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良久，又将照片輕輕的翻過來，照片背後是四個小字，“福壽延年”。
看着照片背後的字，窦強的眼神漸漸變的堅定和絕然還帶有一絲狠意。
“睡覺了睡覺了。”門外的走廊裏，獄警的聲音由遠漸近。
窦強将照片平整的壓在枕頭下，照片是尤蛟委托的律師帶來的，經過公，不怕搜查出來。
窦強知道自己這次栽定了。
進來了五天，每天都有針對性的審訊，翻出來的事情越來越多，有些事情隻有自己的幾個心腹才知道些内情。
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誘也罷，看來那幾位“好”兄弟都已經背叛了自己。
“鄒老蔫兒”的案子也翻出來了，那可是命案。
除了吃一顆“花生米”，他想不出自己還會有别的下場。
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沖動，踢在了鋼闆上。
紅顔禍水啊，麻痹的。
也好，就用自己的賤命換孩子的一世平安吧。
雖然自己和“油條”一直不對付，但尤蛟的人品值得信賴，隻要承諾的事情肯定會做到。
|“睡覺了睡覺了。”獄警用警棍敲擊着鐵門，很快，屋子裏安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
“怎麽萎靡不振的樣子？昨天晚上幹什麽了？”李恺看張志傑靠着花壇圍欄上一個哈切連着一個哈切的，不禁問道。
“沒什麽，就是失眠了。”
“失眠？有什麽美事兒想的睡不着覺。”
“屁的美事兒，十五号半夜起來折騰了一番，就做下病了，晚上睡不踏實，總覺得時間賠了。”張志傑苦惱的撓着頭。
“時間賠了？十五号？哦，那怎麽叫賠了，明明是賺了一小時。”
九月十五号，夏令時結束，京都時間半夜兩點要起來把時鍾往前撥一小時，也就是将兩點變成一點；明年的四月中旬還會有一天将時鍾撥快一小時，如此周而複始。
“那怎麽叫賺了，本來就是我的時間，不過是還給我了而已。每年都借我一個小時時間，還的時候也不知道補貼點兒利息。放半天假也好啊。”張志傑對這種貌似不公平的買賣，很是憤慨，一副遇到了奸商的樣子。
“也是，‘烙餅卷手指頭’，裏外都是自己的，這買賣做的沒意思。明年咱不做了，耽誤睡覺。”
“能不做嗎？這事兒好像咱們說了不算。”
“應該能吧，隻要你虔誠的祈禱，祈禱咱們華夏繁榮昌盛，漫天神佛感動之餘，沒準兒就順帶着答應了你這個無理要求。”李恺蠱惑道。
肯定能，1991年是實行夏時制的最後一年，以後就沒有這個說法了，所以九零後的人都沒有這個經曆。
“走，去買個雪糕吃，天兒越來越涼了，就快要沒得吃了。”張志傑建議道。
“行，我請你。”李恺将張志傑拉起來，并招呼不遠處背布列語單詞的劉大龍。
一場大雨過後，氣溫有所下降，但還有些許悶熱，雪糕還是能夠享用的，而且大家可以分享，不過薛妍就算了。
同一時間，看守所裏也正在放風。
窦強蹲在一個牆根兒角落裏，不動聲色的在水泥牆面上磨蹭着一把廢棄的塑料牙刷手柄。一同進來的幾個馬仔圍繞着他，貌似在閑扯，其實是在遮擋着窦強的小動作。
沒有别的可能了，上午的審訊中，警察又出示了一些證據，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不過關鍵的證人他們還沒了解到。錐子的手算是廢了，手筋被玻璃切斷了，即使勉強接上，功能也不全了，将來拿筷子都費勁，别想再拿刀了。
“鄒老蔫兒”的屍體隻有自己和“錐子”知道埋在哪兒了。
窦強決定最後自己把事兒擔下來，不枉“錐子”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一遭，反正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窦強又擡頭看着長方形的天空。
秋天的天空，如大海般湛藍，好像是排刷沾着藍色的顔料抹過，白雲似輕舟一樣優哉遊哉的漂浮着，形态各異。其中有一團白白胖胖的，好像年畫裏的福娃娃。
真可愛，隻是越飄越遠，很快就脫離了長方形的桎梏。
看着看着，窦強的眼睛累酸了，低下頭時，兩滴眼淚落在了水泥地上。
…………
“恺哥哥，你們是要回伴山屯兒秋收嗎？”喬娜蹬着車子湊近李恺問道。
今天是中秋節。
中秋節在九十年代初還不是法定假日，想要休中秋假，要等到1999年。
不過一中和二中都很人性化的調劑了，中秋節這天的下午隻上兩節課，學生們可以早些放學，回家和家人們吃頓團圓飯。
華夏人的傳統概念裏，中秋節可是僅次于春節的重大節日。
“是回伴山屯兒，不過秋收是在國慶節前後，你現在跟過去落不到好吃的，最多整點兒核桃栗子。而且我們今天回去是家族聚會，不是很方便。等到了收獲的正日子我肯定招呼你，讓你去一次滿載而歸。”李恺解釋道。
“好的呀，一言爲定。”喬娜滿意的說道。
十輛嶄新的“蒲佳琪”自行車，再加上車座上坐的都是的帥男靓女，錯落有緻的行駛在馬路上，一道很靓麗的風景線。
昨好了放學後各回各家，中秋佳節，自然是要阖家團圓，劉鳳芝已經先行一步回了生活區，半個多月沒住了，借機會收拾一下，看着也舒服。等李焱下班後，回生活區集合，然後全家人一起回伴山屯過節。
最先脫離自行車隊伍的是冉玥，再不久是範瑤，其餘人目的地都是機械廠生活區。
剩餘的八輛自行車繼續不緊不慢的行駛着，李恺一邊蹬着車，一邊浏覽着街道兩邊的風景。
重生回來快兩年了，關于這個時代的風景，對應着腦海裏幾十年後的變遷，李恺是百看不厭。
現在還沒有什麽街心廣場和路邊花園，當然也就沒有泛濫成災的“廣場舞”，但鍛煉身體的人還是有的。前面的便道區很寬，就有一對老夫妻正在鍛煉。
這老倆面對面站着，一條紅色的布帶将兩人的腰部連在一起，老倆中間是一個人的間隙。老婦人雙手扶着對方的雙臂，淺笑着嘴裏喊了口号，将右腳向後退了一步，緊接着老爺子哆哆嗦嗦的擡起自己的左腳，努力的邁出一步，踩在老婦人右腳讓出的位置上。
然後老婦人退左腳，老爺子邁右腳，如此循環往複。
期間不知道老婦人說了句什麽，老爺子咧着嘴“哦嗬哦嗬”笑的停不下來，口水順着嘴角不住地流淌。
老婦人掏出手絹，細心地幫老爺子擦幹淨口水，并和他一起“呵呵”大笑。
騎車錯過兩位老人的位置後，李恺心頭一凜，不禁攥緊了手把。
那個時間快到了，對父親身體的監護需要更加上心。
…………
李焱一家回到李家老宅時，李鑫李森李淼這幾家的成員已經到齊，開始做聚餐準備了。
分出來幾個人幫着從車上卸東西。
東西依舊不少，能塞的地方都塞滿了。
李焱馬上就是副廠級，行政副處級幹部了，盡管收入完全不怕紀檢查問，但現在也學會低調了，一家人回來隻開了一輛車。
劉鳳芝準備了許多半成品的鹵菜，加上這些，很快就擺滿兩桌席面李振江大手一揮，中秋宴開始。
等聚餐結束後，李老太握着劉鳳芝的手，婆媳倆坐在炕上開始說知心話；
李恺也被李振江“拐”進了西屋。老李家一年來的變化，給老太爺的沖擊是震撼的，一樁樁一件件，很多事都有這個寶貝“親孫子”的影子，老爺子甚是欣慰；
李焱兄弟四個圍着一張桌子，抽着“華子”，喝着“龍井”，高談闊論。
李恺和爺爺正在聊天，口袋裏的“大哥大”響了。對于自己孫子有這種高科技的新鮮玩意兒，李振江已經見怪不怪了，何況他見李焱用過這東西，知道是一種類似于電話的東西，隻要一響，就是有人找。
于是李振江指了指“大哥大”，讓李恺趕緊接通，别耽誤事情。
這時候還沒有來電顯示功能，不過知道李恺“大哥大”号碼的也沒幾個人，李恺便随手接通。
“喂，您好。”
“我不好，很不好。”電話裏傳出的是安城市公安局副局長程漢坤的聲音，“李恺小朋友，我知道你很聰明，是我多少年來見過的最有前途的孩子，而且膽大心細，嫉惡如仇。但，華夏，是法治的國家，任何個人的情感好惡以及行爲都絕不能淩駕于法律和國家利益之上，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和底線。”
“程伯伯，您說的我非常贊同，這條原則和底線也是我一直遵循和堅守的。”
“你現在要是實話實說，還有回旋的餘地，畢竟你還不滿十六歲，隻是個孩子，又是出于義憤，難免一時沖動……再晚了，誰也幫不了你。”
“程伯伯，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我現在是一頭霧水。”
“……一小時前，看守所的中秋會餐上，婁謹言和窦強發生沖突，窦強将磨尖的塑料牙刷柄刺進了婁謹言太陽穴，婁謹言當場死亡。之後窦強又手持‘兇器’意圖襲擊獄警，被警務人員擊斃。”
“我操……”李恺直接給整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