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醫生準确的判斷出甯甯的病症。
來得很及時,病情不算嚴重,輸幾天液就行。每天來醫院輸液就行,當然住院治療更好,不過住院手續要明天白天才能辦理,今天隻能在觀察室裏輸液。
李曉敏負責照看着孩子,于金鬥則“上蹿下跳”繳費,取藥,不一會兒甯甯的手背就接上了輸液管。
肯定是要住院的,這鬼天氣根本沒辦法每天跑來跑去,也不可能天天麻煩李焱車接車送。
“你們做家長的,對孩子的身體要上心,小感冒也會引起很嚴重的并發症,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做爸爸的,不要把孩子的事情都推給媽媽,這也是你的責任。”
醫生是位四十多歲的女性,母愛泛濫,看着護士給孩子輸上液後,就開始對于金鬥和李曉敏進行教育。
“哦,爸爸不方便,”醫生看到于金鬥缺失的胳膊,“這不是理由,照顧孩子重要的是關心、愛心,還有陪伴,又不是什麽體力活兒,累不着你。”
又轉過頭來說教李曉敏,“孩子爸爸不方便,你就要多操些心,冬天最容易感冒,要是流感更麻煩,到時候還得是你們自己受累。”
李曉敏紅着臉也不說話,隻是輕輕地點着頭。
“大夫,你搞錯了,我們不是……”于金鬥趕緊解釋。
“不是什麽?不是不用心?但凡用點兒心,孩子能感冒嗎?你這當爸爸的還想着推脫責任,怎麽着,孩子就隻能媽媽管?責任都是媽媽的?什麽年代了,還這麽大男子主義。”
“我是說我們……”于金鬥還想解釋。
李曉敏拽了拽于金鬥空蕩蕩的右袖子,對醫生說道:“大夫,是我們錯了,我們以後一定注意。”
“這還差不多,我也是做母親的,知道帶孩子的辛苦。責任,咱們始終要記住做父母的責任。”醫生這才滿意的出了觀察室。
李曉敏低着頭不敢看于金鬥,于金鬥也腦子亂哄哄的不知道說什麽。
覺得該說聲對不起?
可自己幹啥對不起人的事兒了?
兩人靜靜地坐着,大概五六分鍾後,于金鬥站起來說道:“那啥,那個……李工還在外面等着呢……我讓他回去,甯甯明天還要住院……”
“嗯……”李曉敏低着頭吭了一聲,好像鼻塞了一樣。
于金鬥趕緊起身出了觀察室。
太别扭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裏沒招沒落的。
李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腦袋一下一下的點着,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于金鬥上前将他喚醒,告訴他甯甯今晚要在這裏輸液,明天會直接住院,讓他先回去。
聽說孩子沒大事兒,李焱也就放心了,問明天還需要送些什麽過來。
于金鬥想了想搖搖頭,大夫說也就是三四天的治療期,缺什麽急用的直接買就好。他帶的錢不少,而且存折也在身上,實在不夠去銀行取。
于是李焱就走了,剛十二點,回去還能睡一大覺。
“李工走了?”見于金鬥進屋,李曉敏問道。
“走了。”于金鬥點點頭。
“這個李工怎麽看着有些面熟。”
“哦,這是小恺,就是李恺他爸,父兒倆有點兒連相。”
“我說呢。那個……你也眯一會吧,辛苦半天了。”李曉敏指着另一張觀察床。
“你去吧,我經常上夜班,比你熬得住。放心,我盯着輸液瓶,有事兒會叫護士的。”
“還是你去吧……”
“聽話,快去吧,明天還有你忙的呢。”
一句“聽話”,李曉敏仿佛中了咒語,紅着臉走向觀察床,對着于金鬥這邊側身躺下,然後閉上眼睛。
躺是躺下了,眼睛也貌似閉上了,但李曉敏一點睡意也沒有,時不時的微張開眼,看着對面的一大一小。
此時的于金鬥就像一位盡職盡責的父親,用手絹給甯甯擦額頭上的汗,蓋緊被子,還用護士留下的棉簽棒沾上些水杯裏的水,輕輕地塗抹在甯甯的嘴唇上,做這一切的同時,眼睛還不時地在輸液瓶和甯甯紮針的手背上徘徊,一刻都不敢松心。
看着看着,李曉敏無聲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了枕頭上。
終究是太累了,無論是體力還是腦力,李曉敏還是睡着了,睡夢中,于金鬥牽着自己的手,自己又牽着女兒的手,并排漫步在萌發着新芽的樹林中。
“媽媽,媽媽。”
李曉敏一驚,猛地睜開眼睛。
對面的觀察床上,甯甯已經醒了,眨動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嘴裏小聲呼喚着自己。
李曉敏趕緊下床,快步走到女兒身邊,伸出手來放在她額頭上。
退燒了。
李曉敏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才想起于金鬥來,四周看了一下,人沒在。
“你在找于爺爺嗎,他去買糖寶寶了,不讓甯甯叫醒你,可我想噓噓了,忍不住。”甯甯解釋道。
“沒關系,媽媽抱着甯甯噓噓。”李曉敏從床下拽出痰盂,抱着甯甯開始小便。
“好嘞,媽媽的寶貝閨女,真沉。”李曉敏将甯甯放平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其實醫院裏的暖氣燒的很熱,屋内能有二十四五度,但甯甯是病人,蓋多一些也是應該的。
“媽媽,我能吃一個肉寶寶嗎?我用糖寶寶和你換?”甯甯問道?
“怎麽了?爲什麽要換?”
“于爺爺說我得病了,這幾天不能吃肉肉,不然身體裏的病毒大蟲蟲會搶我的肉肉,讓自己變得更厲害,我的病就不能好了。可我特别想吃肉包包。”甯甯讨好的看着李曉敏。
曾經的甯甯,一年也吃不到兩口肉,可這一個月來,幾乎每天都能見到葷腥,所以她“愛”上了那種味道。
“爺爺說的對,醫生也說了,隻要三天,三天不吃肉肉,堅持輸液,甯甯的病就好了,以後想吃多少肉肉就吃多少肉肉。要是堅持不了呢,病就好不了,不但好長時間都要輸液,而且以後再也不能吃肉肉了。”
“啊?”甯甯的小臉糾結出了“皺紋”,看樣子很難取舍,不過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唉,好吧,不吃肉寶寶了。不過媽媽要說話算話,就三天哦。”
“嗯,媽媽說話算話,說三天就三天,今天是第一天,計時開始。”李曉敏笑着輕輕捏了捏甯甯的小臉。
“那媽媽和爺爺吃肉寶寶的時候,要離甯甯遠一點,不然甯甯聞到香味,會忍不住的。”
“知道了,小饞貓。”李曉敏在甯甯嘴唇上點了一下,笑着答應了。
“爺爺怎麽還不回來,肚肚好餓。”甯甯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甯甯……以後……不要叫爺爺了……要叫伯伯。”李曉敏吞吞吐吐的囑咐女兒。
“伯伯?爲什麽?”甯甯不解的問道。
“因爲……因爲……因爲爺爺都是有白頭發的,你看于伯伯,沒有白頭發,你叫他爺爺,他會不高興的。”
“哦,是哎。”甯甯腦海裏反複閃現着于金鬥的腦袋,好像真的沒有白頭發,那就隻能叫伯伯了。
“你醒啦。”這時于金鬥走進來,手裏拎着幾個塑料袋,左肩上挂着一個大網兜,脖子上還挂着一個布包。
“你回來啦。”李曉敏紅着臉上前接下于金鬥手裏的東西。
眼前的男人,雖然面色憔悴,但精氣神十足,一身的風霜,散發着絲絲涼氣,卻能感覺到内在的熱情。
李曉敏不由得雙手有些顫抖。
“我自己來吧。外面雪停了,但是太冷,我帶着寒氣進來的,得離你們遠點兒。”于金鬥推後了幾步,來到另一張床旁邊,将肩膀上的網兜卸下。“你們趕緊吃,吃完差不多就能去辦住院手續了。”
“一起吃吧。”李曉敏将東西放在床頭櫃上。
“你們先吃,不用管我,我得緩一會兒。我買了奶粉,還有新飯盒,暖壺裏的開水是早上剛打的,你們沏點兒奶粉喝,有營養。”于金鬥伸直胳膊,将脖子上的布包遠遠遞過去。
李曉敏接過布包也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将甯甯抱起來讓她坐在床沿上,沾濕手絹給她擦過手,再打開塑料袋拿出一個“糖三角”放到手裏,讓她低着頭吃,小心糖心流到身上或床上。
甯甯先親了媽媽臉一下,然後轉過頭禮貌的對于金鬥說:“謝謝伯伯。”
于金鬥一愣,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輩分降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