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劫後

第三十七章 劫後

發生在993年6月5日至6日的那一場大火,直至許多年之後依舊被很多人銘記在心。 飛速經曆了那次災難而劫後餘生的人們在身體上,或者心靈裏都留下了永久的創傷。爲了揭『露』這場災難背後的陰謀,讓殘殺無辜的兇手得到應有的懲治,伯蘭頓的幸存者在後來組成了一個非『政府』的團體活動于整個大陸各國,在很久以後,這個團體給世界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影響。

以上都是後話。5日夜裏開始的大火持續了13個小時才被撲滅,伯蘭頓城1/3的區域被完全燒毀,不僅僅是處于大火中心的三個貧民區,就連其它城區也受到了波及。正所謂玩火者必**,聯軍錯誤的估計了大火的猛烈程度以及自身的滅火能力,在這場大火當中,有超多八千名聯軍士兵葬身火海。

有所準備的縱火者都損失慘重,遭到大火正面沖擊的蘭諾軍民自然更加悲慘。伯明頓上将所率領的第71軍3萬士兵5萬民衆,最後能夠逃出城外的隻剩下不到一半。爲了護送平民出城,71軍超過2萬将士戰死在西門出口,盡管如此,仍然有超過2萬平民受到大火和戰『亂』的牽連,沒能夠逃出生天。

蘭諾軍民的其餘兩支也是一樣遭遇,第72軍軍長在混『亂』中身中流矢犧牲,第72軍、73軍、41軍、42軍四支隊伍最後能夠逃出城外的總共隻有4萬士兵,3萬平民。

按照聯軍的計劃,當蘭諾的潰軍逃出城外之後應該立刻派兵追殺,務必要将其消滅幹淨。但是由于城内火災程度超出了聯軍的預料,他們不得不将全部的兵力用于滅火。也正是因爲這個不幸中的萬幸,總共6萬蘭諾軍人、6萬平民才得以順利逃出已經變成地獄的伯蘭頓。

6日下午3時,急速南下的親衛軍終于和第一批從伯蘭頓城内逃出來的軍民相遇,看到一個個同胞們悲慘的模樣,來自帝都戰士們在震驚之餘,心中也充滿了憤慨。

“下官無能,無法戰勝敵軍,更不能救出城中萬千民衆……下官實在無顔再面對女皇陛下,等伯蘭頓城重回我手,下官必以死謝罪!”

這是第73軍軍長,傑克?奧西多少将見到羅斯庫之後的第一句話,他平日裏話很少,可一旦開口了,所說的必定是心中的真實情感。

奧西多少将曾經跟随蘭諾女皇一起前往帝都法雷平叛,在那個時候曾多次受到陛下的接見,女皇也不止第一次地對他表示過贊賞和期盼。後來第73軍就一躍成爲了第七軍團的主力,武器裝備也是軍團中最好的,奧西多少将也因此感受到了女皇陛下對他的厚愛,心中更是充滿了感激。

如今敵人來犯,奧西多少将原本是打算精忠報國,用一番宏偉功績來報答女皇,可是現在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敵人趕出了原本應該拼死固守的城市,殘酷的事實對奧西多的打擊極大,因此他才會對代表女皇的羅斯庫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來。

奧西多雖然被視作是軍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屬于少壯派的代表。但是就年齡上而言,少将比羅斯庫仍舊大了不少,眼看着一個足以成爲自己兄長的男人在面前痛哭流涕,羅斯庫心裏也極不是滋味。

幸好羅斯庫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伯蘭頓城内軍民的狀況固然令人恻然,但還是及不上古雷拉省各村鎮遭莫高人屠戮後的慘狀。羅斯庫在悲傷之餘很快就定下心來,他走上前去,扶起了半跪在地上的少将,沉聲說道:

“城沒了,我們拿回來便是。軍民喪生,我們就讓敵人付出千百倍的代價。閣下既然活下來了,就不要洩氣,以免讓逝者失望!”

奧西多悲痛的神情變了一變,眼神中也多出來一絲剛毅,他緩緩地向羅斯庫等人行了個軍禮,然後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軍隊當中。也不知道羅斯庫的這番話究竟有沒有起到效果。

由于伯蘭頓城以北數十公裏以内再沒有任何大型城鎮,所以親衛軍不得不改變原定的計劃,停下腳步來安置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們。

很快的,在森林邊緣的一處空地上出現了無數頂灰『色』的帳篷,這些營帳原本是親衛軍安營紮寨時所用的,但是此刻當中住着的全部都是從伯蘭頓城内逃出來的平民。幸好此時已經進入6月,夜晚的氣溫不低,隻要天不下雨,士兵們完全可以在『露』天休息。

第二天開始,4萬親衛兵和6萬恢複了生機的伯蘭頓守軍們還到森林中砍伐了不少木材,萊絲和不久後到來的伯明頓上将,以及羅斯庫在經過商議之後,決定先修建一座臨時城寨,一方面安置平民,一方面以此爲基礎,作爲反攻伯蘭頓城的臨時總部。

原本按照萊絲的『性』子,是打算在近日内就對伯蘭頓城發起總攻的,因爲女皇陛下在臨行前對她說過,這座城市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落入敵軍手中。但是目前看來,伯蘭頓城滿目瘡痍,城内的蘭諾守軍也被完全肅清,事實上已經被侵略者占領,此刻貿然攻城的話就算能夠打下這座城市,也必定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6月8日,從伯蘭頓城中陸陸續續逃出來的軍民大部分都已經抵達親衛軍的這座臨時城寨。伯明頓上将立刻對這些人進行了清點,結果有些悲哀的發現,城内原來的20萬守軍如今活着來到這裏的隻剩下63255人。

此外,戰前伯蘭頓城原來總共擁有居民50萬,除去在開戰之初逃離這座城市的20萬人,敵軍兵臨城下時城内應該還有30萬居民。然而臨時城寨中收容的平民隻有71328人。

失蹤的這進23萬人當中,有一部分仍舊留在城内,淪爲了侵略者的俘虜,另一部分則因爲戰『亂』和大火,永遠的失去了生命。

剩下的這7萬多民衆絕大部分人都已經身心俱疲,他們當中很多人都失去了重要的親人、朋友,有的人因爲戰火身受重傷,甚至落下了殘疾。這兩天當中,不斷地有人因爲恐懼不能安然入睡,他們無法忘記那場大火,以及衆多的悲慘情景,有一些人甚至因爲疲憊和恐懼而失去了好不容易才保住的生命。

太多的人需要休息,而且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地方安置這些難民,所以萊絲隻得任由這些人在親衛軍的營地中住下去。另一方面,羅斯庫和伯明頓上将也利用各自的權限,從最近的幾座城市中調撥糧食衣物,但是由于路程過遠的關系,最近一批物資最快也要一周後才能抵達。

營中有難民,城中有敵軍,面對如此複雜的情況,蘭諾軍的高層再一次展開了争論。

“伯蘭頓就在眼前,爲什麽我們不趁着敵軍立足未穩的情況下攻進去?”

指揮部的營房之外,萊絲?維多特中将擡手指着前方不遠處的那座城市,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這幾天以來,萊絲不止一次的表達出了攻城的想法,但是每一次都被伯明頓上将給阻止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上将閣下似乎真的怕了城内的那些侵略者,他搖了搖頭道:

“城中的大火已經熄滅,想必敵人這次是完全控制住了整座城市,他們大約還有十餘萬人,我們兩軍加起來也隻有十二萬出頭。硬要攻城的話,恐怕會有很大困難。”

“有什麽可擔心的?”萊絲絲毫沒有掩飾目光中的鄙夷,她向着身後的親衛軍營地揮了揮手,道:

“你的第七軍團不是敵人的對手,不代表我的親衛軍也怕了他們!”

伯明頓上将明白萊絲看不起自己,但是他也知道沒必要和一個年齡足以當自己女兒的小姑娘鬥氣,上将隻是淡淡的說道:

“就算親衛軍擁有新式裝備又如何?就算伯蘭頓的城牆擋不住閣下的火炮,但有一種情況,閣下的火炮再厲害,也是毫無用武之地。”

“你是什麽意思?”萊絲歪起了眉『毛』,她以爲對方在強詞奪理。

一旁的羅斯庫倒是聽明白了伯明頓話中的意思,他連忙問道:

“閣下難道是想說,敵人可能會利用城中的平民阻擋我軍攻城?”

“正是!”伯明頓用力地點了點頭,道:

“這種情況如果是在幾天之前,我根本不會想到。因爲敵人在攻入伯蘭頓之前雖然占領了一些我們的城鎮,但是他們的士兵卻并沒有危害占領區的居民。所以我之前也一直以爲,教廷爲了他們的面子,不會對平民動手……”

說到這裏,伯明頓上将狠狠地捶了一下身前的桌子,道:

“可沒想到,我軍在城内與敵人對峙的時候,他們一見到形勢對自己不利,立刻就放火燒城,全然不顧城中民衆死活……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什麽父神?什麽正義?那些人爲了勝利,什麽肮髒卑鄙下流的手段都能夠使出來!”

伯明頓上将的一席話讓萊絲也陷入了沉默,她所經曆的戰事并不算多,遠不比上戎馬半生的伯明頓。在萊絲以前看來,戰争隻不過是軍人們之間的較量,不關平民的事。

但是此刻正在營中歇息的數萬民衆,以及他們口中不時發出的痛哭與悲鳴,讓萊絲也在心下承認,伯明頓上将所說的話頗有一番道理。

親衛軍的火炮也能夠輕而易舉地攻破伯蘭頓的城牆,但如果敵人将城中的無辜民衆擺在城頭,以他們爲盾牌守城,萊絲還能夠下達開炮的命令嗎?

如果換做是其他的鐵血将軍,比如說萊絲的父親維多特上将在場,恐怕會在片刻猶豫之後就會立刻下令無視城内平民的生死,堅決攻城。可是眼下蘭諾軍的三位指揮官都顯然無法下這樣的決心――這座城市是伯明頓上将的家鄉,城中還有不少他認識的人,他不可能下的了手;萊絲終究是一個女『性』,也不會做出如此絕情的事情;至于羅斯庫,就算他狠得下心腸,也得顧及到妻子的想法和皇室的聲譽。

正當蘭諾軍高層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伯蘭頓城内的聯軍卻迎來了一支援軍。

這支援軍的數量不多,大約在三萬人左右,仍舊以教廷步兵爲主,當中混雜着有少量騎兵,從這些人行軍的姿态來看,大概是教廷在國内新征召的一批士兵。

留在國内的衆位樞機主教深知前方戰事的緊迫,所以一直沒有停止過征兵的工作。隻不過教廷國内原本就沒有多少适合從軍的青壯年男『性』,就連耕地的農民都被他們拉到了戰場。幾位樞機主教忙活了數個月,也才勉強湊足了三萬人派到前線來。

率領這支援軍的是聖騎士阿萊頓,奧萊特,教皇既然将這名常年駐守在諾爾曼聖宮内的聖騎士團長也送到了伯蘭頓,想必是已經放手一搏了。

等奧萊特和他的三萬名士兵從南門進入伯蘭頓城内之後,立刻就被這座城市的狀況給震驚了。

奧萊特雖然以前從來都沒有到過伯蘭頓,但是他可以輕松的從城市裏的處處廢墟中判斷出,這座城市在遭到戰火破壞之前,應該是一座頗爲雄偉的大城。路邊随處可見的倒塌房屋和裝飾用的雕像樓閣盡管破爛不堪,卻也仍舊在向人們展現它們生前的“美侖美奂”。從整座城市的風格和布局來看,它應該是經曆過無數人、數代的修繕才成長爲今天的模樣,如今居然就這麽毀了,奧萊特身爲一個外來者也感到十分惆怅。

更令人震驚的景象還在後面,當奧萊特一行人經過城西貧民區的邊緣地帶時,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父神在上!這是什麽一副慘狀?是地獄麽?”

奧萊特喃喃自語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眼看去,前方被大火損毀的,被濃煙熏黑的房屋比比皆是,整塊地區就仿佛曾經接受過地獄烈炎洗禮過一般,讓人無法直視。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廢墟當中随處都可以見到被大火燒焦的、蜷縮成一團的屍體。雖然這些屍體的衣着、外貌都已經無法辨認了,但是還是能夠從他們的體型上可以判斷出哪一具是男人的、哪一具是女人的,那一具是小孩的。

意識到那些燒死的人大多都是原本居住在這裏的平民,奧羅特手下的一些新兵立刻就忍不住跑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面對如此的慘狀,就連聯軍的那些始作俑者都不敢來到這裏爲死者安葬,更别提這些從沒有上戰場的新兵了。

“這是怎麽回事?那些屍體是怎麽回事?”

來到聯軍設在城中的作戰指揮部之後,聖騎士奧萊特立刻就拉住了格朗克公爵的衣領,用嚴厲的語氣和最可怕的表情質問這位老人。

格朗克公爵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聖騎士的問題,雖然這件事情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放火的命令畢竟是從他的口中下達的。

放火燒死數萬平民始終都是令人無法容忍的罪行,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了,教廷的聲譽勢必會受到嚴重的負面影響。在一旁的格倫斯樞機主教生怕格朗克公爵說漏了嘴,将真相告訴對方,連忙替他回答道:

“前日我軍在城中與敵人交戰,将一批敵軍圍困在那幾個城區之中。敵人見到取勝無望,就放了一把火,趁『亂』逃走了。”

格倫斯颠倒黑白的功夫着實令人佩服,盡管這個說法有很多漏洞,但是這幾天來他也是這麽向英德克人,以及衆多聯軍将士們解釋的。當時的場面的确十分混『亂』,聯軍本身也受到了波及,再加上奉命進入貧民區放火的那近百個教廷士兵有的被大火燒死了,活着的也被秘密處死,所以聯軍中的大多數人反而一點也不清楚大火的真相。

敵人爲什麽會放火燒自己的城市?奧萊特心中雖然也存有疑問,但還是信了樞機主教的這句話,他連忙放開格朗克公爵的衣領,然後鞠躬道歉,對公爵說道:

“很抱歉閣下,我剛才太沖動了!”

面對聖騎士的歉意,知道事情真相的格朗克公爵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隻能夠含糊的應了幾聲,然後有些漠然地退到了一邊。

“教皇陛下派你來這裏,除了運送援軍之外,還有什麽指示?”格倫斯樞機主教急切地問道。

“我在離開諾爾曼的時候,教皇已經得知了閣下與聯軍攻入伯蘭頓的消息,陛下對這件事極爲贊賞。”

“是嗎?”聽到這句話,樞機主教立刻就笑了起來,他第一次感覺到這麽長一段時間的行軍生涯,自己所受到的那麽多苦難都沒有白費。

格倫斯笑起來的模樣十分恐怖,臉上的肥肉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揉』在了一起,就連他原本的五官都無法分清了。好在奧萊特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格倫斯的笑容,他無視了眼前的景象,繼續說道:

“從海上也傳來消息,英德克的艦隊已經回到他們的本土,再過一個月還會有一批援軍抵達。”

“真的?”聽到這個消息,格倫斯差一點就不顧自己的身體,從床上跳起來。目前聯軍雖然拿下了伯蘭頓城,但自身的損傷也讓他們無力繼續北攻,如果英德克的援軍再來一批,憑借着他們手中的新式武器,就算攻克蘭諾的首都也不是幻想!

格倫斯的腦中飛快地轉過了幾個念頭,臉上的贅肉也再一次集中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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