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峰哈哈大笑起來。 飛速兩人在床沿坐下,張揚倒了兩杯白開水:“不用上班?”杜宇峰接過他手上的茶杯,笑道:“我隻要在所裏,周良順便不自在,我看他也煩,幹脆還是躲起來清淨,反正工資也不少我的。”
張揚知道他在派出所不得志,笑了笑道:“周良順是個小人,上次鄉『政府』鬧事的事兒,***接到報警故意拖延着不去,否則我也不會跟那幫下清河村的村民幹起來。”
杜宇峰卻道:“兄弟,其實你應該感激人家,他如果不這樣幹,你張主任也不會一戰成名。”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年輕的聲音:“什麽事情這麽好笑,我能跟着樂呵樂呵嗎?”
張揚和杜宇峰擡起頭,門口出現了一位瘦瘦高高的青年,他叫吳宏進,是鄉财務科的幹事,未婚青年一個,也住在鄉『政府』的單人宿舍,跟張揚是鄰居。
張揚見過他,不過還沒有過交往,杜宇峰和他倒是熟悉,笑着點了點頭:“小吳啊,來拜會新鄰居了?”
吳宏進笑着走了進來,招呼了一聲張主任,眼光向張揚桌上的彩電瞥了瞥,不無羨慕道:“張主任到底是級别高啊,居然配了彩電,我等小民申請了一年,鄉裏還沒有任何表示呢。”
張揚笑道:“以後你有空就過來看,大家一起也熱鬧。”
小魏這會兒也買菜回來,吳宏進看到這陣勢已經明白人家是要喝酒慶祝喬遷之喜,有些尴尬的告辭,張揚熱情的勸他留下,吳宏進也是個厚道的小夥子,自己回屋又拎來了兩瓶郎酒,卻被杜宇峰揭穿這是春節受賄所得,杜宇峰之所以清楚這事兒是因爲他也同樣收受了賄賂。
他們把辦公桌搬到床邊,就成了臨時的酒桌,圍着熱騰騰的火鍋,四個年輕人喝了起來,小魏喝了一杯就臉紅了,居然呈現出平日少有的妩媚,吳宏進的酒量也不行,二兩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而且眼光時不時的向小魏看去,張揚和杜宇峰不但酒量大,而且都是眼明心亮的主兒,想不到這次溫居居然讓小吳同志溫出感情來了,這小子十有**是看上了魏淑芬。
喝着喝着張揚就把話引到了計生辦罰款的問題上,這厮留吳宏進喝酒原本就動機不良,聽說吳宏進在财務科幹,就存了從他口中套出一點内幕的心思。
誰都沒想到小吳同志是個喝了三兩酒就什麽話都敢說的人物,他紅着臉道:“這事兒我說了不算,賬目都是科長讓怎麽做……就怎麽做……”
在場的三個人都聽愣了,吳宏進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财務科的賬目有問題,這劉金成一手遮天啊!
張揚低聲問:“可是罰款的數目都是知道的,最後總要上繳上級部門,他怎麽能随便做賬目呢?”
吳宏進傻傻笑了起來:“計生罰款這東西,彈『性』太大,你們計生辦開出三萬的條子,人家隻能拿出兩萬五,差不多也就行了,賬目卻是活的,賬面上一萬五也就交代了,被罰的,隻求鄉裏不再找他們的麻煩,誰還想着來查賬,上級主管部門看得賬目是鄉裏的,這筆上繳罰款之中,還會有一部分拿出來做獎勵,其中的事兒太複雜了,小張主任,不是我說你,凡事都不能認真,錢這個東西不碰未必是壞事兒。想收回罰款權力的你也不是第一個,徐主任剛來的時候也很強勢,可結果呢……”
張揚從吳宏進的話中已經把握到了某種玄機,他甚至以爲這是吳宏進給他的某種暗示,難道徐金娣的被打跟計生罰款問題也有關系?可是看着吳宏進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又真的像是在說酒話。
杜宇峰默默喝了一杯酒,對鄉裏的某些情況他是也有些耳聞的,今天聽到吳宏進這樣說,心裏更是郁悶。
張揚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這時候小魏起身告辭,這丫頭在政治上并不缺乏警惕『性』,當她意識到今晚的議題已經涉及到鄉裏的某些内幕,就感到危險了,不知者不罪,有些内幕還是越少知道越好,所以她理智的選擇告辭。
吳宏進主動請纓要去送她,張揚笑着點了點頭:“去吧,我們哥倆再喝幾杯。”
望着吳宏進和魏淑芬遠走的身影,杜宇峰忽然道:“這個吳宏進很不簡單。”
張揚微微一怔,杜宇峰和他碰了一杯道:“别忘了,我是幹刑警出身,他口齒雖然含糊,聽起來像醉話,可是眼神卻清醒得很,人無論怎樣僞裝,眼神是僞裝不了的。”
張揚仔細一想,今晚吳宏進的出現并非偶然,他一定聽說了什麽,利用今晚喝酒的機會,裝醉故意透『露』給自己一些消息,張揚又想到郭達亮,難道郭達亮偷查賬目的事情已經讓财務科的人發覺了?
杜宇峰低聲道:“兄弟,鄉裏是不是出事了?”
張揚并不瞞他,點了點頭道:“紅旗小學的事情,市裏要追究到底,這次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杜宇峰雙目一亮,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道:“鄉裏的消防一直是派出所代管,那晚紅旗小學失火的時候,并沒有任何警員在場,事發當晚,周良順正在四季香喝酒。”
張揚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浮現出一絲滿懷深意的笑容,他一直以爲杜宇峰是個魯莽沖動的漢子,可是杜宇峰剛才的這番話已經全盤推翻了他對杜宇峰的固有印象,杜宇峰擁有着出衆的眼力和判斷能力,也許魯莽和沖動隻是他用來僞裝自己的方式,他也在等待着機會,機會到來之時,要給予對手緻命一擊,一擊必中,絕不留情。
杜宇峰已經将張揚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低聲提醒道:“兄弟,計生罰款的事情我看你也不要太過執着,這裏面涉及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多了,就像我們派出所的各項罰款,以賭博爲例,入賬的全都是表面的,背地裏那些村民用來打通關節的,賭場組織者用來确保平安的,全都是見不得光的黑錢,而這筆錢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你說這是貪污受賄,可是誰又拿得出證據?”他抽了一口煙道:“派出所上上下下又有誰敢說自己沒有分到好處?計生罰款的程序我雖然不清楚,可是也協助鄉計生辦工作了不少次,我相信跟我們派出所的工作内幕也差不到哪裏去,牽涉的人越多,你就越不能将這事兒挑明了,否則最後倒黴的隻能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