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軍還沒有到達左邑,城内的平民已逃亡大半,如今的蔡軍和穆晨,在西魏百姓的眼中,是如同惡魔一般的存在。在蔡軍到達前逃亡,對左邑的百姓來說或許是最明智的選擇。
蔡軍到達左邑,已是兩天以後的事情,偌大一個左邑城,除了守軍和一些無法逃離的老弱,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城牆上的西魏軍緊張的注視着城下黑壓壓看不到頭的蔡軍,尤其是在一片身穿草綠色铠甲的蔡軍前方那一小塊如血的鮮紅和一小塊耀眼的銀亮,更是讓西魏軍看了感到膽寒。
夜莺堡進入西魏之後,連續兩戰已經讓她們的名頭婦孺皆知,在西魏軍中,有人甚至暗中給她們取了個“羅刹鬼軍”的别号。從這個稱号,足可見這支完全由女人組成的軍隊在西魏人的心目中是一支多麽恐怖的力量。
身穿銀亮铠甲的武鋒衛在進入西魏之後一直沒有作爲,但是他們的存在依舊給西魏軍的心理産生了不小的壓力。
在與九江的戰争中,武鋒衛已經充分的展示了他們的實力,徹底殲滅劉木陽的那一戰,武鋒衛不僅以少勝多,而且還幾乎全殲了九江軍,這早已成爲包括楚軍在内各**隊都在傳誦的不變神話。
這兩支力量已經足以摧毀守城西魏軍的士氣,更不用說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十萬蔡軍。
“将軍,我們該怎麽辦?”左邑城頭上,一個西魏偏将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蔡軍,心中有些發虛,向站在他前面的守将樂猛問道。
樂猛的手扶在城垛上,他的眉頭緊鎖,安邑城内發生的事他已經聽說了,左邑城内隻有五千守軍,在十萬蔡軍面前,這點兵力實在是微薄的可憐。樂猛自己也做過實力對比,憑城内的西魏守軍,蔡軍即便是不動用像突襲安邑一樣的戰術,完全依靠士兵強行攻城,他們也絕對守不住三天。
求援戰報已經遣人送回了平陽,可是平陽方面依舊沒有任何消息,若是他強行率軍抵抗穆晨,一旦城破,左邑将成爲下一個安邑。
“平陽方面有沒有派遣援軍?”樂猛手扶在城垛上,他連頭也沒有回,向身後的偏将問道。
偏将躬身給他行了個禮,說道:“禀報将軍,平陽方面并沒有派出援軍的動靜,想必是日前與蔡軍一場大戰傷了元氣,如今我們隻有困守這裏,以待增援了。”
聽聞平陽方面始終沒有增援的消息後,樂猛擰着眉頭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才無奈的對身後偏将說道:“去告訴守門兵士,讓他們把城門打開,我們迎接蔡軍入城!”
“啊?”偏将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樂猛,想要确定似的問道:“将軍,你真的要把城門打開迎接蔡軍入城?”
樂猛點了點頭,在他點頭的那一瞬間,他仿佛老了許多,背影也顯得有些滄桑起來。
“若是蔡軍進城之後把我們全都殺了,那該如何是好?”偏将并沒有立刻按照樂猛說的做,上前說道:“将軍,我們不如守上幾天,等确實支撐不住,再開門獻城不遲!”
樂猛回頭看了看他,苦笑了一下對他說道:“你認爲那時候蔡軍還會接受我們的投降嗎?既然早晚都要投降,我們不如在他們還未進攻的時候主動獻城,或許還能保住你我和這五千将士的性命!”
偏将不再反駁,點了點頭,抱拳向樂猛拱了一拱,轉身跑下城牆。
蔡軍在左邑城外列好陣型,隻等穆晨一聲令下便對城牆展開攻擊,就在他們剛站穩腳跟的時候,左邑城門竟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穆晨騎在馬上,冷冷的看着從城内奔出的一騎快馬,快馬上騎着的是一個西魏國的偏将,那偏将一邊縱馬向蔡軍陣營奔跑,一邊搖動着手中的一塊白色麻布,嘴裏還不停的喊着:“末将奉樂猛将軍之命,特來獻城!”
西魏偏将到了蔡軍陣前,兩個武鋒衛連忙跑上去扯住他的馬缰,把他揪下馬來。
那偏将下了馬後,也不再向前走,隻是雙膝跪在地上,将手中的白布高高舉起,對穆晨喊道:“蔡王在上,末将奉樂猛将軍之命特來獻城!”
穆晨縱馬走到西魏偏将面前,用長槍把他手中的白布挑了起來,捏在手裏,對他說道:“你且回去,告訴你們樂将軍,左邑城我收下了,他的這份人情,我也記下了!”
偏将得了穆晨回話,也不敢再多說其他,連忙翻身爬了起來,跨上戰馬向城内奔去。
等到那偏将進城之後不久,隻見城牆上的西魏軍紛紛跑出城外,在幾個軍官的指揮下,把兵器堆在城門口,不一會工夫,城門口便堆滿了西魏軍丢下的兵器。
見了西魏軍的舉動,穆晨撇嘴笑了笑,一揮長槍對身後的蔡軍說道:“既然他們獻了城,大家就跟我一起進去吧,這一次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蔡軍的軍紀,進城之後,對城内百姓不許有絲毫冒犯,如有違令者,殺無赦!”
對安邑的屠殺,在許多蔡軍的心中多少留下了些陰影,如今見穆晨突然說不許冒犯左邑百姓,許多原本就不願屠殺百姓的蔡軍官兵這才松了口氣。
當穆晨領着軍隊到達左邑城門口的時候,一員西魏将軍率領數千名已經放下兵器的官兵跪伏在城門的兩側,等到穆晨走近,那将軍連忙高聲喊道:“末将樂猛聽聞蔡王大駕親征,不敢冒犯天顔,特率本城軍民開門獻城!”
穆晨走到樂猛身前,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說道:“樂将軍辛苦了,你的人情我且記下,此番既然左邑軍民放棄抵抗,我大蔡官兵必定對此秋毫無犯,還請将軍告訴城中百姓,要他們隻管放心經營營生。”
樂猛應了一聲,繼續跪伏在地上,直到穆晨走過,才站起來跟在後面。穆晨領着蔡軍不費一兵一卒進了左邑。
進城後,蔡軍隻見城内百姓全都聚在街道兩側,隻是這些百姓全都是老弱婦孺,青壯年卻是一個未見,百姓們跪伏在地上,可能是因爲害怕,許多人跪在地上時,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張彤有些鄙夷的看着城内百姓,他的感情有些複雜,戰争中,人爲了生存作出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也屬正常,安邑的守将魏虎爲了生存,選擇堅守待援,可他明顯是沒有看清眼前的形式,所以最後才落了個被烹殺的結局。
魏虎的死,張彤多少感到有些惋惜,雖然他并不是那種真正有實力的戰将,但他卻有着一顆永不投降的決心,在戰場上,這種人往往更容易得到敵人的尊敬。
進了左邑,看見那些跪伏在地上發抖的西魏軍,張彤不禁感到一陣發自内心的厭惡。
這些人哪怕鼓起勇氣抵抗一次再投降,張彤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鄙視他們,尤其是守将樂猛,他身爲西魏将軍,居然連次像樣的抵抗也不組織,便率領全軍投降了蔡軍。
蔡軍進了左邑之後,樂猛一直跟在穆晨的馬後,他那卑躬屈膝的樣子,讓張彤想起了一種穆晨曾經跟他說過的動物——鼻涕蟲,軟軟的、粘粘的,讓人看着就感覺到渾身不舒服,可是偏偏這東西又有着很強的粘性,若是粘在鞋面上,任你怎麽甩,都很難甩脫。
“樂将軍,我很欣賞你!”張彤故意讓戰馬放慢了些速度,等到樂猛跟上來之後,他俯身對徒步行走的樂猛說道:“我張某跟随蔡王已有四載,縱觀過往,能有勇氣主動不戰而降的将軍,隻有你樂将軍一人而已!”
“嘿嘿!”樂猛尴尬的笑了笑,臉色顯得很難看,但他卻什麽都沒說,隻是神情變的有些怪異。
進了左邑縣府,穆晨坐在主位上,他的身旁是一幹蔡軍将領,投降的西魏軍将軍樂猛則長跪在他的對面。
“樂猛,此次你率軍投降,倒也算是識得大體,免了我大蔡軍隊征伐之苦,說吧,你有什麽要求,隻要不是十分過分,我一并應了你。”看着面前還穿着西魏軍铠甲的樂猛,穆晨心中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以往他與項羽西征,一路上也見過不少敵軍未戰便獻出城池,隻是這種事情攤在他自己的頭上,他反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若是封賞樂猛,恐怕會助長投降的風氣,若是處罰他,将來再遇見城池,又怕再沒人敢于獻城,因此他想知道樂猛獻城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