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一種福利吧。
過年放假廠裏規定隻放初一、初二、初三,除夕這個重大的日子卻被忽視了。但企業很人性化,對這一天請假的,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忌憚着不敢跟李焱這個新主任請假。
沒有生産任務,也沒必要耗着大家,來了也是湊在一起扯犢子,或圍坐在犄角旮旯裏打撲克。
李焱就讓老劉和楊成剛跟自己演了場戲,先是老劉當衆向李焱請假,說明天家裏有事,不能來了。然後是楊成剛,同樣的理由當衆請假,李焱都微笑着痛快答應。
有了“開路先鋒”,大家也就不慎着了,于是李焱很快就收到了四車間全體職工的請假申請,李焱也愉快地全部批準了。
往年這一天,李焱也是肯定“家裏有事”,今年不行了,明天誰不來,他也得來一趟。
“主任,吃飯去啊。”蔡小麗拿着飯盒一邊向車間外走,一邊跟李焱打招呼。
“還有點事兒,你先去吧。”
“那您忙着,我去啦。”
“嗯。”
“牛通事件”解決後,蔡小麗的精氣神明顯好了許多,四車間那些“閑蛋玩意兒”們再也不嘚瑟了,誰也不敢再對她動手動腳,那些老娘們兒也不私下裏編排她了。
李主任連自己徒弟都舍得送進去,聽說不死也要在牢裏關一輩子,他們可沒那麽頭鐵。
不一會兒,李焱忙完了,也拿着飯盒向食堂走去。
一進食堂,就看到打飯窗口圍着一群人,外面也有許多人在嬉笑着指指點點。
李焱不聲不響的湊近人群,探頭向裏面看去。
“小麗啊,你跟牛通不清不楚的,肯定落了不少好處,幫哥哥出個飯票還舍不得啊。那要不哥哥幫你出飯票,吃完飯咱們去‘小倉庫’談談心。放心,哥哥比牛通更會疼人。”一名男職工對蔡小麗說道。
男職工的頭發梳得油光锃亮,左臉正中長着一個大痦子,痦子上還長出來一撮長長的毛,看着就惡心。一邊說着還一邊擠眉弄眼的将身體向蔡小麗身上靠。
“走開。”端着空飯盒的蔡小麗氣的渾身發抖。
“小倉庫”是二車間南邊的一個倉庫,裏面存放的都是廢棄的設備部件,輕易沒人去。也不是完全沒人去,廠裏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就經常光顧,甚至一些不正經的男女會在裏面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所以大家一提到“小倉庫”,也都明白什麽意思。
“走不開,”“一撮毛”嘿嘿笑着,“哥哥看到你這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心裏就瘙癢,給哥哥撓撓呗。”
“是啊,給毛哥撓撓吧,他解了癢,肯定也會給你解解癢,互利互惠嘛。”一邊還有人在起哄。
蔡小麗見對方死纏爛打,就想躲開,不過這小子伸手前後左右的攔着,就是不讓她脫身。
“别在這兒扯淡了,有飯票拿飯票,沒飯票趕緊滾蛋。”同是四車間的一個男職工看不過去了,開口罵道。
“操,有他媽你啥事兒,咋了,老子痛快痛快嘴咋了,我又沒動她。碰都沒碰着她,你告我去啊。”
确實沒碰到,蔡小麗一直在躲,這小子就是存心戲耍她,所以也沒有真正的身體接觸。
“人家不願意搭理你,你就趕緊滾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心裏沒數啊。”又有一名男職工出言道。
“别他媽多管閑事,不想過好年說話,老子成全你,大過年的,給你見見紅。麻痹的,老子的事兒你也敢管。”“一撮毛”罵了一句,轉頭又開始調戲蔡小麗,“怎麽樣啊妹妹,幫哥哥出個飯票吧。”
蔡小麗急的眼圈都紅了。
“多少飯票,我給你出了。”李焱擠開人群,走了進去。
“李主任。”
“李主任。”
“李主任。”
“李……主任。”見到李焱,“一撮毛”也吓蒙了。
年底這些日子,關于李焱的“傳說”越傳越廣,越說越邪乎,他自然也知道這個僅用半年時間就從班組長“飛”升到車間主任,還親自将徒弟送進大牢的人物。
“他這份兒飯多少飯票,我給他付。”李焱沖窗口裏面的打菜師傅問道。
本來還很嚣張的“一撮毛”,聽到李焱的話,直接吓傻了。
周圍的人,好的壞的,單純看熱鬧的,起哄架秧子的,瞬間都安靜了。
李焱是誰啊,機械廠現在的風雲人物,廠領導面前的紅人,半年就完成了别人一輩子的仕途成長,而且誰都看得出來,李焱絕對不止于此。更可怕的是,爲了懲惡揚善,這個人不惜将自己徒弟送進大牢。
這樣的人,看到今天的場面,能有個好?更何況當事人還是“牛通事件”同一個人。之前就有謠傳說李焱跟蔡小麗相好,雖然後來辟謠說是牛通他媽造的謠,但有人并不相信,隻認爲是李焱的實力強大,掩蓋了“真相”而已。
可無論是倆人真的相好,還是李焱的實力确實強大,今天的事情,都很難善了。
于是剛才起哄的那些人,開始小幅度向外挪動腳步,尋找機會逃離這裏。
“李……李主任,不敢不敢,哪兒能讓您付呢,自己來,我自己給。”“一撮毛”哆哆嗦嗦的從兜裏掏出飯票,數都不數就要塞給打飯的師傅。
李焱上前攔住,轉頭對“一撮毛”說道:“怎麽的,看不起我?我說給你付,你不願意。”
“沒那意思,絕對沒那意思,我這……我這……我不配讓你破費,我就是個下三濫,您大人大量,拿我當個屁放了吧。”“一撮毛”哀求道。
今天這事兒,進局子是犯不上,可要是被李焱惦記上,他肯定沒個好兒。
現在誰不巴結着李焱啊,他是二車間的,李焱都不用說話,隻要透出一絲風聲,二車間主任就會讓他去掃廁所,更保不齊過了年他就不用來了。
李焱不管那個,徑自在窗口打了一葷一素兩個菜,又要了一個饅頭一個豆包,然後拿出一把飯票,也是沒數就遞過去,“連他的一起。”
然後轉身就走。
“一撮毛”直接癱在了地上,周邊的人紛紛遠離他,生怕被沾上。
……
中午食堂發生的事情,沒到下午下班,李剛就得到了消息。混混的“諜報工作”,當然不僅限于街面上,更何況還是“老大”關注的人發生了事情。
下午一下班,“一撮毛”瘋狂的蹬車回家。他要回家找媽媽,問問這位機械廠退休老工人,今天的事情該如何補救。
但是他回不去了,起碼暫時是回不去了。
七八個人攔住他的自行車,爲首的直接将他一把拽下來,然後問旁邊的人,“确定是他?”
“肯定是他,就憑這一撮毛也差不了。”
這個人點點頭,又問“一撮毛”,“知道爲什麽找你嗎?”
“大大大……大哥,您給個明示,要是有得罪的地方,小弟下跪賠罪,騙人我是你孫子。”“一撮毛”吓的膀胱開始收緊。
“别,我沒你這麽大孫子,膽兒挺肥啊,我們大嫂你都敢調戲,真是活膩歪了。”
“冤枉啊,我就是嘴賤,我賠錢,我賠錢。”
對方也不再廢話,确認無誤後,薅着頭發将他拽到馬路牙子上,幾個人開始對他拳打腳踢。
馬路上,機械廠下班的人川流不息,有下車觀戰的,但沒一個人上前阻攔。
足足痛打了七八分鍾,這夥人才罷手。
“小子,聽清楚,以後管住你那‘雞屁股嘴’,再他媽不幹不淨的,絕了你子孫根兒。”爲首的撂下一句話,帶着人揚長而去。
在地上躺了十來分鍾,鼻青臉腫的“一撮毛”才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生活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