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伯昨天晚上摔了一個大跟頭,把腦袋磕破了。”苑鐵柱解釋道。
“破的很嚴重?”
“……不知道?”
“住院了?”
“……不知道。”
“需要做手術?”
“……不知道。”
李恺無奈的看着苑鐵柱,這是名副其實的一問三不知啊。
“楊靜在哪兒呢?這總知道吧。”
“知道知道,她剛才去衛生所拿藥,現在……應該回家了吧。”
“那還愣着幹什麽,上她家看看去啊。”
“哦。”苑鐵柱轉身就跑。
“回來。”
“啊?”苑鐵柱趕緊“刹車”,怔怔的看着李恺。
“空手去啊。”李恺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說了一句。
“哦。”苑鐵柱急忙跑進店裏,拿個袋子就開始裝東西。
巧克力威化、栗羊羹、果丹皮、餅幹……
李恺無奈的走過去,把他裝好的東西全倒出來,然後放進去兩袋奶粉,兩袋麥乳精,又包了兩包蛋糕,然後遞給苑鐵柱。
苑鐵柱恍然大悟的撓着頭接過去。
見苑鐵柱在店門外心急火燎的直轉圈,李恺隻能自己在小賬本上記賬簽字。
楊成剛的傷不算嚴重,昨天晚上去幹了個私活兒,回來的晚了點,天黑路滑,摔倒在路上。要不是腦袋碰巧嗑在馬路牙子上,根本就不叫事兒。
見孩子們來看自己,楊成剛很感謝,連聲表示自己沒什麽事兒,就是擦破點皮而已。
呆不多會兒,三人告辭離開(常大龍肯定是要跟着的),楊成剛讓楊靜送送他們。
“怎麽回事兒?楊伯伯看起來确實不嚴重啊,你借那麽多錢幹什麽?是不是還有什麽暗傷不方便跟我們說啊?”出了煤場院子,李恺問楊靜。
沒寫錯,楊靜家的所在地就在家屬院的煤場裏,煤場對面是鍋爐房,煤場旁邊的院子裏是“常大龍故居”。
國企的職工住房,一直是個老大難問題,因地制宜,發掘居住潛能那是不遺餘力。
煤場的西北角有一排平房,原本是做什麽的無從得知,現在住着四戶人家,其中就有楊靜家。
在這裏住肯定要髒亂一些,尤其是春季的沙塵天氣時。不過也有一樣好處,就是住房面積可以擴展。比如楊靜家,楊成剛分配到的隻是一間二十多平米的屋子,他利用旁邊的空地,又自己蓋了一間小屋,作爲楊靜的“閨房”,旁邊還搭了一間小房,用作廚房。
隻要不過分,廠裏房管科是不會幹涉的,因爲煤場、石料場和水塔場的住戶都是這樣做的。
就是因爲這點兒“優越性”,曾經有機會搬去普通居民房住,楊成剛卻放棄了。因爲搬去那邊隻有一間正房給你,就是李恺家大屋那種規格的,那樣楊靜就沒有自己的房間住了,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屋子裏,也确實很不方便。
這是規矩,楊靜母親連個城市戶口都沒有,楊成剛家不可能享受高一些的待遇。
楊靜支支吾吾半天,最終還是把整個事情說了一遍。
楊成剛昨天的私活兒,其實原本是牛通的。那家小廠離機械廠不近,再加上天氣不好,路不好走,對方還催得緊,所以牛通開始沒打算去。後來碰到楊成剛,就随口提了一句,結果楊成剛爽快的答應了,下了班就蹬着自行車去了。
楊成剛需要錢,他要在正月十五前湊出三千塊錢來,能多掙一些,到時候就少借一些。
結果維修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寒風怒吼,卷着地上的雪花飛舞,一身疲憊的楊成剛摔倒在馬路上磕破頭,也算正常事故。
楊靜之所以向苑鐵柱借錢,是因爲她偷聽了父母的談話,知道父親什麽活兒都接,這麽辛苦是爲了盡快攢夠哥哥的三千塊“彩禮錢”,家裏現在隻有一半,楊成剛隻能“拼命”了。
楊靜的哥哥叫楊安,在楊成剛的老家。
當年楊成剛進城做了工人,因爲條件一直跟不上,再加上父母年邁,媳婦有病,所以工作多年之後才隻能将媳婦女兒接到安城,兒子被留在農村老家。
關于楊靜這個哥哥,李恺隻匆匆見過一面。但在楊靜嘴裏,那是個“無所不能”的人物,上樹能掏鳥窩摘果子,下河能捕魚蝦抓泥鳅,還能打架,平趟整個村子的同齡男孩子,更能幹活,十來歲就可以承擔家裏責任田的主要勞動。
李恺見過的那一面,還是在前世苑鐵柱和楊靜的婚禮上,不過楊安當時并沒有進入婚禮現場,隻是在門廳那裏寫了一千塊錢的禮錢,還留下老大一袋子大紅棗,都是紅潤飽滿的極品紅棗。
當時李恺正好“巡檢”到門廳,碰了個對面,等到他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再追出去時,楊安已經沒了蹤影。
後來才聽楊靜說了家裏的事情。楊成剛當年迫不得已,隻把媳婦和女兒帶了出來,而将楊安留在農村。楊安一直生活的很不容易,因爲條件困難,所以和青梅竹馬的戀人也沒能“修成正果”,一直到楊靜再婚,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所以楊安對自己父母很有怨氣,一直不和他們聯系,就認定自己是被父母抛棄了。
這裏要說一下楊靜爲什麽要向苑鐵柱借錢而不是向李恺借,明顯李恺要更富裕些,而且也樂于助人。
因爲李恺知道将來這倆人是兩口子,所以總是有意無意的撮合他們,當然,十幾歲的初中生,所謂的撮合,也就是一起學習一起玩樂的時候,總将這倆人安排在一起,再多的他也做不出來,苑鐵柱也不敢接。
不過李恺很自覺的擺正自己和楊靜的“位置”,這也造成楊靜一直認爲李恺和薛妍喬娜馬娟的關系,要比跟自己更親近一些,所以不好意思開借錢的口,畢竟一千五百塊錢不是個小數目。
至于向苑鐵柱開口,呵呵,女生都聰明着呢,苑鐵柱又是個傻缺,有點兒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隻要情商不是負數的,都能看得出來他對楊靜的心思。所以有了困難,向“傾慕”自己的人求助,合情合理。
“明白了,給我們一天時間,鐵柱和我們商量一下,想想怎麽辦好,不但把你嫂子搶到手,還要修複你哥和你爸媽的關系。什麽玩意兒,還跟自己父母較勁。”李恺對楊靜說道。
“不是的,不怨哥哥,是我不好,當初應該把我留在農村的。”
“把你留農村?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留農村幹什麽,什麽也幹不了,等着餓死啊。他是哥哥,就應該多吃些苦,要不你當姐姐,他做弟弟得了。你别管了,這事有鐵柱呢,肯定辦的圓圓滿滿。回去吧。”
連哄帶詐的将楊靜支走了。
“哥,我不行,我隻有一百塊錢,還差一千四呢。”苑鐵柱拉着李恺的衣角,囔囔唧唧的說道。
“我說,你做,能行不,将來都是你的功勞,全說是你安排的。”
“那行那行。”苑鐵柱一下子又活躍了。
“……”
雪地裏,兩輛“拉達尼瓦”蹒跚而行,因爲是山路,所以走的很慢。
車上做的是李恺他們一行人,司機是從運輸公司“借調”的兩個熟手。嚴祿跟着一起來的,從魔都回來後他一直在考駕照,但還沒拿到駕駛本。沒敢讓他“試駕”,那樣還不如李恺自己上呢,畢竟李恺算是個二十多年的老司機。
“進村了,下來怎麽走?”李恺問楊靜。
“一直往前開,到了那個大槐樹,就那個,看見了嗎,到了那裏左轉是個小胡同,然後就隻能走着進去了,車開進不去,太窄了。”楊靜指揮着。
“知道了。一會兒你就在車上呆着,差不多了我讓鐵柱來叫你。不叫你不能過去。”李恺叮囑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