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的,剛哥能給我面子,都是高擡我了,還能讓剛哥傷了面子再傷錢?那我别做人了。這樣,剛哥你在這兒歇口氣兒抽顆煙,我讓她過來給你賠禮。”
“行吧,她給我賠個罪,這事兒就算了。”李剛說着,直接坐在馬路牙子上,打開已經化了一半的雪糕放入嘴裏。
範瑤一個人坐在“員工宿舍”裏發愣,低頭咬着嘴唇,目光呆滞。
聽到動靜擡頭,見是李恺進來,趕緊站起身。
“坐吧。”李恺向下壓了壓手。
範瑤坐下後,李恺說道:“李剛在外面呢,他剛才跟我說了個大概,你拿他錢了?”
範瑤點了點頭。
“五百?”
範瑤又點點頭。
“錢花完了?”
範瑤還是點頭。
李恺的火氣“噌”的上來了。
“你自己利索的把事情說明白,我沒空兒打啞謎哄着你玩兒,借來的錢幹什麽了,打算怎麽還人家,别等我一句一句的問,想讓我幫你可以,但你要是這副德行,趕緊給我滾蛋。”
範瑤吓慌了,趕緊又站起來,低着頭小聲說道:“錢讓我花了,我奶奶住院花了。”
“你奶奶住院?你爸媽呢?他們幹什麽吃的?”
“……他們……離婚了,我媽不管,我爸去外地打工了,兩年沒回來過,也沒寫過信,也沒寄過錢。”
“我去,那聯系他啊,打你爸手機……啊不,單位電話啊。”
“……沒電話,也沒他的地址,聯系不上。家裏隻有我和奶奶,他們離婚後我一直和奶奶在一起……”
“不用說了……這事兒我先幫你了(liao)了(le),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我會把你扔給李剛他們,到時候是什麽下場你自己清楚。”
李恺懶得繼續問,他不想聽故事,也不想了解那些家長裏短。左右不過是五百塊錢的事兒,就當心血來潮做了好人好事。
李恺有時候也在想,要做好人,不但要心地善良,還得有實力。就像現在,五百塊錢自己能輕松拿出來,不用猶豫就甩出去,這可是機械廠普通工人兩個月的工資。化纖廠就算了,那單位效益好,不能用來做參照物。
李恺來到外面,把事情簡單給李焱“彙報”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範瑤奶奶住院了,父母都不在,倒黴催的向李剛借了五百塊錢,人家催着還呢。
“五百……夠嗎?”李焱一聽就明白兒子的意思,這是想替他同學先墊上。
墊上就墊上吧,說起來數目不小,但對于李焱家不算什麽,還不到便民店一天的收入。兒子說了,十一月底要在塑料廠建兩個冷庫,到時候海魚的生意可以往大裏做,搞批發,那可就不止日進鬥金了。
“夠吧,就借他五百呀。”
“利息呢?”
“奧,你以爲是高利貸啊,你想多了。再說了,就算是,到了咱這兒,也不是了。”
“那行,去找你阮姨那兒支錢吧,記得把賬記好。”
李焱想不通一個小姑娘向李剛這種人借錢,沒利息咋借到的,不過懶得深究,自己兒子做事情有分寸。
“好嘞。”
李恺找阮小苗借支了五百塊錢,想想父親的話,又從櫃台裏拿了一條“阿詩瑪”,一起記在賬上。
“剛哥,辛苦你跑一趟,這是五百塊錢,你拿上。還有這條煙,是那丫頭給你賠罪的,她沒臉見你。”
“這可不行,”李剛把錢和煙都向外推,“說好的賠個禮就行,這錢就讓弟妹花着玩兒吧。”
“剛哥,你真是誤會了,我跟她沒别的關系,就是單純的同學。這錢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這個中間人可坐蠟了。”
李剛還是推辭。
騙鬼呢,同學關系?同學關系你掏五百塊錢幫她還賬?錢太多燒的?回去得囑咐那幫小崽子,可不敢再沖撞了這小娘們兒。
兩人推讓了半天,李剛還是收下了錢,也收下了煙。李恺說得有道理,光是錢的事兒也就算了,這裏面還有他李剛的面子呢,這要是不明不白的一筆勾銷,下面的人指不定怎麽說呢。
李剛走後,大夥兒又收拾了一番,才算把運來的東西收拾立整。
太陽已落山,店裏苑鐵柱奶奶和姥姥準備做飯。
李恺挑出來一隻碩大的活野兔,還有一串半死不活的麻雀,大概有五十來隻,讓常大龍給喬祥棟家送去。
秋天的麻雀成群結隊,烏央烏央的,又多又貪吃,李悰布了三張“粘”網,一上午就搞了兩百多隻,全讓李恺給帶回來了。
野雞沒給喬祥棟家送,他們家最近不吃雞,尤其是野雞,喬娜說怕“琳達”物傷其類,留下心理陰影。“琳達”是上次李恺送她的那隻雉雞,活的很幸福,每天都是用大米喂,比普通“人”夥食都好。
“哥,你不去嗎?”常大龍問李恺。
“你去吧,我有别的事兒。”李恺拍拍他的肩。
常大龍走後,李恺又找來兩個網兜,一個裝上蘋果和梨,另一個裏面裝了兩袋奶粉和兩包不同種類的蛋糕。
“走吧。”李恺站在“員工宿舍”門口叫範瑤。
“啊?去哪兒?”範瑤忐忑的問道。
剛才李恺和李剛推讓的有些“激烈”,範瑤在屋裏也聽到了,知道不會将自己送去李剛那裏。
“趕緊的,從醫院回來我還好多事兒呢。”
“呃呃。”範瑤應着,慌忙向外走。
“哪個醫院?”李恺問她。
範瑤愣愣的看着李恺。
“你奶奶,在哪個醫院住着呢?”李恺不耐煩地重複。
“真去啊?”
“廢話真多,我不去看看,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呃呃,就在第七醫院,挺……近的。”
範瑤的自行車靠在牆角,李恺看了看,車轱辘都變形了,看來剛才被那倆小子霍霍的不輕。
李恺讓範瑤拎着東西,自己去把劉鳳芝的自行車推了過來。劉鳳芝現在開車上下班,自行車用不到,放在店裏公用。
劉鳳芝今天也休息,不過她幾個“姐們”相約小聚,下午就出去了,說好的晚上不回來吃飯,八點讓李焱去接她。
“你這兩天騎它吧,你那輛等修好了再換回去。發什麽愣,上來啊。你是不是傻,東西挂車把上,你拎着它幹什麽。”
範瑤跑到前面把兩個網兜挂在車把上,又跑到後面斜坐到後座上,手不敢抓李恺的衣服,隻能緊緊握住車座子連杆兒。
秋天換季溫差大,範瑤奶奶感冒了,舍不得看病吃藥,給嚴重了,引起了肺部的毛病。
李恺原本沒有來醫院的想法,純屬一時興起,想着幫人幫到底,也有确認範瑤是否撒謊的意思。
“這個人……又是你‘男朋友’?”範瑤奶奶問正在削蘋果的孫女。
李恺來了隻是簡單和範瑤奶奶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又向護士問了問病情,沒停留多長時間就告辭走了。
孫女的事情,棉紡廠家屬院傳來傳去的,老人怎麽會沒有耳聞。兩年前兒子媳婦離婚後,兒子把孫女放自己這兒就去了南方,兩年多也沒個消息。
孩子她媽不方便管孩子,自己年歲大,管不了。
“……我……不配。”範瑤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眼裏充滿失落和悔恨。
與此同時,儀表廠家屬院一間民房裏,一對男女正在“糾纏”着,随着一聲悶哼和一聲尖叫,“畫面”出現了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