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腿給踹彎了,挂在耳朵上吊兒郎當的,非常滑稽。
“我是我幹媽的幹兒子,憑什麽?你說他媽憑什麽。”愣子說完又轉身對着萬小茹,“幹媽,别擔心,我來幫你教訓這幫雜碎。”
萬小茹目瞪口呆的看着“素未謀面”的“幹兒子”,使勁檢索記憶的“盲區”,實在是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有個“幹兒子”。
“愣子哥,你可算來了,這幫人都快把萬阿姨欺負死了。”李恺适時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看萬小茹還在發愣,李恺趕緊過去把她扶起來,“萬阿姨,你忘啦,這是愣子哥啊,你幹兒子。”
李恺一邊将她扶起來,一邊隐晦的使勁打眼色。
“愣子啊,你可來了,他們欺負死媽了。”萬小茹這時候再不明白怎麽回事兒,那就純粹是個“棒槌”了,“太欺負人了,沒天理啊。”
倔強的萬小茹,瞬間覺得有了依靠,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嘩嘩”的往下流,抱着湊上來的愣子嚎啕大哭。
一旁的王永久看在眼裏,依然在納悶,他不記得媳婦什麽時候收過一個幹兒子。這種事不可能瞞着自己,一點兒口風不露,收幹兒子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兒。
還是旁邊的李焱反應快,想起剛才李恺的那句“道理是講給這種人聽的嗎?直接解決問題就行了”,他猜到是自己兒子搞的鬼,不過眼前的情況下,這麽處理也可以,就是怕後遺症啰嗦。
于是李焱俯首在王永久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王永久驚訝的看着李焱,腦子裏亂成了一團。
李焱拍了王永久一下,沖着抱頭痛哭的萬小茹那邊兒使了個眼色。
“我的兒呦,我的兒呦。”王永久趕緊湊到那兩人跟前,拍着愣子的肩膀不停地呼喊着。
愣子心裏想着,他娘的,剛才恺哥交代的時候,沒提還有這段兒啊,就說讓自己認個幹媽,這樣打人打的名正言順。現在怎麽又蹦出來一個人強行加戲啊,這可咋整,“領導”沒指示啊。
不過這個人一看就明白是誰。算了,幹媽都認了,不差再多個幹爹,反正自己從小就沒有爹媽,也不犯忌諱。
“幹爹,有事兒你叫我呀,放心,今兒指定不能饒了這幫王八蛋,敢他媽欺負我幹媽,姥姥,我弄死你們。”愣子說着就要沖上去繼續動手。
“你你你……你不能跟我動手,我我我……我是你大伯。”“眼鏡男”一手扶着眼鏡,一手指着愣子,坐在地上的屁股一點點蹭着往後退。“我是你長輩,你跟我動手,你你你……你就是不孝,大不孝。”
愣子可不管那個,上去拽着脖領子就是幾個大嘴巴子,眼鏡又給打飛了,“去你媽的,頭回聽說認幹親還他媽帶贈品的,你他媽是誰大伯啊。跟我幹媽動手,我他媽打不死你。”
“我沒動手,是她,是她打的。”“眼鏡男”直接把自己媳婦推了出去。
“你們都是他媽的一家子,算誰身上都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求求你,饒了我吧,不能再打了,我受不了了。”“眼鏡男”哭的讓人“心生憐憫”。
周邊圍觀的人誰也不上前勸阻,一來是因爲王永久這幾個親戚太可惡,大家都看不慣,要不是有所顧忌,也早就上手了;二者新來的這些人看着就不是善茬兒,誰也不想去觸黴頭。
“好了,愣子,得饒人處且饒人,殺人不過頭點地,先放過他們吧。”這時候“中間人”李焱說話了。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總得要有人站出來,總不能沒完沒了的,就這麽一直打人吧,那喪事兒還辦不辦了。
“行,今天看李叔的面子,我暫時放你們一馬,他媽的今後看見我幹爹幹媽,有多遠給我滾多遠,他們家沒你們這種親戚。”愣子認識李焱,見他說話了,正好借坡下驢。
挨打的四個人相互攙扶着站起來,如同喪家之犬般一瘸一拐的跑了,都不敢回頭看一眼,更别說撂句狠話了。
見王永久看着越走越遠的那幾個人,似乎還有些難過,李焱就勸道:“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他們也沒拿你們兩口子當回事兒,斷了就斷了吧。”
我那個妹妹,還沒敢動手呢,這不也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了嗎。親人之間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痕,想要修複,太難了。
都是李恺那個小兔崽子搞的事情,亂彈琴,回去必須收拾他。
這時候有人上前詢問王永久,什麽時候認了這麽“孝順”的幹親,王永久瞠目結舌的正要胡亂解釋,李恺過來給大家講了個“故事”。
愣子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一個人到處流浪,有一次連着三天水米沒進,餓暈在路邊。正巧被萬小茹碰到,萬小茹看孩子實在可憐,就給了他兩個饅頭,算是救了一條命。愣子緩過來後,感激萬小茹的恩情,執意要認作幹媽,說以後混好了必有報答。
這不就報答上了嘛。
“故事”很符合大衆的正能量認同,愣子知恩圖報,萬小茹好人有好報,人間總有真情在。
衆人皆大歡喜,甚至簇擁着愣子噓寒問暖,告訴他不能自暴自棄,要走正道,努力就會得到肯定和認可,國家的未來就是靠他們這些“有志青年”。
愣子有些不知所措,陪着笑臉敷衍着,哀求的眼神不時地看向李恺或者李剛。
李恺再次過來“解救”他,讓熱心群衆們以“喪事”爲重,不要過度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于是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崗位”,喪事繼續有條不紊的進行。
王永久跪在靈前,不時的發愣。
雖然這麽多年來,自己和家人一直被父母嫌棄,被哥哥姐姐家欺負,類似今天直接動手的場面,以前也出現過多次。
但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父母也不容易,難免一碗水端不平,總有吃虧的,有占便宜的。現在父母不在了,哥哥姐姐家經過今天的事情,怕也不會再有往來,以後除了媳婦和兒子,自己再也沒有親人了。
難過說不上,失落還是很多的,畢竟他始終覺得,隻要自己家忍辱負重,任勞任怨,付出多一些,總有一天會得到“親人”們的理解,會讓他們感到愧疚的。
現在沒有機會了。
李焱遠遠看着王永久,很理解他的心情,就在不久前自己也經曆過這種迷惘、失落甚至陣痛,雖然兩人受到的“傷害”并不類同,但結果差不多。
都是李恺這小兔崽子,這事兒就不應該這麽辦。
李焱再次确認兒子的“罪責”,決定晚上一定要教訓他。
“李工,紙活兒送來了,就要了倆花圈,那個……錢……”一個“絡腮胡”站到李焱身邊。
“嗯?賬上沒錢了?”李焱問道。
“絡腮胡”是接替李焱的“紅白理事會”現任副會長,以前操持紅白事都是跟着李焱忙活的。
“永久總共就沒拿出來多少錢,他們家哪兒還有錢啊,原想着他哥哥姐姐來了能支援一下呢,誰成想……這紙活兒已經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白事兒上不擺倆花圈,實在是……還有這吃桌,還擺不擺了,按什麽标準擺,哪兒出……錢。”
“絡腮胡”吞吞吐吐的一番話,中心意思就是,沒錢了,接下來的事兒怎麽辦。
李焱摸了摸胸口,内兜裏有一千塊錢,是剛才苑鐵柱悄悄交給自己,是李恺讓從店裏借支出來,說李焱一會兒要用到。
唉,這臭小子。
“走吧,過去和永久商量商量。”李焱對“絡腮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