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闖朝他撇了撇嘴,對他說道:“你心裏那點盤算難不成還能逃過大王的法眼?這就如同大王往日常說的那樣,你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你要吃什麽飯!嗯,應該就是這樣!”
聶策白了周闖一眼,他這一眼白的有些幽怨,不過對周闖的殺傷力并不大,因爲從他那細小如牙簽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他那雙充滿幽怨的眼眸。
“大王,聶策果然被打的像個豬頭!”張彤跑到剛吃完飯,正躺在草地上悠哉悠哉翹着腿的穆晨跟前,話還沒說完,已經捂着肚子大笑了起來。
穆晨沒有坐起來,隻是微微笑了笑說道:“他當然會被打成豬頭,夜莺堡的那些女人是好惹的嗎?偷看她們洗澡,真是沒死過。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荊霜還活着,他肯定也不敢去偷看。”
說到荊霜,穆晨和張彤都沉默了下來,荊霜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現在他們的眼前。
穆晨始終不願相信荊霜真的死了,他總覺得荊霜還活着,隻是不知到哪裏去了,或許他返回下蔡的時候,她就會從王宮裏迎出來,撲進他的懷裏。
“讓全軍收拾收拾,不要想着洗澡了,今天夜間務必趕到安邑。”想起死去的荊霜,穆晨的心中一陣悸痛,他坐了起來面色鐵青的對張彤說道。
張彤點了點頭,當穆晨提起荊霜的時候,他已經隐約嗅到了大戰即将來臨的氣息,西魏國将要迎來建國後的第一場血雨腥風。
蔡軍自從建軍以來,從來沒有嘗試過夜間行軍,但這次穆晨卻讓他們體會了一把夜間行軍的樂趣。
路兩旁的草叢中,夏蟲“啾啾”的鳴唱着,偶爾遇見個水塘,水塘中田雞“呱呱”的叫聲更是爲本就生機盎然的夏夜增添了幾分色彩。
軍隊默默的前進着,夜莺堡的女兵與武鋒衛并肩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一紅一白兩種铠甲在蒙蒙的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澤。
“大王,前方五裏就是西魏城池安邑,是立即進攻還是先行圍城,還請大王裁奪!”一個先行探路的探馬趕了回來,半跪在穆晨面前報告道。
穆晨擡起頭,看着遠處被夜色遮蔽的一片黑暗,他看不見城牆的影子,能看見的隻是無盡的黑暗。
“瑩嬌,你們夜莺堡準備一下,明日跟我一同潛伏入城。”過了好半天,穆晨才側過身對離他不遠的瑩嬌說道:“大家都不要攜帶長劍,所有人都隻佩戴短刃。”
給瑩嬌安排過任務之後,他又轉過身對張彤說道:“張彤,你率領大軍從安邑城外過去,要做出急行軍直搗平陽的架勢,千萬不要對城上守軍有任何動作,等到天明即刻折回,明白嗎?”
張彤抱拳應了一聲,随後開口問道:“大王是不是想要親自潛入安邑?”
穆晨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是,此次進攻西魏,不僅是要給荊霜報仇,也是要讓我們大蔡的夜莺堡立威,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荊霜雖然不在了,但她卻給我們大蔡留下了一個無堅不摧的夜莺堡!”
穆晨的這句話說的十分決絕,一旁的夜莺堡女兵也都聽的個個熱血沸騰。
她們的想法很簡單,要求跟随大軍一同進攻西魏,隻是爲了給荊霜和死去的姐妹報仇,她們根本沒有想過要通過對西魏的戰争來給夜莺堡立威。
大多數的女人并沒有野心,像呂雉那樣的女人在整個人世間也是鳳毛菱角、屈指可數,大多數女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身邊的所有人都能平安,都能一起快樂的活着。至于逐鹿天下、拯救蒼生,那是男人的事,立威更是她們之前從來也沒有想過的。
“瑩嬌,你們把铠甲脫下,交給張彤他們帶着,明日一早,你們穿着便裝,三三兩兩分别進城,最好全都打扮成農婦模樣!”穆晨翻身下馬,走到瑩嬌和夜莺堡女兵們身前對她們說道:“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進城,等到張彤的大軍圍困安邑,我們再突然發難,把城門打開!”
瑩嬌等人聽了穆晨的話後,紛紛解開衣甲,她們平日出外,身邊多少都會帶上兩件平民的服裝,爲的就是遇見要突然潛入城池的任務,這也是往日裏荊霜對她們做的要求,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在夜莺堡的女兵們換衣服的時候,一旁的蔡軍無論官兵全都瞪圓了眼睛看着她們。
這些女人太過大膽,居然當着整整十萬男人的面公然開始脫衣服。
蔡軍官兵圓睜着眼睛,隻等她們脫下衣甲露出裏面旖旎的春光。
可當夜莺堡女兵除去身上那鮮紅的戰甲和衣袍後,蔡軍官兵才紛紛郁悶的直擺頭。
女兵們在戰甲和衣袍裏面自大腿到胸部以上都裹着雪白的麻布,她們裹麻布的原因很簡單,隻是爲了在戰鬥中不至于因爲雙峰的顫動而失去平衡,可是也正是因爲這些麻布,讓蔡軍官兵失去了一次近距離觀賞美女脫衣的機會。
張彤領着大軍走了,安邑城外,隻餘下穆晨和幾百個夜莺堡的女兵。
身爲一個男人,被一群女人簇擁着,穆晨竟然沒有一點心旌蕩漾的感覺。
他獨自坐在一個小小的土坡上,擡頭仰望着夜空。今天特别的晴朗,夜空如同被水洗過一般純淨,一顆顆閃亮的星星眨巴着眼睛俏皮的凝望着穆晨。
“大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穆晨正出神的凝望着夜空,身後傳來一個柔美的嗓音,他回過頭,看到的是瑩嬌那張在星光下略微顯得有些蒼白的臉。
“你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入城。”穆晨朝瑩嬌笑了笑,轉過頭依舊仰望着星空。
“大王,你在看什麽?”見穆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夜空,瑩嬌好奇的擡起頭朝天空看去,夜空中,除了星星,甚至連半片雲彩也沒有。
“我在看荊霜。”穆晨沒有回頭,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那點點繁星上:“還有小川,還有許許多多已經離去的人。”
“他們在哪?”當穆晨說出魯小川的名字時,瑩嬌的心猛的疼了一下,她連忙再次仰起頭,看着夜空中的繁星,有些茫然的說道:“我怎麽看不到他們?我隻能看見星星,數也數不清的星星。”
“他們在看着我們。”一縷夜風撩起了穆晨垂在額前的幾根頭發,頭發擋住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輕輕的将頭發撥開,悠悠的說道:“每個死去的人都會化作一顆星星,他們白天會藏在陽光的背後,到了夜晚,他們就會出來,在天空中凝望着心中牽挂的人。”
瑩嬌仰着頭,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她臉上的茫然漸漸的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帶着淚光的甜甜微笑:“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我看見了荊娘娘,也看見了小川将軍!”
繁星在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當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淚水已經迷蒙了她的雙眼。
“爲什麽要有戰争?爲什麽要有殺戮?”穆晨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人和人之間難道就真的不能和睦的相處嗎?難道非要有戰争,非要争個高低才是做人的本性嗎?”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瑩嬌依然滿面淚痕的仰望着夜空,她仿佛看見了魯小川正在朝她俏皮的微笑着。
穆晨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夜空中挪開,他喃喃的說道:“荊霜化成了一顆星,一顆耀眼的星星,可她卻永遠也不可能躺在我的懷裏成爲我的女人!他們從我身邊奪走了她,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我要屠盡西魏國,将他們全國君臣全部殺光爲荊霜報仇!”
說到後來,從他嘴裏蹦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他緊磨鋼牙的聲音,從這每一個字裏都能聽出他心中深深的恨意。
“殺光之後又能如何?”瑩嬌低下頭看着穆晨,穆晨的話讓她感到從心底升起了一絲涼意,直覺告訴她,這一次蔡軍對西魏國展開的進攻必然會給這塊土地帶來無盡的災難,而災難的源頭就是荊霜死在了這片土地上,死在了鎮守這塊土地的守軍手中。
穆晨茫然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瑩嬌的問題,戰争對他來說,一直是件令他深惡痛絕的事,可如今他卻要憑借戰争爲他的女人報仇。
他不想殺人,更不想讓一片原本生機盎然的土地成爲一塊死地,不想讓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沒有靈魂的死屍。
靜悄悄的夜晚并沒有給穆晨帶來甯靜,漫天的繁星也沒能讓他的心情平複,他的内心越來越焦躁了起來,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場戰争,這場戰争将是一場由他主宰的殺戮,而即将被殺戮的,則是西魏國的君臣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