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整個帝都法雷都陷入到了沉眠之中,可是帝**總後勤部軍用物資監察長官吉格斯準将卻仍沒有休息,他那不算強壯的身軀已經被一座座文件堆成的小山給包圍了。盡管白天的時候,羅斯庫并沒有告訴吉格斯完整的遠征計劃,隻是讓他盡量準備好足夠的火器而已,不過以吉格斯也已經從當時羅斯庫說話時的語氣與神态,意識到他的這份工作并不簡單。
吉格斯在總後勤部的職位已經很高了,但是他卻并不像那些已經在這個部門混了好幾年的老油條一樣,對上面指派下來的任務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吉格斯到底也隻是一個剛剛畢業兩年的年輕人而已,他時刻保持着高昂的工作激情,對于自己的職責更是一絲不苟的去完成。
總參謀長閣下要求吉格斯在一個月内,盡可能的籌備更多的迪克式線膛步兵槍,這個任務可以說是非常艱巨。因爲火器不同于一般的冷兵器,不是在城市裏随便找找,就能從各個角落裏找到的。由于步兵槍一直以來都是蘭諾帝國十分重視的武器,因此普通人、就連一般的軍人也無法随随便便就能擁有。如果一個平民拿着一杆步兵槍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的話,那很快就會有警察或者親衛軍士兵将他逮捕,向他審問這杆步兵槍的來曆,并且将其沒收。
按照帝**的規定,發往各大軍團的每一支步兵槍都有一個編号,而在後勤部的記錄裏,每一個編号又對應着一個軍人的名字。同時在戰場上,軍官和士兵們都有責任保護自己的步兵槍不被丢失或者損壞,而如果擁有步兵槍的戰士在犧牲之後,他的同伴也應當在不危及自身『性』命的情況下,将無主的步兵槍回收。
正是因爲這樣嚴格的規定,保證了蘭諾生産的步兵槍外流到國外敵人手中的可能『性』被降至了最低。與此同時,無主的步兵槍流落坊間這樣的事情也很少發生。因此這兩年蘭諾生産的步兵槍要麽仍躺在後勤部的倉庫裏,要麽就在各軍團士兵的手中,不可能出現在其它地方。
吉格斯準将耗費了半個晚上,搜尋了數百份文件和報表,才勉勉強強的找到了一些零散的,沒有來得及報備的無主步兵槍的記錄,而這些武器的數量加起來,也隻有區區幾十支而已。
這個數字顯然不會讓總參謀長閣下滿意,一想到這裏,吉格斯就十分氣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自言自語道:
“如果西維斯省的那間工廠還能繼續運作就好了,真搞不懂他們爲什麽會在這種時刻出差錯!”
一個多月之前出現事故的那間工廠,是整個帝國能夠生産步兵槍的工廠之中,規模最大的,如果這家工廠能夠繼續運作的話,一個月之後就可以多生産15000支左右的步兵槍,足夠武裝半個軍的士兵了。
正當吉格斯滿腦子都是苦惱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不經意地,落在了桌子上散落着的,一張文件之上。
從内容上來看,那是兩個多月之前,由後勤部部長尼克?格裏芬簽署的一份軍用物資發放記錄單。上面清楚地記載着,在今年的10月5日,有一批包含15000支最新式迪克式線膛步兵槍的物資被運往了萊恩河戰區,接收方則是諾頓要塞的第一軍團第三軍。
第一軍團是蘭諾陸軍中,除了近兩年才組建的親衛軍之外最精銳的部隊,因此将剛生産的步兵槍交由這個軍團的士兵使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當第一眼望見這份物資交付記錄的時候,吉格斯并沒有将它放在心上。
12月12日,一大早,法雷的上空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着陰冷的小雨,雖然現在的氣溫還不至于将地面上的積水凍成薄冰,但是連日的陰雨天氣,還是讓帝都的人們抱怨連連。
“賣報啦!賣報啦!北方最新的消息,瑞沙人再度進攻萊恩河戰區,布魯卡特要塞失守,形勢極爲嚴峻!”
街道的一個拐角處,一名帶着扁帽的少年正不顧天上的雨水,賣力地叫喊着,法雷市民早已養成了看報的習慣,因此報童這個職業也逐漸的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少年清脆的聲音輕而易舉的就劃破了『潮』濕的空氣,傳到了附近每一個人的耳中,不一會兒功夫就有很多人被少年口中的“最新消息”所吸引,不僅僅是路人,就連附近店鋪的老闆也冒雨跑到了少年的身邊,向他購買了一份報紙。
“布魯卡特要塞失守了?這怎麽可能,我夏天的時候還在那裏呆過,敵人想要占領那座要塞,至少還得十年!”
一名身材高大,有着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也駐在了賣報少年的身邊,不過和大部分因爲好奇而購買報紙的顧客不同,這中年男子的臉上盡是不信和懷疑。
“喂,小子,你不是在哄我吧,布魯卡特要塞真的失守了?”
這中年男子絲毫沒有尊老愛幼的觀念,他彎下腰來,惡狠狠地向少年問道。
“你買一份報紙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年幹這一行已經有一陣子了,因此就算如此兇神惡煞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一點兒也不會發怵。這裏畢竟是帝都,如果有人在街頭對一個小孩子動粗,那警察很快就會将他扔到牢裏。
“報紙?”
中年男子有些納悶的看了看少年手中的一疊油印的紙張,看起來他并不是本地人,因此對報紙這樣新興的事物不大熟悉。
“一個普尼就可以買一份!”
正當中年男子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擺在最上層的一份報紙上面的内容是,少年卻警覺的一轉身子,将手中的報紙遮掩了起來,然後伸出左手,向中年男子說道。
“一個普尼?”男子有些吃驚的道:“一張破紙,就要這麽貴?”
普尼是蘭諾帝國的貨币單位,一個瓊恩等于十個普尼。而對于節儉的人來說,一個普尼就能夠吃飽一餐飯了。而顯然的,這衣着樸素的中年男子,正屬于節儉的人群。
“這可不是破紙。”少年嘟起了嘴,對方口中對報紙的輕視引起了他的不滿,“報紙上印着國内重大的消息,如果你想知道的話,花一個普尼來得到它,是絕對值得的!”
“好吧……讓我考慮考慮。”男子『摸』了『摸』幹癟的荷包,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猶豫的神情,接着他又向少年問道:
“你不會拿編造的故事來哄我吧?”
“當然不會!”少年嚴肅的回應道,“這份《蘭諾時報》是已故的瓦爾希男爵夫人一手創辦的,上面絕對不會說假話!”
“哦!”聽到瓦爾斯男爵夫人的名字,中年男子臉上也『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在兩年前格朗克公爵在帝都掀起動『亂』的時候,瓦爾希男爵夫人不懼威脅,用生命捍衛了事實的真相,她的事迹不僅僅是新聞人士,就連普通民衆也耳熟能詳,這位中年男子顯然也曾經聽說過。
“既然是那位女士創辦的報紙,那就給我一份吧。”
說着,男子從荷包裏『摸』出來一個硬币,交給了少年的手上。
“謝謝惠顧,尊敬的先生!”
賣報少年『露』出了一個職業微笑,然後将一份報紙遞給了中年男子。
希望上面的内容對得起它的價錢,男子一邊嘀咕着,一邊手捧着報紙,細細地翻閱了起來。
這份報紙僅僅隻有一張四個版面而已,而且除了第一版之外,其餘三版并沒有關于萊恩河戰區的消息。因此僅僅五分鍾過後,中年男子已經将他所關心的内容閱讀完畢了。
“呼……”中年男子輕輕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雖然要塞失守了,可第五軍團總算沒有太大的損失。不過萊克那個家夥,居然輕而易舉的就将我們拼命守了幾年的要塞交給别人,真是個混蛋!”
低聲罵過了之後,中年男子再一次轉過頭來,向賣報少年說道:
“還有更多的消息嗎,這上面寫的内容太少了!”
“這隻是一份報紙,先生!”少年『露』出無奈的表情,“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就去皇宮打聽吧……隻要您能進去那裏的話。”
少年的這句話很顯然是在調侃對方,光看中年男子那一身裝束,就知道他不可能通過皇宮門口的守衛。
“唔……”可中年男子居然很認真的考慮了一番少年的提議,接着便搖了搖頭說道:
“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的好,畢竟現在我已經退役了。”
說完,中年男子便将手中那份價值1普尼的報紙仔仔細細的折疊了起來,收入荷包,然後就像賣報的少年擺了擺手,轉身離去了。
而直到此時,賣報少年這才驚訝的發現,剛才一直都在和他說話的這個男子,居然是一個瘸子!
“真是個奇怪的人!”
少年的年紀不大,自然無法猜到那中年男子的真實身份,而正當他望着對方的背影發呆時,一輛原本在街道上行使的馬車突然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噢,父神在上!”
少年驚叫了一聲,倒不是因爲他認出了這輛馬車主人的身份,而是因爲這馬車駛近他身邊的時候,車輪正好壓入了路邊一個積滿了污水的小坑。
眼看着飛濺起來的污水就要将懷裏的報紙弄髒,少年一邊驚呼着,一邊飛快地轉過身子,用自己的背部擋住了飛向他的水漬。
“哦,真對不起!”
少年的背後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顯然那輛馬車的主人也注意到了剛才發生的,這小小的事故。
“沒關系的!”
賣報少年再一次轉過身來,微笑地說道:
“您是要來買報紙的嘛?”
能夠在帝都的街道上乘坐馬車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權貴,而無論是其中的哪一個,都是少年招惹不起的。因此别說是馬車濺起的污水弄髒了他的衣服,就算他是被這馬車撞到了,他也必須以笑臉面對眼前的人。
“哦,是的,請給我一份最新的《蘭諾時報》。”
聲音是從馬車裏傳出來的,隻不過由于這馬車太過高大,而少年的身材又有些矮小的緣故,因此他看不清馬車裏乘坐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少年也不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隻要對方是一個願意購買報紙的客人就足夠了。
“這是您要的報紙。”
少年很快地就踮起腳來,将一份報紙送到了馬車半開的窗戶邊。
立刻就有一支帶着白手套的手接過了那份報紙,同時也有一張印有開國皇帝蘭諾裏斯頭像的鈔票被交到了少年的手中。
那是一張10瓊恩的鈔票。
少年并沒有對收到大面值的鈔票而感到奇怪,因爲他知道想面前這樣尊貴的客人,身上是不可能攜帶小額普尼的。
“請稍等一下。”
少年身上并沒有足夠的零錢去找給對方,于是他準備到旁邊的服飾店鋪裏去換一些過來。
“哦,不用了,剩下的錢就當做是對你的賠償吧,很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
“可是先生……”少年的衣服隻值不到1瓊恩而已,因此他立刻就想要拒絕,可是那位客人卻并沒有給他更多的機會,隻聽得馬車前面的馬夫一聲呼哨,這輛全黑的四輪馬車就駛離了少年的身邊。
“您可真好心,殿下。”
馬車裏,何青平少校不失适宜地拍起了羅斯庫的馬屁。
羅斯庫也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對方的贊賞,然後攤開了手中的報紙,向他的參謀說道:
“根據你的建議,萊恩河戰區的情況以及帝國『政府』的表态都在這份報紙上面。今天帝**征兵處已經擠滿了希望參軍的市民,希望我們的敵人也會被上面的内容誤導。”
這份《蘭諾時報》上面,不僅僅有關于萊恩河戰區被入侵,布魯卡特要塞失守的消息,還有帝國官方針對這一情報的回應。報紙上寫的很清楚:蘭諾帝國将會對瑞沙人的敵意行爲給予最強有力的報複,國内的帝**也會在短期内開赴萊恩河戰區,與敵人決一死戰。同時爲了保證戰争的勝利,帝國『政府』宣布再一次在全國範圍内進行征兵,希望有志于保家衛國的,年滿18周歲的符合條件的男子,盡快到征兵處報道。
這份報紙實際上是何青平的主意,報紙上的信息是寫給法雷乃至全國的民衆看的,但同時也是寫給瑞沙帝國潛伏在法雷國内的情報人員看的。俗話說要想瞞過敵人,就首先要瞞過自己人,羅斯庫的遠征計劃是機密,至今隻有少數人才知曉,但也不能夠保證消息會被被洩『露』。要知道瑞沙帝國肯定也在蘭諾的國内安『插』了不少情報人員,如果讓他們得到了羅斯庫的遠征計劃,讓萊恩河戰區的瑞沙軍提前做好了準備,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現在有了這份報紙,國内大部分人,包括一些官員和貴族,在看了今天的報紙之後,恐怕都會認爲蘭諾軍将會源源不斷地開赴萊恩河戰區,在正面戰場上對抗來犯的瑞沙人。
“除了這份報紙,下官還認爲在這一段時間裏,我們應該主動放出更多的情報,用來混淆敵人的視聽。比如說我們明天放出消息,說将會派遣三個軍團支援萊恩河戰區,後天再改口說隻派遣兩個軍團。這樣的信息多起來,敵人的情報部門就會不知道應該相信哪一個才好,如此一來就算他們得知了我們的遠征計劃,多半也會對此産生疑問。”
“你說的,的确有一番道理。”羅斯庫再一次『露』出贊賞的神情,“想不到你對于情報戰也蠻有研究的嘛。”
“下官這隻是雕蟲小技。”何青平少校謙虛道,“如果是克裏斯托弗局長的話,一定能夠比下官做的更好。”
聽何青平提起埃羅克的名字,羅斯庫的臉上也『露』出了憂『色』,他的那位好友病情一直不見好轉,人口調查局這一強力情報部門也因此處在了半癱瘓的狀态。
“希望他能夠盡早蘇醒過來。”羅斯庫望着窗外的景『色』,輕聲歎道:“這一戰之後,瑞沙帝國的實力将會大損,短期内再不會有威脅我們的實力。若是就此錯過,那可就太可惜了。”
羅斯庫早已經适應了帝**人這一角『色』,因此他也能夠體會到帝**的戰士們抛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的決心。埃羅克雖然一直都在情報部門工作,卻也算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帝國戰士,如果他醒來之後,卻發現蘭諾已經迎來了長久的和平,相比一定會倍感失落吧。
戰『亂』的年代雖然會給一些人帶來痛苦與悲傷,卻也同樣能夠讓一些人實現他們的理想與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