒不是一樣?我是『共産』黨員,我也是無神論者,根本不在乎那些東西。”
常海龍道:“我不是『共産』黨員,我還是很『迷』信的。”
“你不是『迷』信,你是貪财!”常海心一語道破了二哥燒香的實質。
常海龍笑了起來,此時船行到西北方的河叉,這條河叉長度大概在三裏左右,河叉的另一端是一面小湖,被稱爲小南湖,小南湖平整如鏡,周邊植被豐富,深秋時分,樹葉多數已經變成了金黃『色』,間或夾雜着幾棵楓樹,鮮豔的紅葉夾雜在金黃的『色』彩中顯得格外醒目耀眼,宛如火焰般燃燒。
常海心拿起相機不停拍攝,感歎道:“這裏好美!”遠處幾隻白鹭飛起,在碧藍的天空中劃出幾道銀『色』的亮線。
常海龍道:“這裏的生态環境比岚山翠雲湖還要好一些,隻可惜開發并不完善。”
張揚道:“現在開發區已經重點發展南湖旅遊經濟,相信不久以後這兒就會成爲江城旅遊的又一熱點。”
常海龍道:“這條河道不錯,我們翠雲湖新近搞了條水街,你們江城不妨複制一下!”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張大官人不覺想起過去在大隋朝的時候,有條無憂河那叫繁華,不過那時候河上漂得都是畫舫,營業的都是歌『妓』,按照現在的話來說,那叫『色』情行業,在如今的社會和時代,想要複制那種肯定是不可行的。常海龍的話還是開拓了他的思路,在這裏搞一條水街應該不錯。
常海心卻道:“以江城現在的經濟水平,一味開發旅遊經濟并不現實,與其普遍撒網,不如搞好重點,東搞一下,西搞一下,反而沒有重點,最後都成了爛攤子!”
常海龍笑道:“海心說得不錯,想不到你混體制沒幾天,眼界比過去高了不少。”
常海心微笑道:“跟在秦副市長身邊學到了不少東西!”說到這裏,她想起了一件事:“張揚,你晚上陪我去秦伯伯家裏去一趟,來江城,我怎麽都要去探望他老人家。”
張揚點點頭,常海心是秦清的秘書,出于禮節是應該去探望秦傳良的。
晚飯後,張揚陪同常海心來到秦傳良家裏,秦傳良正坐在院子裏閉目養神,這套養神練氣的方法還是張揚教給他的,看到常海心過來,頗爲欣喜,過去在岚山他就對女兒的這個秘書印象不錯。
常海心把帶來的禮物放下,秦傳良自然要客套一番。
張揚對秦傳良客廳内的一幅效果圖發生了興趣,問過秦傳良才知道,這效果圖是老衙門的,最近秦傳良作爲老衙門的重修顧問,每天都圍繞着這件事忙活,他查閱了大量的史料,和園林文物局的相關人員剛剛做出了修複效果圖。一談起老衙門的事情,秦傳良頓時眉飛『色』舞。
張揚笑道:“秦叔叔,您還是悠着點,革命工作重要,身體也重要,您要是累病了,以後秦市長肯定要找我麻煩!”
秦傳良笑道:“怎麽會?我現在身體好的很,你教我的那套打坐練氣的方法,我每天都在練習,感覺體質比過去強多了,睡眠也好了。”
他們正說着話,秦白從外面走了進來,自從進了專案組,秦白就沒有準點下過班,他滿臉疲倦的過來和張揚他們打了個招呼,去廚房盛了飯自己吃了。
秦傳良有些心疼的看着兒子,低聲道:“張揚,小白最近忙什麽?我平日裏都很少見到他!”
秦白聽到了父親的話,端着碗走了過來:“爸,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現在在專案組!忙着查田局被刺的案子!”
張揚笑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這次去東江見到了田局,他很不甘心啊!”
秦白道:“别說他不甘心,我們局内部也有很多人不甘心,大家都不想田局走!”
張揚喝了口茶道:“榮局在你們公安内部風評怎麽樣?”
“還不錯啊!對每個人都笑嘻嘻的,不過他們都說榮局太軟,覺着榮局當局長并不合适。”
張揚笑道:“你覺着呢?”
秦白道:“我覺着榮局不錯,如果不是他,我還不知在哪兒站崗值勤呢,哪有機會進專案組!”
秦傳良歎了口氣道:“要是我能夠選擇,我甯願你不進專案組,現在好了,你姐去了岚山,你雖然在我身邊,整天又見不到人影子,我平日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常海心溫婉笑道:“秦伯伯,這證明您的一雙兒女都很有出息啊,要是他們都沒有什麽作爲,整天圍在你身邊,說不定你又要煩了!”常海心的一句話把秦傳良說得笑了起來。
秦白吃晚飯,又要出門,秦傳良叮囑他道:“工作歸工作,可身體也要注意,你們幹公安的,本身就是高風險職業,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爸!”
張揚和常海心又陪秦傳良聊了幾句,這才告辭離開。
上了張揚的吉普車後,常海心不禁歎了口氣道:“秦伯伯的确很孤單,秦副市長離他這麽遠,秦白工作又這麽忙!”
張揚笑道:“沒事兒,他也是個閑不住的人,江城這麽多古建築修複工程等着他指導,發揮發揮餘熱,也是一種幸福。”看到時間還早,張揚提議去老街1919酒吧去玩,常海心到了江城,一切都交給張揚安排,張揚讓她給常海龍打了個電話,相約在酒吧相見。
蘇小紅又回到了酒吧,原因是方文南給她打了個電話,說酒吧是給她的,她要就經營下去,不想要就轉讓出去,蘇小紅考慮了一下,還是選擇回來繼續經營這裏,皇家假日的裝修也接近尾聲,很快就能夠重新營業,蘇小紅心裏也開始勾畫自己未來的事業藍圖,通過最近的事情,蘇小紅意識到自己在感情上輸得一敗塗地,她唯有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業中去。
此前蘇小紅和常海心從未見過,張揚爲兩人做了個介紹,蘇小紅能說會道,很快就和常海心熱乎了起來,她讓調酒師弄了兩杯爆炸給張揚送了過來,張揚喝了一杯,大叫酒味怪異。
蘇小紅笑道:“你還是喝不慣洋酒,給你拿瓶茅台,弄點小菜?”
張揚搖了搖頭道:“算了吧,我怕你們笑我土氣,還是啤酒吧,弄點黑啤嘗嘗!”
蘇小紅向侍者揮了揮手,示意去拿啤酒。輕聲道:“最近有沒有見過方總?”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有,我覺着他心情不好,所以沒去打擾他!”
蘇小紅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張揚,他改變好大,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好擔心……”她這句話并沒有說完。
張揚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麽,端起剛剛送來的黑啤,抿了一大口道:“擔心什麽?”
“擔心他會承受不住壓力!”蘇小紅并沒有說實話,她真正擔心的是方文南會做什麽?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方文南,方文南是個不會壓力輕易打垮的人,可是方文南心中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兒子,爲了他的兒子,他可以做任何事。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無疑讓方文南的人生走入了低谷,他放棄盛世集團旗下的多家酒店,并不僅僅因爲資金捉襟見肘,同時也意味着他可以放棄當初立足發展的根本。蘇小紅和洪偉基之間的關系對她而言是一場噩夢,她雖然竭力擺脫了出來,可她又清醒的認識到,這場噩夢不會就此結束,方文南不是個白白付出的人,自己和洪偉基的這些事,還沒有到他利用的時候。這些事蘇小紅不可能對外人說,張揚也不能例外,她輕聲道:“張揚,你有時間還是和他談談,你的話,他願意聽!”
“那是過去,現在他未必肯聽!”
此時常海龍和彭軍祥如約而至,張揚招呼他們坐下,給蘇小紅做了引薦,蘇小紅聽說彭軍祥是魚米之鄉未來的老闆,頓時笑了起來,她和彭軍祥聊得很投機,向彭軍祥介紹了一下魚米之鄉過去的經營情況。
老街1919在江城的名氣經過口口相傳,現在已經廣爲人知,來這裏的客人很多,張揚遇到了許多熟人,其中就包括許嘉勇和喬夢媛。
還是許嘉勇率先發現張揚的,他對于仇恨有着敏銳的嗅覺,走入酒吧,第一眼就看到了張揚,張揚當時正在和常海龍說話,并沒有馬上發現他們。
喬夢媛挽着許嘉勇的手臂向他們走去,蘇小紅率先看到了他們,笑着迎了上去:“許先生、喬小姐,你們兩人今晚怎麽得空?”
喬夢媛笑道:“嘉勇說你這裏的環境不錯,所以帶我過來看看!想不到遇到了老朋友!”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向張揚望去。
張揚并沒有起身,隻有彭軍祥站起身來,他滿臉堆笑道:“喬小姐好!”
張揚對彭軍祥的态度有些不滿,不過他并沒有當面表『露』出來,微微颔首道:“嘉勇、喬總,一起坐吧!”
許嘉勇也沒有拒絕,牽着喬夢媛的手來到他們那張台子坐下,喬夢媛點了兩杯雞尾酒,蘇小紅起身去張羅了。張揚把在場人做了個相互介紹。
喬夢媛并不知道常海龍兄妹倆的背景,隻當是張揚的朋友,她望着彭軍祥笑道:“彭老闆,你出手把魚米之鄉搶走了,我對你可是心懷抱怨啊!”
彭軍祥笑得很尴尬,他是求财,可不想得罪人,搶走魚米之鄉的也是顧佳彤,跟自己可沒什麽關系,可這種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的。
張揚道:“我巴不得你們都來江城投資,你們的生意越火,我們江城的發展就越快!”
許嘉勇微笑道:“張揚到哪裏都忘不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招商辦副主任嘛!”
喬夢媛道:“張揚,你在東江和天驕的林總見面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她是梁成龍的未婚妻,兩人馬上要結婚了!”
喬夢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和請紅姐是好朋友,江城紡織廠的事情是我對她說得,想要徹底解決這件事,必須從體制上做出改變,我聽說前兩天紡織廠的工人又去省裏鬧事了?”
“喬小姐的消息真是靈通啊!”
喬夢媛道:“我最近在想着南林寺商業廣場的事情,所以對紡織廠方面格外留意。”
張揚道:“林清紅對紡織廠很感興趣,最近應該會過來談合作的事情!”
喬夢媛道:“有機會幫我問問安家那邊的意思,我把合作計劃書給了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回信呢!”
張揚笑道:“沒問題!”
離開酒吧之後,彭軍祥情不自禁的長舒了一口氣。張揚看了他一眼道:“你很緊張?”
彭軍祥苦笑道:“是有些緊張!”
張揚笑道:“放寬心吧,喬夢媛開酒店隻是玩票,這種小生意她根本沒有看在眼裏!”
“希望如此!”
針對江城紡織廠工人去省裏上訪事件,文淵區專門召開了一個讨論會,主管工業的副市長嚴新建前往參加了這次會議,企改辦副主任張揚也出席了會議,這次會議并沒有紡織廠方面的任何人員參加。
嚴新建用極其憤慨的聲音開始了他的講話,江城紡織廠這次上訪的行爲,給江城各企業開了一個不好的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這種繞過直接領導的上訪行爲讓江城市各級領導很難堪。
文淵區黨委書記範伯喜從嚴新建的話中聽出了他對區裏工作的不滿,可範伯喜是個八面玲珑的人,他平常不喜歡多說話,言多必失,官場之上,這是一大忌諱,範伯喜最近的心事也很重,他和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肖鳴是新的副市長最熱門的人選,論經驗論資曆他都比肖鳴要強,可肖鳴最大的優勢是,他和代市長左援朝的關系很近,範伯喜對現場的讨論并不上心。
文員區區長錢長鍵道:“江城紡織廠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區裏始終在向這些工人讓步,可換來的是他們的咄咄『逼』人,換來的是他們的得寸進尺,對他們的好處他們沒有感受到,反而覺着我們怕了他們,真搞不懂,爲什麽他們會覺着國家欠了他們?”
張揚道:“從計劃經濟過渡到市場經濟,這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我在東江和幾位工人代表談了一下,他們思想上存在相當大的誤區,以爲是我們砸了他們的鐵飯碗,是國家砸了他們謀生的工作!”
錢長鍵憤然道:“笑話!我們是在幫助他們改革,如果因循保守的走下去,紡織廠隻有死路一條。”
張揚道:“據我說知,紡織廠之所以落到今天的狀況,跟紡織廠那幫領導的不作爲有着很大的關系!”這句話得到錢長鍵的積極認同,錢長鍵道:“我早就發現紡織廠的幾個領導非但起不到好作用,反而成了害群之馬,這種幹部,我們應該堅決拿下!”
副市長嚴新建這才慢條斯理的把天驕集團有意注資江城紡織廠的事情說出來,這件事是張揚牽線搭橋,最近天驕集團的總裁林清紅已經和嚴新建通過幾次電話,最近會親自過來考察,并拿出具體的注資方案。
錢長鍵對改革是深表贊同的,尤其是江城紡織廠這種難啃的骨頭,不過他們文淵區所涉及的問題就是江城紡織廠的動遷,紡織廠的新廠址在開發區,以後再有事就是江城開發區的問題。
今天會議的主題就是江城紡織廠的未來走向,怎樣才能保證,工人上訪的同類事情不再發生。會議取得了一緻意見,那就是盡快進行江城紡織廠的改革,對江城紡織廠的現任領導層給予懲罰,這叫殺雞儆猴,你們紡織廠不是鬧嗎?我們不拿工人開刀,先對付幾個領導,在短期内會起到一定的效果。
田斌最近一段時間過的并不如意,因爲濫用職權毆打方海濤,他被公安局内部給予嚴重警告處分,雖然沒有記過,可是局裏給他放了大假,好不容易熬到了上班的日子,剛剛去報到,又被懷疑和方海濤的案子有關,接連幾次被叫去協助調查,起因是方海濤的死和劉五有關,而劉五恰恰又曾經是他的線人,田斌很惱火,換成父親擔任江城公安局長的時候,上上下下誰不得給他幾分面子,可現在他有種物似人非的感覺,也許自己繼續留在江城是不明智的。
田斌很郁悶,他和現任局長榮鵬飛不熟,還是找到副局長董德志,董德志是父親的老搭檔,也是田斌的上級,田慶龍走前專門交代董德志要照顧自己的兒子。
董德志看到田斌的神情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先讓田斌坐下,幫他倒了杯茶,放在茶幾上,和顔悅『色』道:“田斌啊,找我有什麽事?”
田斌道:“董局,我已經把這段時間的去向說的很清楚,可局裏仍然三番兩次的調查我,劉五的确做過我的線人,可他做過的事情,我總不能替他承擔責任!我是一個警察,我懂得法律,我不可能知法犯法,我承認,我不喜歡方海濤,我打過他,可當時我是因爲父親遇刺的事情才這麽沖動,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再怎麽混蛋,不可能去勾結犯人幹出謀殺的事情。”
董德志笑了起來:“田斌啊,誰說方海濤是你害死的了?局裏隻是例行調查,你是警察,你當然應該懂得我們的程序,調查你,并不是因爲懷疑你,而是爲了幫助你洗清嫌疑!”
“洗清嫌疑?把我當嫌犯看才對!”
董德志歎了口氣道:“田斌,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可有些事,并不是我說了算的!”
田斌怒道:“他榮鵬飛憑什麽懷疑我?難道我們公安機關辦事不要講究證據嗎?”
董德志顯得很慌張,他做了個小聲說話的手勢,又裝腔作勢的看了看房門,其實門關的好好的。董德志低聲道:“我對榮局的很多做法也不敢苟同,不過人家剛來,正是要出政績的時候!”
“他出政績也不能胡『亂』懷疑别人吧?現在我假期滿了,連具體工作都不給我安排,搞什麽?真當我是嫌犯啊?大不了我不幹這個警察了!”
董德志拍了拍田斌的肩膀:“你這小子做事情總是那麽沖動,如果能夠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又怎麽會遇到那麽多的麻煩事?”他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後建議道:“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你父母都去了東江,你也過去吧,換個環境一切應該好起來。”
田斌搖了搖頭道:“我不去,這件案子一天沒有調查清楚,我就一天不走!我是警察,我不會帶着屈辱離開!”田斌說完就離開了董德志的辦公室。
董德志望着田斌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容。
田斌考慮之後,仍然去了榮鵬飛的辦公室,他心裏窩着一股火,他必須問個清楚,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前,榮鵬飛正要出門,看到田斌微微愣了一下:“找我有事?”
田斌點了點頭:“榮局,我想和你談談,不會耽擱你太多的時間!”
榮鵬飛反手将房門關上,繼續向前走去:“跟我走一趟,路上再說!”
田斌跟着榮鵬飛走下樓梯。
來到榮鵬飛的警車前,榮鵬飛将車鑰匙扔給了他:“開發區分局!”
田斌開車駛出公安局的大門,榮鵬飛伸手打開了收音機,搜到了午間新聞。
田斌看他聽得認真,不好打擾他,過了一會兒,榮鵬飛方才關上收音機,低聲道:“說吧!”
“方海濤的死跟我無關!”
榮鵬飛笑了起來:“你說了不算!”
田斌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我以我的人格發誓!我絕沒有做過!”
榮鵬飛漫不經心的看了看窗外:“給方海濤提供毒品的大耳東落網了!”
田斌愣了一下:“我已經不再負責這件案子了!”
榮鵬飛道:“想不想知道我對你的看法?”
田斌點了點頭。
榮鵬飛道:“你很魯莽,很沖動,有些時候甚至有些愚蠢,可我相信你是一個好警察,你不會背叛那面金『色』盾牌!”
田斌用力抿起嘴唇,四方面孔顯得格外堅毅。
榮鵬飛道:“有沒有覺着方海濤的死是一個局?”
田斌沒有說話,他沒有機會介入更多的案情,所以沒有什麽發言權。
“方海濤的死隻是開始,有人在故意把我們往一條錯誤的道上引,你爸爸是一個目标,他被刺之後,你爲什麽會針對方海濤?是因爲一個匿名電話,正是那個威脅電話把刺殺田局的疑點聚焦到方海濤的身上,所以你會在悲憤之下對方海濤下手,違反了法紀。”
田斌默然無語。
榮鵬飛道:“其實那時候對方的目标就鎖定在方海濤的身上,方海濤死後,疑點鎖定在劉五身上,從劉五又聯系到你的身上,因爲你有過毆打方海濤的記錄,所以你成爲嫌疑人就變得合情合理,從方海濤的事情推論,現在對方的目标就是你!”
田斌聽完榮鵬飛的分析,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個人爲什麽要這麽做?”
榮鵬飛道:“我不知道,這一切還隻是推論,可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的話,這個人無疑是相當可怕的!”
田斌突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榮鵬飛的推論屬實,那麽這個潛伏在暗處的人随時都可能向自己下手。
榮鵬飛道:“是不是害怕了?”
田斌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明白,他爲什麽要針對我!”
榮鵬飛眯起雙眼道:“田局、方海濤、方文南、你!隻要仔細琢磨,不難發現其中存在的關系,你當初怎樣仇恨方海濤,我想現在方文南就會怎樣仇恨你!也許他就想看到你們這樣冤冤相報下去!”
“讓我知道他是誰,我絕不會放過他!”
榮鵬飛低聲道:“這是一個『迷』局,對方很聰明,每一步都經過精心計算,一切事情到劉五嘎然而止,在目前來說,已經成了困局,我們等待下去,如果他放手,就會成爲死局,如果他不放手,那麽涉及到的人隻會越來越多,所以,我們必須占據主動,搶先破局!”
榮鵬飛示意田斌将汽車停在濱江大道上,他推開車門向江邊走去。
田斌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兩人都沒有說話,望着昏暗天空下,緩緩流動的清江,彼此的心情都十分的沉重。
榮鵬飛道:“這段時間,仍然有不少的匿名電話打來,各方面的證據表明,你的嫌疑暫時不能洗清!”
田斌低聲道:“他在嘗試把疑點集中在我的身上,想把我『逼』入絕境!”
榮鵬飛『摸』出香煙,自己點燃了一支,然後又遞給田斌一支,田斌點燃香煙,用力抽了一口,看得出他的情緒此時極其的複雜。
榮鵬飛道:“有什麽建議?”
田斌用力抽吸着那支香煙,煙灰很快就結出好長,江風吹過,煙灰随風飄散,田斌吐出一團煙霧,仰起頭望着陰沉的天空:“也許我能做破局的關鍵!”
榮鵬飛的雙目亮了一下,仍然沒有說話。
田斌道:“壓力之下,我的精神就快崩潰,以我的脾氣,說不定又會幹出蠢事,我要是出了問題,這個潛在的敵人就會以爲他的計劃得逞,他會很得意,說不定他馬上就會再次出手!”
榮鵬飛意味深長道:“你也許會吃很多苦頭,也許會被周圍人唾棄,也許會背負上難以承受的重壓!”
田斌望着榮鵬飛,過了許久方才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榮鵬飛點了點頭:“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真相,因爲我懷疑你父親的案子和警局内部有關,我的耐心一向很好,我會眼睜睜看着魚兒去吃魚餌,即使魚餌怎樣去拼命掙紮,在魚兒沒有上鈎之前,我絕不出手!”
田斌重重點了點頭道:“我願做那隻魚餌,如果可以爲我父親讨還公道,如果可以洗刷我自身的嫌疑,我不會覺着委屈,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我都毫無怨言!”
榮鵬飛卻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他轉身向汽車走去。
田斌愣在那裏,足足愣了十秒的時間,他方才大聲吼叫道:“我是警察!”
榮鵬飛的腳步停頓在那裏,他轉過身凝望着田斌,臉上終于『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