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嘉朝穆晨笑了笑,說道:“想殺英布恐怕并沒有這麽簡單,我軍圍城之後不出三日,項王使節必然前來下蔡調停,到時候難道侯爺還想違背項王的意思不成?”
穆晨愣了愣,低頭沉吟着,過了好一會才擡頭說道:“我知劉邦将來入關後,英布必然會背叛大哥,如今正是将他鏟除的最好時機,隻是大哥若來調停,我要是還不退兵,恐怕會被大哥訓斥!”
“呵呵。 飛速”莊嘉搖頭笑了笑,對穆晨說道:“如果僅僅隻是被項王訓斥還是小事,恐怕到時候我們若是強不退兵還會遭到範增的猜忌。”
穆晨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管不了那許多了,先将六安圍起來,等到英布将來謀反的時候我們再想對策吧。”
八萬蔡軍在鄭諾和王化的率領下向六安進發,第二天一早,駐紮在陰陵的聶策又接到了穆晨命令他即刻率領四萬兵馬向六安進軍的命令。
十二萬蔡軍分成兩路向六安進軍,在陰陵大軍向六安進發的同一天,十多名身穿純黑铠甲的蔡軍從下蔡出發,向壽春奔去。
這些蔡軍的铠甲與普通蔡軍和“武鋒衛”不同,他們的铠甲上蒙着厚厚的黑布,将铠甲泛出的金屬光澤遮住。
率領這群黑甲蔡軍的正是新投奔穆晨的李默,他騎在馬背上,面色凝重的看向壽春城的方向,這一次,是他投奔穆晨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鬥,他們這群人要在夜色中突襲九江軍主帳,從萬軍叢中取下劉木陽的首級。
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十多人想在數萬人的軍營中刺殺主帥,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個極其瘋狂的任務,可他們這次恰恰是要執行這個看似瘋狂的任務。
李默等人離開下蔡城的時候,圍困壽春的劉木陽也接到了英布讓他們速回六安的命令。
壽春久攻不下又讓劉木陽損兵折将,使他的心情極爲沉重,這兩天他已經得到了西曲陽和陰陵失守的消息,對于劉悅大軍全部被殲的事,他的心情也是極爲複雜,劉悅的死無疑會讓他在英布面前的地位有所提高,可同時也說明了蔡軍要遠遠比他最初想象的強大,他甚至有種奇怪的想法,認爲隻要蔡軍将矛頭指向壽春城,他的這幾萬兵馬也會瞬間湮沒在曆史的塵埃中。
英布的命令很及時的傳達到了劉木陽的手中,當他接到命令的時候,雖然臉上帶着幾分不情願的神情,但心中卻是松了口氣,他終于不要繼續啃壽春這塊難啃的骨頭了,麾下的兵将也終于可以撤回六安。
傳達英布撤軍命令的使者剛離開不久,劉木陽安插在四周的探馬便匆忙趕了回來,将兩路蔡軍向六安進軍的消息報告給了他。
劉木陽愣住了,戰争開始才十幾天,在這十幾天裏九江軍遭受了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他帳下的五萬兵馬損失了一萬餘人,高昂的士氣也早已被消沉的氣氛取代。
蔡軍向六安進軍,他這時若是再直接向六安方向進發,必然會與強大的蔡軍遭遇,壽春城已經讓劉木陽喪失了當初攻城時的雄心,如今的他絕對不相信憑借手中這些殘兵能夠與十二萬滿編的蔡軍相抗衡。
他做了個有生以來最瘋狂的決定,他決定在離開壽春城後放慢行軍步伐,在其他城池派兵增援六安之後再領着他的軍隊突然殺向蔡軍,不管到時候他發起的進攻是成功還是失敗,對英布也算有個交代。
九江軍撤退之後,城上的趙拓和張彤也松了口氣,這些日子裏城上的守軍在九江軍接連不斷的攻勢中損失了一千餘人,城頭上的守軍幾乎人人帶傷,他們一直堅持着沒有向下蔡發出求援信息,艱難的支撐着九江軍的進攻,不是因爲他們的信心過度膨脹,而是因爲他們知道在這場戰争中,壽春城能夠堅持多久将決定着整場戰争的勝負。
他們終于成功了,終于熬到了九江軍撤退。
當九江軍拔營而去的時候,城頭上的每一個蔡軍官兵都松了口氣,許多人坐在地上仰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劉木陽的軍隊撤離後,第一天他們隻行進了十多裏路,他們的移動速度已經很慢,但劉木陽還是覺得速度太快了一些,當天色漸漸黑下來的時候,他命令軍隊原地紮營駐紮了下來。
夜色深沉,一陣狂風刮過,烏雲堆滿了整個天空,狂風将軍營中的戰旗刮的呼啦啦的響。
負責警戒的九江軍崗哨被狂風吹的眯起了雙眼,許多人甚至躲進了帳篷,躲避着即将到來的大雨。
狂風過後,黃豆大小的雨點落了下來,打的帳篷“噼啪”做響,躺在營帳中的劉木陽看着黑黢黢的帳篷頂發着呆。
自從項羽北上抗擊章邯,他就一直跟随着英布,在以往的戰鬥中,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過,英布在楚軍中号稱除項羽之外的第一猛将,雖然劉木陽對這種說法不是十分贊同,但他還是爲自己能在英布的手下做事而感到自豪。
這一次他對英布的信任在與蔡國之間的戰争中漸漸分崩離析,英布坐鎮六安,發出的每一道指令幾乎都是在将九江軍推往絕路,進攻壽春受挫、西曲陽、陰陵相繼失守,劉悅全軍覆沒,戰争的天平僅僅隻是在十幾天内就完全傾向了蔡國。
雨點敲打在帳篷上,發出“噼啪”的響聲,劉木陽閉上了眼睛,這次圍攻壽春使他身心嚴重受挫,若不是下蔡方面始終沒有向壽春派出援軍,他的這支軍隊或許已經不可能還殘存着現在這麽多人,也許早與劉悅的軍隊一樣被蔡軍全部消滅在壽春城外。
在劉木陽胡思亂想的時候,十幾條黑影冒着大雨蹿進了九江軍軍營。
夜幕中的大雨成了黑影們最好的遮蔽物,他們蹿進九江軍營後,劉木陽事先布置的崗哨因爲躲雨,全都跑回了營帳裏,偶爾有一兩名應該負責站崗的士兵會從帳篷裏伸出頭向外看看,但他們這偶爾的探看,根本不可能發現行動迅捷的黑影。
由于要經常在陣前召開軍事會議,與帳下衆将商議作戰計劃,主帥的大帳要比一般的營帳大出許多,在軍營中異常紮眼,蹿進軍營的黑影很快找準了目标,他們的目的正是被一片營帳團團圍在中間的主帥大帳。
“什麽人?”已經閉上眼睛的劉木陽心頭突然閃過一抹不祥的感覺,他連忙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一把抽出枕在頭下的佩劍,眼睛看向營帳的入口處。
帳外除了雨聲再沒有其他聲響,大雨落下的時候,狂風已經停了下來,疲憊極了的士兵們也都早已進入了夢想。
“将軍,怎麽了?”幾名近衛聽到劉木陽的喊聲連忙跑了進來,黑暗中他們隻能看到在床榻上坐着一個黑黢黢的身影,常年跟着劉木陽的他們立刻認出了那個黑影就是他們的主帥,領頭的近衛有些緊張的開口問道。
“沒什麽,可能是我做夢了吧!”劉木陽歎了口氣,對這幾名近衛擺了擺手,告訴他們沒事。
幾名近衛并沒有立刻退出去,而是手按劍柄仔細的将帳内查勘了一遍,等到确定一切安全之後領頭的近衛才對劉木陽說道:“将軍,天色已晚,我等就不打擾了,還請将軍早些歇息吧!”
劉木陽點了點頭,将腳擡到床榻上,正要仰身睡下,卻突然感到後心一疼,仿佛被細小的利器刺中一般。
他連忙伸手向背後摸去,這一摸竟然什麽也沒有摸到,但後心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卻依然真實的存在。
“什麽人?”就在劉木陽對後背的疼痛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帳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士兵的喊叫聲。
這聲喊叫驚起了已經睡下的九江軍,許多人紛紛披上铠甲沖出大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在沖出營帳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什麽異常的情況,而少部分看到眼前十多條黑影閃過的,也隻是揉了揉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黑影的速度太快,看見他們的那些九江士兵甚至都沒看清楚從他們眼前蹿過的是人還是其他什麽動物,黑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将軍,好像有人潛入了營帳!”一名先前進入劉木陽大帳的近衛跑出營帳,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對劉木陽說道。
“加強戒備,可能是蔡軍派來的細作。”劉木陽說話的時候聲音有氣無力,後心的疼痛感漸漸被一種麻痹的感覺代替,他感到有些困,很想睡覺,對還在帳内的近衛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沒事,吩咐大家做好防範,謹防蔡軍今夜前來劫營。”
幾名蔡軍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他們退出去後,劉木陽躺回了卧榻上,他的眼皮沉重的如同灌了鉛一般,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