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之所以不去找李長宇,那是因爲他根本沒有想和平解決這件事的打算,你朱恒不是牛『逼』嗎?我讓你知道,春陽你不能一手遮天,不給我面子,就是我的敵人!
李長宇對張揚的脾氣『性』格還是『摸』得很清楚的,他意識到因爲自己的疏忽,這次又讓左援朝當了好人。 飛速抛開其他的事情不言,朱恒這位老同學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上做得的确很不漂亮,他不但得罪了投資方,也得罪了張揚。李長宇不能眼看着朱恒繼續錯下去,他必須點醒這位老同學,李長宇道:“你身爲春陽縣委書記不會不知道溫泉度假中心的背景吧?”
朱恒道:“我知道,美國貝甯财團投資,林秀是投資的具體執行人,她丈夫是荊山市公安局局長。”
李長宇苦笑道:“林秀隻是一個總管,真正的老闆是楚嫣然!”
朱恒微微一怔,他來春陽的時間很短,對這個名字還很陌生。
李長宇解釋道:“楚嫣然是宋省長的女兒,也是張揚的女朋友,這件事你真不知道?”
朱恒愣了,他并不知道這件事,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爲張揚多管閑事,一個江城企改辦的副主任,憑什麽對春陽的事情指手畫腳?可李長宇道破其中玄機之後,他方才發現的确是自己先觸犯了張揚的利益。
李長宇道:“溫泉度假村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市裏領導,投資方也對你的工作态度頗多微詞,你回去後好好考慮一下,檢讨一下自己!”
朱恒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麽做!”
朱恒走後,李長宇想來想去,還是給張揚打了一個電話,朱恒畢竟是他的老同學,他不想張揚在這件事上繼續鬧下去,如果事情鬧大,對剛剛上任的朱恒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
張揚已經料到李長宇會給自己打電話,言語中還是表現的很客氣:“李副市長找我有事?”在工作單位,張揚這樣稱呼他很正常,李長宇也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他和顔悅『色』道:“張揚啊,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我聽說了,剛才我狠狠批評了朱恒同志,你也知道,工作中出現一些失誤是難免的,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依我看,還是不要追究了嘛!”
張揚笑了一聲:“李副市長,現在不是我要追究這件事,是溫泉度假村的投資方,說起來這些事都不大,也沒有什麽原則上的錯誤,可涉及到一個起碼的尊重問題,人家好來到春陽投資,咱們口口聲聲說要把人家當貴賓相待,可事實上的情況如何呢?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如果不是劉支書率領上清河村的村民過來幫忙,恐怕春熙谷溫泉度假村還沒有開業就要被朱小橋村的那幫人給拆了。我還真不知道朱恒是您的同學,我要是知道,我也許會給他留點面子。”
李長宇笑道:“有情緒啊!”他已經察覺到張揚今天的語氣有些不對。
張揚道:“沒什麽情緒,說真的,我還沒把他看在眼裏,面子這個東西是相互的,我倒是想給他臉,可人家不尊重我,李副市長,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就當不認識他這個人,我不跟他一般計較,可别人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李長宇心說你小子跟我玩這套啊,你不追究,可沒有你的授意,林秀又怎麽會一張狀紙告到了江城市『政府』。李長宇感到有些不舒服了,朱恒畢竟是他的人,張揚這次擺出追究到底的架勢,根本是不給他面子啊,他也沒有多說話,低聲道:“張揚,你好好考慮一下,内部團結很重要!”
張揚沒把李長宇的話當成一回事,像朱恒這種人不值得他去團結,如果朱恒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件上積極主動一些,如果朱恒在于小冬的事情上給他一個面子,也許他和朱恒的關系會走向一個完全不同的層面,可現在他們已經處于對立面。張揚的确沒有親自出手對付朱恒,單單是林秀對這位縣委書記的投訴就足夠他喝一壺的了。張大官人逐漸悟出了一個道理,對付一個人不一定要親自出手,打人是最直接的懲罰方式,卻并不是最有效的。
朱小橋村村民圍攻春熙谷溫泉度假村事件還是被放在了市常委會上專門讨論,這件事被定『性』爲江城第一起投資商維權事件。
幾位常委紛紛表示憤慨之後,市委書記洪偉基發言了,他高高揚起貝甯集團的官方譴責聲明,重重摔落在桌面上:“不知廉恥!利用職權安排自己的親屬,搞什麽?這跟強盜有什麽分别?我們的一些幹部根本就分不清公私,你手中的權力是誰給的?是國家!是老百姓,你不踏踏實實的給老百姓辦事,隻想着利用職權撈好處,你就是個不稱職的幹部,就不是一個好黨員。”
看到洪偉基動了怒,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接話,誰也不想把火力點引到自己的身上。
洪偉基點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道:“有很多跟我說,朱恒同志沒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批評兩句,讓他意識到自己錯誤就行了,這讓我看到,有這種錯誤觀念的不是少數人,你們在場的每個人,誰敢拍着胸脯對我說一句,自己從沒有利用職權給自己的親屬,給自己的家人撈取過好處?誰敢?”
仍然沒人說話,洪偉基威嚴的目光掃視着衆人,他在等待。
現場沉默了三十秒左右,終于還是李長宇打破了沉默,他感覺到自己有必要說上兩句,這不僅僅因爲朱恒是他的同學,也不是因爲旅遊屬于他的分管範圍,這涉及到他在江城的政治團體面臨着一場風波,作爲這個團體的領頭人,李長宇必須要有所表示,他今天出人意料的沒有吸煙,過去常委會的時候,他和洪偉基是最大的兩杆煙槍,不抽煙的時候,李長宇總會感覺到嗓子癢癢的很不舒服,他咳嗽了一聲道:“洪書記,各位常委,我們應該看到春熙谷溫泉度假村事件的真正起因,我認爲,最主要的原因是投資商和春陽『政府』,投資商和當地老百姓的溝通不夠所引起的,究其根本,這和文化,世界觀都有着很大的關系,好比你拿着美元去大街上買豆漿油條,小販未必肯賣給你,所以你想要他接受就必須要去兌換,換成人民币。”
代市長左援朝笑了起來,他毫不客氣的打斷李長宇的話道:“長宇同志的比方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可仔細想想卻是在偷換概念,轉移矛盾。”
李長宇平靜望向左援朝:“左市長,我有轉移矛盾的必要嗎?”
左援朝大聲道:“我們『共産』黨人,不怕出事,就怕不敢承擔,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全過程我都已經調查的很清楚,當時如果不是招商辦副主任張揚及時趕到現場,如果不是他利用當年在黑山子鄉工作時積累下來的群衆基礎,朱小橋村的老百姓就會把溫泉中心給砸了,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情況,别說是春陽縣委縣『政府』,就是我們整個江城的領導層都要被問責!我說這些并不是害怕責任,而是感到憤怒,朱恒身爲春陽縣縣委書記,居然在當地沒有一丁點的影響力,對緊急事件就沒有一點的應對措施,他的能力不能不讓人質疑,這樣的幹部是怎樣被選拔出來的?”左援朝已經再不掩飾,直接将矛頭指向李長宇,誰都知道朱恒是在李長宇的推薦下才當上的春陽縣委書記,左援朝指責他就是指責李長宇。
李長宇道:“看來左市長對當時的情況并不完全清楚,縣公安局及時出動了五十名警力,在出事的時候抵達了溫泉度假村,我們不能隻看到别人的缺點而忽略他們的工作。”
左援朝将一份材料扔在桌子上:“這是春陽縣公安局長邵衛江對于當天情況的詳細材料,邵衛江是接到投資方代表林秀的電話後才趕往現場的,這裏我特地強調一下,林秀是在報警得不到回應,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選擇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找到了邵衛江!身爲縣委書記的朱恒在給邵衛江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事态已經被控制住,這就是他的工作?這就是他的反應速度?”
人大主任趙洋林率先拍了桌子:“這種幹部簡直是給我們江城抹黑!”
李長宇意識到今天的氣氛已經越來越不對了,左援朝絕對是有備而戰,他正在利用這次機會把春熙谷溫泉事件的影響最大化。
左援朝緊接着又打出了他的第二張牌:“我還聽說了一件事,溫泉度假村出事的時候,朱恒同志在考察農業生産,可據我說知,當時他在春陽明古寺中上香,你們不信吧?功德簿上有他的簽名,有些事你不想别人知道,最好别做,做了就得勇于承擔責任!”
所有常委都忍不住了,雖然上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今天與會的常委也有不少人曾經上香,可朱恒這次上香顯然選得時機不對,第一你上香挑選了工作時間,第二你上香就上香,你不該打着考察農業生産的旗号,第三你爲什麽要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出事的時候去上香呢,總而言之,你自己找死。
對于左援朝所說的事情,李長宇很多都是不知道的,所以今天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如果他現在再堅持朱恒所犯的錯誤隻不過是一些小小不然的『毛』病,恐怕所有常委都要群起而攻之了,可李長宇仍然堅持認爲,張揚挑起了這件事,左援朝利用這件事吹響了進攻的号角,讓自己完全處于了被動的局面,李長宇終于『摸』出了一支香煙,含在嘴唇間,卻沒有馬上點燃,他低聲道:“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工作不夠細緻,是我缺乏對溫泉度假村的重視,所以才導緻了今天這種狀況的發生。”
市委書記洪偉基歎了口氣道:“長宇同志,你的确有責任,可做兒女的殺了人,沒有父母去頂罪的道理,這次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一定要嚴肅處理!”
春陽縣委縣『政府』上上下下誰都看出來朱書記的心情不好,下午的時候,還聽到他辦公室裏傳來摔杯子的聲音,縣委書記火了,雖然他這次的罪過不至于被撤職,可市裏已經決定給他黨内警告處分,朱恒不是傻子,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落到這種地步是誰的原因,林秀告他是張揚的授意,李長宇維護他,可張揚想弄他根本不需要李長宇。
朱恒之所以摔杯子起因還是張揚的電話,确認朱恒被黨内警告處分之後,張揚又往他傷口裏撒了把鹽,電話裏用很幸災樂禍的語氣告訴朱恒,于小冬的事情最好能重新考慮一下。
張揚挂上電話,朱恒就摔了杯子,太他媽欺負人了。
可朱恒馬上發現有些事根本由不得他,比如梁在和突然發病了,而且病得下不了床,病得主動提出不去春陽駐京辦了,和官位想比,梁在和更看重的是『性』命,張大官人的一句遭天譴,把他吓怕了,肝兒都顫了。
朱恒想過找另外一個人補缺,讓于小冬回來,可他隻是想想罷了,能夠登上縣委書記這個位置的人絕不是一個蠢材,朱恒知道意氣用事的後果。梁在和生病,他剛好順理成章的收回過去的決定,讓于小冬繼續在駐京辦主任的位置上呆着。
朱恒很郁悶,很委屈,他想不透,自己一個縣處級幹部,怎麽會被一個年輕的副處級玩弄于股掌之中呢?他給老同學李長宇打了個電話,想訴說一下心裏的委屈。
可李長宇接通電話之後,隻說了七個字:“别說了,我煩着呢!”
李長宇的确很煩,接電話的時候,他正在主持召開教育系統改革的一個會議,從上到下一緻叫窮,都想找市裏要錢,他是副市長,不是财神爺,江城的财政狀況本來就不好,現在大部分資金都投入到開發區,其他地方自然就捉襟見肘了,李長宇又提起教育改革,現在國内有不少地方已經開始私營辦學,他認爲這是個新鮮的思路。
可很多人都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多數人認爲,教育就是教育,不該摻雜進來太多的東西,尤其是經濟,如果老師和經濟利益直接聯系起來,那麽以後誰還能保證校園是一方淨土?
就在讨論最激烈的時候,李長宇接到了家裏的電話,嫂子蘇老太病情突然加重了,又被送往了醫院,他匆匆結束了會議,向醫院趕去。途中他給張揚打了電話,在李長宇心中,對張揚的醫術還是最信得過的。
張揚也在往醫院趕,葛春麗在送老太太前往醫院的途中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他和李長宇前後腳趕到醫院,老太太突發心髒病,兩人趕到病房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人世。
李長宇沒來得及跟嫂子說最後一句話,紅着眼圈看着老太太已經毫無生氣的面孔,默默用白布給她蒙上,葛春麗忍不住哭出聲來,張揚心裏也酸酸的,如果自己早一步趕來,或許老太太還能多活幾天,不過張揚也明白,這隻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老太太年齡這麽大了,生老病死是人力無法挽回的事情,就算他是神醫,也沒有回天之力。
張揚低聲向李長宇道:“節哀順變!”
李長宇點點頭,出門去打電話,通知親朋好友,爲老太太的後事做準備。
張揚也來到門外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母親徐立華和蘇老太的關系很好,妹妹趙靜又是李長宇的幹女兒,老太太去世,家裏人都應該前來吊唁的。張揚又聯系了牛文強哥幾個,讓他們去接自己的父母一起過來。
挂上電話不久,就看到李長宇的兩個兒子匆匆趕了過來,這倆小子也是蘇老太從小帶到大的,不過他們兩人對老太太的感情并不深,自從父母離婚後,又在母親朱紅梅的教唆下,把蘇老太視爲父母離婚的罪魁禍首,平日裏根本不來探望老太太,可人畢竟都是有感情的,老太太死了,他們想起老太太的好處,兩人的眼圈都有些發紅,走進房間裏不多時傳來了哭聲。
李長宇打完電話,『摸』出一支香煙,張揚湊了過去幫他把香煙點上。
李長宇用力抽了幾口煙,卻不小心被嗆着了,大聲咳嗽了起來,張揚有些同情的看着李長宇:“李叔,生老病死是誰都攔不住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李長宇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樣做!”
張揚道:“我最近也沒什麽要緊事,需要我去做的,隻管說一聲。”
李長宇點點頭。
最先趕到的是醫院領導,然後市民政局局長萬國勝來了,幾位副局長也來了,教育局的、旅遊局的、李長宇分管部門的領導基本上都來了,有了民政局的介入,張揚就沒什麽事情可做了,處理這種事還是民政局最有經驗。
折騰到淩晨一點鍾,張揚驅車返回家去休息,剛剛打開房門,就覺着有人向自己撲了上來,張揚反應何其靈敏,一個恻身躲過,然後手臂探出,扼住對方的咽喉,鼻息間聞到淡淡的幽香。
黑暗中傳來胡茵茹幽怨的聲音道:“你想把我掐死啊!”
張揚笑着放開了胡茵茹,随手打開了燈光開關,卻見胡茵茹穿着粉『色』睡衣,頭發還有些『潮』濕,顯然剛剛洗過澡,白嫩的胸膛不斷起伏,極其誘人。
張揚在她櫻唇上吻了一記,微笑道:“誰讓你不開燈,我還以爲有小偷鑽進來了!”
胡茵茹啐道:“你見過我這樣的小偷嗎?”
“你是個女賊,偷心女賊!”
胡茵茹甜甜笑了起來:“我在整理你寫的那些東西,把文字錄入到電腦上,剛剛弄好,你要不要看看?”
張揚搖了搖頭:“我先去洗個澡!”
胡茵茹整理的是張揚送給顧佳彤的幾個方子,她沒有什麽醫學常識,『藥』品配方錄入電腦之後,害怕出錯,讓張揚重新審核了一遍。
張揚确信沒錯。
胡茵茹道:“明天我就可以把這些配方教給研發部,讓他們盡快做出樣品,然後實驗。”
張揚知道一種『藥』品從研發到上市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他低聲道:“江城制『藥』廠現在生産的恢複情況怎麽樣?”
“已經小範圍恢複生産了,現在先回複過去的一些拳頭産品,力争在短時間内,先把過去的一些老客戶給拉回來。佳彤已經去北京活動『藥』品審批的事情,我們争取年底前能夠完成新『藥』的研發上市。”
如果真的可以按照胡茵茹的計劃完成,這樣的效率已經是很快了。
胡茵茹看出張揚好像有些心事,輕聲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好像不太開心!”
張揚這才把蘇老太去世的事情說了。
胡茵茹道:“李副市長的嫂子去世,這件事我也得代表江城制『藥』廠去一趟。”胡茵茹的這句話卻讓張揚考慮到一個問題,蘇老太去世的事情勢必會驚動許多人,遇到紅白喜事,是下屬向領導表忠心的最好機會,李長宇這次不知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李長宇望着禮金簿上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不覺愁上眉頭,還不到一天的時間,燒紙錢已經收了二十萬,而且前來吊唁的人源源不斷,到火化那一天,還不知道要收多少。
他抿起嘴唇,果斷而堅決的向葛春麗道:“這筆錢不能要!”
葛春麗望着丈夫,面對這麽大一筆巨款,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可葛春麗也明白,這些送禮的人不是沖着老太太的死,而是沖着丈夫的官位,如果李長宇不是江城市常務副市長,根本不會有這麽多人來吊唁,更不會有這麽多人過來送禮。
幾位李長宇分管範圍内的局長副局長,已經自發的當起了孝子賢孫,從搭起靈棚的那刻起,他們就沒有離開過,四五十歲的人了,沒日沒夜的熬着,讓人看起來的确有些感動,可想想人家之所以願意守在這裏充當孝子賢孫,還不是沖着李長宇頭上常務副市長的光環。看明白了這件事,葛春麗就能夠想通李長宇這句話的含義,這錢燙手,如果拿了,恐怕會帶給他很大的麻煩。
作爲李長宇的老同學,市委書記洪偉基也過來吊唁,李長宇答謝之後,把洪偉基請到一旁,将有些人借着老太太死的機會,給自己變相送禮的事情說了。洪偉基并沒有感到意外,這種事在領導隊伍之中是普遍現象,過去他擔任岚山市市委書記的時候,他父親死了,當時收到的禮金有四十多萬,不過洪偉基并沒有退還,也沒有人在那件事上做文章,就是做文章他也不害怕,那錢他拿得心安理得。可李長宇不一樣了,他是常務副市長,而且目标已經鎖定在市長的位置上,正處于和左援朝競争的關鍵時刻,如果因爲這件事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太劃不來了。洪偉基道:“盡量分别對待,大數額的禮金退回去,如果退不回去就繳到紀委,讓紀委給你出具證明。”
李長宇深表贊同,他也是這麽想的,之所以征求洪偉基的意見,隻是想表明自己的廉潔罷了,這樣就算以後有人想搞事,也多了一個證明人。
張揚一整天都呆在李長宇的家裏幫忙,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裏的确沒有多少自己可以『插』上手的事情,想給李副市長幫忙的大有人在,趙靜也專門從東江趕回來了,張揚讓她陪着母親,以免徐立華過度傷心。
牛文強、趙新偉、杜宇峰三個也跟着忙前忙後,開發區分局副局長姜亮過來吊唁之後,哥幾個湊到了一處,把張揚叫了過來,牛文強道:“我看也沒什麽可忙的了,給李副市長幫忙的人太多了,我們留下來也『插』不上手,待會兒就回去了,還是等火化那天過來吧。”
張揚點點頭,姜亮卻道:“别走啊,好不容易哥幾個聚在了一起,晚上咱們好好喝點,我做東!”
幾人都望向張揚,他們都知道張揚和李長宇的關系很好,不一定能夠抽的出身。
張揚笑道:“我留下來也沒什麽事,成,就這麽定了!咱們五點走!”
這時候代市長左援朝夫『婦』一起過來吊唁了,他看到張揚,遠遠向張揚笑了笑,張揚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最近他和左援朝之間的關系有所緩和。左援朝并沒有多說話,和李長宇寒暄了兩句就匆匆離開。
李長宇對張揚道:“張揚,你那些過來幫忙的朋友我就不招呼了,你好好招待他們,幫我說聲謝謝,我有情後補!”
張揚點了點頭:“放心吧,他們都是我的鐵哥們,沒那麽多講究!”
李長宇道:“都忙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有民政部門的人在呢。”
張揚看到遠處有一人向自己招手,卻是江城酒廠廠長劉金城,他走了過去,劉金城和李長宇并不熟,也過來吊唁,他叫張揚的目的是想問問給多少燒紙錢合适,張揚和劉金城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他笑道:“燒個素紙呗,給錢的太多,你多燒了也記不住你!”張揚已經算準了李長宇最終不會收錢,劉金城通過這種方式給他送禮并不明智。
劉金城聽張揚的話,以個人的名義上了二百塊錢,在往賬簿上寫名字的時候,劉金城看到最少的都是一千,面孔有些發燒了,可掏出來的二百塊也不好意思再追加了,燒完紙之後把張揚好好埋怨了一通,認爲張揚讓他失了面子。
張揚卻不這麽認爲,他一天都呆在這裏,對前來吊唁人們上禮的數額多少有了些了解,按照他的初步估計,李長宇這次收了一大筆錢,以李長宇對金錢的一貫态度,在這種敏感的事情上他不會犯錯誤。級别的不同決定了心态的不同,這些下級幹部很多人都清楚送禮未必能夠讨好上級領導,可你不送,或者送少了,說不定就得罪人家,所以才出現了這種一窩蜂送禮的奇怪現象。
劉金城向張揚提起周五上午頒獎儀式的事情,千叮咛萬囑咐張揚一定不要忘了,牛文強幾個在一邊旁聽,這才知道張揚的廣告詞獲得特等獎的事情,一個個嚷嚷着讓張揚請客。
張揚笑着答應下來。
一群人在姜亮的引領下來到開發區東邊的農家樂,劉金城也跟着一起過來了,他雖然是廠長,可是配了專職司機,張揚這陣子很少開他的吉普車,畢竟被别人惦記上了,搞不好車又得被别人給砸了。
劉金城把他們送到地方,想走,被張揚給留下了,劉金城笑道:“讓我留下也可以,晚上這頓飯得我來請!”
張揚也不跟他客氣,點了點頭道:“你請就你請,姜亮去廚房點菜,牛文強和杜宇峰趁着天還亮,要了魚竿在魚塘中釣起魚來,他們都是此道高手,一個小時居然釣上來十多斤魚。
姜亮讓廚房把魚拿去炖了,六個人在房間裏做好,這會兒功夫,劉金城又讓司機去廠裏拉了一壇酒回來,這酒是從建廠起就窖藏的,已經有三十五年的曆史,打開壇口,滿室生香。他們幾個都是酒道中的高手,杜宇峰吸了一口鼻子道:“好酒!真是好酒!”
趙新偉端起酒壇子給衆人倒酒,張揚的電話響了起來,原來是江城公安局長榮鵬飛的電話,榮鵬飛是請張揚吃飯的,張揚笑道:“榮局,不好意思,我在外面已經吃上了,要不您一起來吧!”張揚隻是客套話,可沒想到榮鵬飛居然真的答應了下來。
幾個人一聽榮鵬飛要來,都有些緊張,姜亮、趙新偉、杜宇峰畢竟都是公安口的。
張揚看出了他們的緊張,笑道:“沒什麽,榮局這個人挺好說話的。”
榮鵬飛離這裏不遠,不到十五分鍾就已經來到了農家樂,他剛剛進入房内,姜亮幾個慌忙站起身來,榮鵬飛笑道:“你們倒是會選地方啊,這兒不錯,鬧市中能夠找到這麽一片甯靜的地方,難得,難得啊!”
姜亮笑道:“榮局要是喜歡,以後随時都可以過來釣魚,我跟他們老闆打個招呼!”
榮鵬飛笑着點了點頭道:“我喜歡釣魚,行,以後我時常過來!”
張揚讓榮鵬飛在首座坐了,把在場的人一一向他介紹,姜亮榮鵬飛是認識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榮鵬飛笑着和他們一一握手:“我打擾你們的酒興了,有什麽不滿說出來,别在心裏罵我啊!”
杜宇峰道:“哪兒敢,您是我們的老大,我巴結您都來不及呢!”衆人齊聲大笑起來。
榮鵬飛端起面前的酒碗,聞到沁人肺腑的酒香,也不由得贊道:“好酒!”
劉金城道:“榮局嘗嘗,這是我們江城酒廠,打建廠時候窖藏的特供,外面喝不到!”
衆人一起端起酒碗,因爲榮鵬飛在場,喝酒當然不能像過去那樣張狂放縱,不過好在榮鵬飛爲人沒有什麽架子,人笑眯眯的極其和藹,他向姜亮道:“姜亮,皇宮假日的案子是你負責的吧?”
姜亮搖了搖頭道:“榮局,皇宮假日當時是我帶隊去抄的,不過那案子後來由上面接手了,現在是董德志副局長親自負責,您知道的,那案子牽涉的事情太多,我級别太低,沒能力查下去。”
榮鵬飛笑道:“我怎麽聽着你好像在找我要官呢?”
衆人又笑了起來。
姜亮倒是想要官,現在通過張揚的關系認識了榮鵬飛,心中的欣喜難以形容,過去田慶龍和張揚的關系不錯,姜亮能從春陽調到開發區分局,也是仰仗了張揚的這層關系。想不到新來的公安局長榮鵬飛和張揚的關系好像更鐵。無論在哪個系統混,最關鍵的是上頭要有人,姜亮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趙新偉和杜宇峰也有想法,誰都想進步,誰都不想止步不前。這麽好的機會,誰都不想錯過,所以每個人都争先恐後的和榮鵬飛喝酒。
榮鵬飛每個人喝了一杯之後,馬上開始表态了:“這酒雖然好,我酒量可是有限的,我知道你們都是我下級,都想在我面前表現,給我留下一深刻的印象是不?”
三位公安口的被榮鵬飛道破玄機,一個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榮鵬飛道:“酒能助興,但是得适可而止,我隻有半斤酒量,再好的酒,我也不多喝,我也不敗大家的興緻,誰跟我喝,我一杯對你兩杯。”
張揚笑道:“榮局耍賴!”
榮鵬飛笑道:“你們一群人喝我一個,你不耍賴?”
張揚哈哈笑道:“得!我來打個通關,每人喝兩杯,榮局既然有要求,咱們也不勉強,我們兩杯喝你一杯。”
對張揚的酒量,所有人隻有佩服的份兒,這海量是天生的,羨慕不來的。
張揚第一次和榮鵬飛喝酒的時候,他說過喝酒不談工作,可榮鵬飛喝酒的時候偏偏最喜歡談工作,沒多會兒,話題又繞到工作上了,他要成立一個專案組,調查田慶龍被刺事件,準備把姜亮調到專案組擔任副組長,姜亮馬上表态自己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做好這件事。
張揚想起了秦白,自己這個事實上的小舅子現在混得并不如意,他趁機向榮鵬飛推薦了秦白,榮鵬飛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秦白從各方面來說還是很符合條件的,他之前就曾經負責追查過這件案子,對案情十分了解。
杜宇峰也心動了,他在春陽混了這麽多年,雖說已經擔任了城關鎮派出所的副所長,可總覺着自己過去所學的那些專業知識都荒廢了,他借着點酒勁道:“榮局,要不您把我也調到專案組去吧,我也是刑偵專業出身,過去一直在山溝溝裏呆着,那是因爲我上面沒有關系,做男人的,誰不想幹出一番事業?”
榮鵬飛笑道:“你也想來專案組?”
杜宇峰點了點頭:“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履曆表,我也是一個優秀警員!”
榮鵬飛笑道:“成!你來吧,我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有本事,我把你留下來,沒本事,你以後乖乖給我卷起鋪蓋卷滾蛋!”
杜宇峰沒想到榮鵬飛答應的這麽幹脆,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榮鵬飛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當我說假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