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普上尉的示警聲過去沒多久,要塞城頭上擺放着的一口大鍾就“當當當當當”地敲響了起來,這鍾聲仿佛會傳染一般,不一會兒功夫,整座要塞各處便傳來了同樣的聲音。 飛速各種音『色』響成了一片,很快就讓原本還在睡夢中的人們蘇醒了過來。
第三軍團不愧是蘭諾的主戰軍團之一,盡管是淩晨時分,天氣也十分寒冷,但士兵們還是在一刻鍾之内就集合完畢。很快的,大隊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便開赴城頭,軍官們也抵達了各自的崗位。
“該死的瑞沙狗崽子!”布魯卡特要塞指揮官兼第三軍團軍團長羅伯特?萊克站在城頭,一邊不停的抖動着雙腿,一邊低聲咒罵犯境的敵人。
當看清楚敵人的規模之後,萊克中将又開始轉而咒罵自己人了:
“該死的情報部,對面來的敵人少說也有十萬,這麽大的動靜,他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外事部的那些人不老實吹噓他們的間諜有多麽優秀嗎,那些間諜難道都去冬眠了?”
蘭諾一向重視情報工作,過去在戰争尚未爆發之前,潛伏在敵國内部的情報人員就會将敵軍的動向在第一時間内發往國内,讓萊恩河戰區的軍隊有所準備。可是這一次由于間諜名單的洩『露』,外事務局在瑞沙國内建立的情報網幾乎全軍覆沒,自然也就沒可能将敵人靠近的消息傳到布魯卡特要塞了。
這個時候,就算不用望遠鏡,也能夠借助天上微弱的月光,看見遠方地平線處的一條黑『色』的粗線,那正是逐漸靠近的敵人大軍。盡管到目前爲止開看不清敵人士兵的制服和旗号,但能夠從東部邊境出現的,也隻有瑞沙人而已。
瑞沙帝國有一大半國土靠近北面嚴寒的區域,因此若要論抗寒能力,瑞沙士兵明顯比蘭諾士兵要強不少。因此在初冬尚未下雪的時候攻擊萊恩河戰區的幾座要塞,也是瑞沙帝**常用的戰術。
當然,如果天上下起了大雪,瑞沙人也是不會輕易開戰的。不過看目前的天氣,萊恩河流域還需要再等上十天才能夠迎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全軍警戒,火槍手全部都到城頭上來,炮兵營檢查彈『藥』,随時要保證發『射』!”
剛剛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的萊克中将盡管冷的直哆嗦,但還是有條不紊地發布命令。萊克中将率軍守衛這座要塞已經五年了,可以說是指揮經驗豐富。
自從迪克式線膛步兵槍問世之後,蘭諾方面就一直在努力讓所有的軍隊裝備上這種威力強大的火器。頭幾批步兵槍裝備給了保護女皇的親衛軍,而随後生産的步兵槍則被源源不斷地運往萊恩河戰區,交付給三個主戰軍團使用。
不過,蘭諾國内有能力生産步兵槍的工廠也隻有不到十家而已,這些工廠就算開足了馬力,年産量加起來也不到十萬。因此萊恩河戰區三個軍團并不是每一個士兵都能夠擁有新式的步兵槍。以第三軍團爲例,全軍十萬人之中,隻有第一軍第一師、第二師兩萬人擁有步兵槍,其餘的八萬人和城中的民兵,仍舊隻能夠使用傳統的冷兵器。
除了火槍之外,第三軍團還擁有一百多門新式火炮。不過這些火炮仍然屬于最開始的第一代産品,威力雖然巨大,但仍然有些笨重,一旦固定在了城牆上,就很難再移動到其它位置了。像是6磅步兵速『射』炮和12磅騎兵跑,至今也隻有親衛軍配備。
但是兩萬的火槍手和百餘門火炮已經足夠應付各種場面了,在今年夏天的第二次衛國戰争中,瑞沙帝國也曾經攻擊萊恩河戰區的幾座要塞。當時多洛索夫元帥的三十萬大軍始終無法攻破蘭諾人的防線,就是因爲在武器上吃了大虧。
因爲有之前的經驗,萊克中将此刻其實并沒有感到有多麽緊張,在他看來,瑞沙人的此次來犯,多半是和以往一樣,是年末的例行公事罷了。隻要讓敵人吃到一點苦頭,他們就會立刻逃的無影無蹤。
萊克正思索着怎樣用最小的代價赢得勝利,前方的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了。
“要下令炮兵攻擊嗎,閣下?”
副官低聲向萊克問道,這個時候敵人的隊伍大概距離布魯卡特要塞隻有不到兩公裏了,城牆上的火炮借助地勢,完全可以攻擊到敵人。
“再等等,”萊克中将說道,“等他們靠近一些再用火炮轟擊他們,這些狗崽子隻有被打疼了才會老實!”
如果是在過去,萊克中将的決定無疑是正确的。因爲以往出現在要塞前方的瑞沙帝**,從來沒有展現過什麽遠程攻擊能力。這些敵人最多隻擁有一些古老的銅制火炮罷了,不僅『射』程近,而起準頭奇差,發『射』的實心炮彈對于要塞高厚的城牆來說,也隻相當于撓癢癢罷了。
按照萊克中将的估計,等敵人距離要塞一公裏左右的地方再使用城牆上的火炮,就能夠取得最大的戰果,甚至有可能一舉将這群敵人擊潰。
“好家夥。”
剛才盡職的完成了預警認爲的凱普上尉和他手下的戰士們此刻依舊留在城牆上,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可以看清楚眼前這支敵人軍隊的規模了。
“來的可真不少,有十萬人了吧!”
拉威爾下士砸了砸嘴,語氣中充滿了驚歎,他是今年秋天才入伍的新兵,如今還是第一次面對敵人。
“真是少見多怪。”另一名戰士向拉威爾『露』出鄙夷的神情,“夏天的時候,敵人三十萬大軍圍攻咱們要塞,那場面才叫刺激!”
“三十萬?”年輕的拉威爾又驚呼了一聲,“後來怎麽樣了,我們打赢了嗎?”
“當然打赢了!”那戰士笑道,“否則的話,你我又怎麽可能站在這裏?”
布魯卡特要塞已經相當于一座小型城市,當中不僅有十萬守軍,還有數萬後勤人員甚至普通居民,因此若想要攻下這座城市,大量的兵力是必須的。因此可以說,此刻來犯的這十萬敵人雖然看起來規模龐大,但對于這座要塞來說卻威脅不大。
但是,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如今來的這支敵人,和以往的敵人戰力相同的情況下。
這個時候,正在不斷靠近要塞的敵軍隊伍又出現了變化,十萬人的隊列中忽然分出一小股部隊,這支隊伍并沒有跟随着大部隊繼續前進,反倒是向南面的一處高地走去。
“敵人這是在耍什麽花樣?”
一直在城牆上觀察的萊克中将小聲嘀咕了一句,由于夜『色』濃重,他就算使用望遠鏡,也看不起那分出來的一支敵人有什麽異常。
那支小隊很快就抵達了高地的上方,并且駐紮在了那裏,随後就見到一群士兵在那裏忙活,似乎在安裝着什麽。
與此同時,原本正在逐漸靠近的敵軍主力卻停了下來,十萬人就那麽排成黑壓壓的一長溜,再也不往前一步了。
瑞沙人已經不止一次的嘗到過蘭諾遠程火器的厲害,因此在最近的幾次交戰當中,他們無不是一開始就卯足了勁兒往前沖。因爲對于确實有效遠程打擊手段的瑞沙軍來說,隻有靠近了城牆,才能夠捕捉到勝利的希望。
可如今,眼前的敵人居然不搶攻,反而停了下來,這讓萊克中将感到怪異無比。
“難道敵人還有什麽手段不成?”
萊克中将心中稍稍有些不安,他決定不再等下去,于是向身邊的副官說道:“傳令下去,讓東面城牆上的火炮營全部開火,狠狠地揍這群狗崽子!”
布魯卡特要塞的城牆和普通的城市一樣有東南西北四個面,因此在通常情況下,城中的一百門火炮都是分散在四面城牆之上的。此次敵人突然襲擊,大部分火炮都無法在第一時間内運往東面的城牆,因此現在能夠攻擊到敵人的,隻有原本就安放在東面城牆上的三十門火炮而已。
不過萊克中将認爲就算隻有三分之一的火炮,也足以對付面前的敵人了,因此他也沒有急着命令另外三面城牆上的炮兵都集中過來。
由于一開始的時候,東面城牆上的炮兵就已經根據萊克中将的命令做好了準備,因此下令開炮的指示一到,城牆上幾座炮台上就閃起了一連串的橘『色』光芒,
緊接着,整座城牆都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好家夥!”
拉威爾下士臉『色』有些蒼白,雖然在訓練的時候,他就已經見識過火炮的威力,但是像這樣三十門火炮一齊發『射』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轟轟轟轟!”
瑞沙人的陣線極長,因此城頭上的蘭諾炮兵根本就不需要過多的瞄準,炮彈就可以落入敵軍的人群當中。爲了最大程度的殺手敵軍士兵,蘭諾炮兵使用的是中間填充了火『藥』的爆裂彈,當一顆顆炮彈落地的同時,爆炸所産生的氣浪以及炮彈的碎片加上各種銳利的填充物,就立刻讓落點周圍的瑞沙士兵紛紛倒地。
一顆炮彈落下,少則三五人,多則七八人都會喪失戰鬥力,三十枚炮彈最多也隻能夠殺傷一兩百人而已,這個數字對于十萬人的敵軍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炮彈爆炸時的巨大聲響和耀眼的火光卻能夠給敵人士兵的神經帶來極大的刺激,更能降低敵軍的士氣。在過去的一些戰鬥裏,往往是蘭諾人一開炮,瑞沙士兵就慌不擇路的向後逃跑,真正被火炮炸死的人反而不多。
但是這一次,瑞沙人卻顯示出與過去極不相符的氣勢,三十枚炮彈落地之後,雖然也引起了一陣子混『亂』,但這混『亂』很快就被平息下來,敵軍的隊伍裏就連一個逃兵的影子也看不到。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如今站在布魯卡特要塞之外的,是瑞沙統治者親帥的近衛軍,有沙皇本人親自壓陣,瑞沙人自然士氣高漲,就連平日最膽小的戰士,此刻也絕沒有後退的想法。
“這些狗崽子,今天吃了『藥』嗎?”萊克中将不知道沙皇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大『惑』不解道,“不要停,繼續開炮,讓他們在蘭諾的怒火之下顫抖!”
可誰知,當萊克中将的話音剛落,城下瑞沙人的陣營裏,準确的說是東南面的那處高地上,忽然閃現出了一串明亮的光芒!
如果有人仔細看的話,瑞沙人陣地中冒出的火光,和剛才布魯卡特城頭蘭諾炮兵發『射』時出現的火光一模一樣!
僅僅隻有幾秒鍾的時間,萊克中将雖然也注意到了那串火光,卻完全沒來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緊接着,布魯卡特要塞東面城牆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拳頭連續敲擊了數十下,猛烈的顫抖了起來。
“閣下,小心!”
忠心耿耿的副官一下子将萊克中将撲到在了地上,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内,中将以及衆多高級軍官剛才所占的位置上就是一陣飛沙走石,人們紛紛倒地。
“怎……怎麽回事?”
萊克中将心中極爲駭然,盡管他的腦子裏第一時間就閃現出了一個念頭,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父神在上,瑞沙人居然也有火炮?”
凱普上尉一邊驚叫着,一邊壓低了身子,躲在城頭的一面女牆之下,剛才他開始看的很清楚,從東南面的那處高地上,瑞沙人至發『射』了二十枚炮彈。
和蘭諾炮兵之前發『射』的爆裂彈不同,旨在摧毀城牆的瑞沙炮兵發『射』的是實心彈。這種炮彈雖然不會爆炸,但是在新式火『藥』的催動之下,卻能夠發揮出驚人的威力。尋常的城牆挨上兩三發這樣的炮彈,就會瀕臨崩潰了。
布魯卡特要塞的城牆雖然堅固,但終究還是石頭磊成的,瑞沙人的一輪炮火過後,凱普上尉就恐懼的發現,自己腳底下的石闆已經出現了龜裂。
“大家都沒事吧?”
在确定所處的位置暫時比較安全之後,凱普上尉低着身子,向四周的同伴問道。
“報告隊長,我沒事……”一個聲音回答道,緊接着,說話那人的語調一變,突然出現了哭腔:
“父神在上,拉威爾他……”
“拉威爾怎麽了?”凱普上尉一驚,扭頭向之前那個年輕士兵所在的位置看去。
隻見年輕的下士,拉威爾靜靜地躺在那裏,他的身上并沒有受傷,可唯獨額頭上被嵌入了一塊灰黑『色』的石頭。顯然是剛才的一枚炮彈轟碎了城牆牆體,飛濺的石塊正好擊中了拉威爾的腦袋。
年輕的戰士死去的時候并沒有受到多大的痛苦,他甚至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
看到同伴慘死,凱普上尉再也顧不得安危,一個側翻滾就到了拉威爾屍體的旁邊,接着他極爲悲傷的說道:
“拉威爾……該死的,你給我起來!你讓我怎麽和你的母親交代!”
拉威爾的母親就住在要塞裏,由于他的父親幾年前戰死了,因此他是被這位母親拉扯大的。按照蘭諾的法律,一戶人家如果隻有一名男子的話,他是不需要服兵役的。可是拉威爾爲了繼承父親保衛祖國的遺志,仍然穿上了軍服,走上了戰場。
今天是拉威爾第一次實戰,下午的時候,凱普上尉還擺放了他的家,并且向那位母親親口保證,一定會将她的兒子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可誰知,年輕的拉威爾居然在瑞沙人的第一次攻擊下就陣亡了!他一心想要像父親那樣上陣殺敵,卻連敵人的衣角都沒有『摸』到,就早早的失去了生命。
戰争,就是這樣殘酷。
瑞沙人的火炮讓蘭諾人的遠程優勢『蕩』然無存。在連續炮火的轟擊之下,布魯卡特要塞的東面城牆顫抖着,不住地發出呻『吟』。盡管萊克中将在第一時間内就下令炮兵攻擊敵人火炮所在的高地,但是在失去先機的情況下,效果并不顯著。
在冷兵器時代,像布魯卡特要塞這樣的堅強後壁就如同天塹一般,讓敵人無法輕易攻破。可一旦面對着新式的火『藥』武器,再高再厚的壁壘,都變得好像是紙糊的一般。
瑞沙火炮的不斷轟擊,讓要塞的東面城牆很快就變得搖搖欲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萊克中将不得不下令讓大部分城牆上的士兵到城下去防守。雖然城牆的屏障很有可能會被攻破,但是萊克中将手中的兵力并沒有減少。城中十萬士兵,再加上地勢的幫助,面對城外的十萬敵軍,勝算仍然較大。
可是,當東面城牆終于被轟開了一道缺口,對面的瑞沙士兵呼啦啦地一擁而上時,看清了敵軍真面目的萊克中将,心中立刻就涼了半截。
沖在最前面的那群瑞沙戰士,居然也拿着和蘭諾人同樣的步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