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恺來到屋裏,把排骨洗淨,切分成一根一根的,又用醬油、鹽、味精、白酒和蔥姜蒜混成醬汁在排骨上抹一層,然後放在盆裏腌起來。白米也仔細淘洗幹淨,再放到煤氣竈上開始蒸飯。
現在的大米裏“含沙量”還是很高的,有時候竟然能淘洗出拇指大的石頭,完全不像未來的“免淘洗米”,最多用水涮一下。
山上雖然遍地是幹樹葉枯樹枝,但李焱不放心,怕不小心引起山火,所以給百福爺搞了一套液化氣,這樣安全些。
又把桃子和甜杏洗了一些,端出來和百福爺坐在一起吃。
“百福爺,我明天要回去了,走之前可能要給你找個事兒忙。”李恺小心的給手裏水蜜桃“脫衣服”,火候兒略小,不好剝。
“啥事兒,你說。”百福爺啃着桃子,嘟囔着嘴說。
“我想麻煩你幫我養些雞,散養的那種,公雞母雞烏雞都來一些。養雞場出來的那些都是吃飼料,就是長得快,肉不好吃,下的蛋也不好吃,還沒營養。”
“就是,端午節村裏給我們這些六十歲以上的,一人送了一隻養雞場的雞,不好吃,肉松的很,沒嚼勁兒。爺爺給你養,以後咱們吃自家的雞肉雞蛋,不要他們那些。對了,要不再養兩頭豬吧。”百福爺點頭同意,還給自己加了任務。
“養豬等明年開春吧,現在晚了,到年底養不大。”
“能養大,咱們不要豬崽子,咱們要豬羔子,到年底準能讓你吃上香噴噴的土豬肉。”
李恺不解的問什麽是豬羔子,聽百福爺解釋一番,才搞清楚所謂的豬羔子和豬崽子的區别,豬羔子就是别人家開春養起的豬崽子,到現在三四個月的半大豬。
“行啊,那就辛苦爺爺了。”
“這辛苦啥,莊稼人養個雞鴨豬狗,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嘛。”百福爺不當回事的擺擺手。
“張百福,趕緊來接我一下,累死我了。”喊話的是一個和百福爺年齡差不多的老太太,大家都叫她孫奶奶。
孫奶奶是百福爺的鄰居,在村裏住的鄰居。她老伴兒多年前從山上摔下來,斷了腰,卧床七八年後去世了。家裏就一個女兒,早就出嫁了,就嫁在本村,現在外孫都比李恺大。
“你說你個老東西,非要在山上住,這一天上上下下的,累不死你。”孫奶奶把手裏的籃子遞給百福爺,捂着腰發牢騷。
“山上好,空氣好,水好,對身體都好。”百福爺接過籃子,放到石矶上,掀起蓋在上面的棉布,又打開裏面的搪瓷盆蓋子,“嚯,好東西。”
籃子裏放着一個搪瓷盆,裏面是多半盆的“河鮮”,香辣田雞。
“小恺沒吃過吧,嘗嘗,你小宇哥起大早兒去抓的,可新鮮呢。”孫奶奶得意地說道。
小宇哥是孫奶奶的外孫,比李恺大兩歲,再開學該上高二了。小宇的爺爺奶奶都過世了,上初中後就跟在着姥姥。
“太謝謝奶奶了,這玩意兒還是小時候吃過,早就忘記滋味兒了,今天可要解解饞了。”李恺端出搪瓷盆,“深情”的聞了聞,閉上眼睛陶醉的晃着腦袋。
“喜歡吃就行,趕明兒再讓你小宇哥抓。”看着李恺的樣子,孫奶奶也很開心。
“喜歡吃,喜歡吃,味道超級棒,一嘗就是奶奶您的手藝,别人做不出這麽好的味兒。”李恺捏出一隻田雞腿含在嘴裏,“奶奶您坐着和百福爺聊聊天,我去做午飯。”
“你咋弄那多,小宇不吃啦,而且這麽沉,拎上山多費勁。”看李恺進了廚房,百福爺才對孫奶奶說。
“給小宇留着呢,也沒有多沉,别忘了,當年我也是村裏有名兒的‘鐵姑娘’,拎這點兒東西能咋的。”孫奶奶不在意的說道。
“我也是怕你累着,這山路看着是不陡,可你也這麽大歲數了,萬一趕上個坑窪的,再不小心把腳扭了。”
“擔心我呀?”
“不是擔心……反正不安全。”
“那你就回家住啊,家裏多好,非跑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來。”
“……家裏跟這兒一樣,反正我也沒啥親人,這兒起碼還有彪子哥,我陪陪他,他陪陪我,挺好的。”
“你呀。”
李恺偷偷把腦袋從門側探出來,看着倆人聊天。
這倆人,肯定有事兒,黃昏戀啊。
孫奶奶沒在這裏吃午飯,歇一會兒,汗落了就下山去,外孫子還在家裏等着呢,百福爺讓她把剩下的水蜜桃和甜杏帶回去給小宇吃。
午飯很豐富,爺兒倆吃的都有點兒撐,碗筷沒收拾各自找地方歇着了。
李悰來的時候李恺還沒睡醒,百福爺已經又去遛山了。
李恺讓五哥請幾個人,在陵園不遠處用鐵絲網圍上一塊兒開闊地,散養上幾十隻雞,公的母的都有,再來幾隻烏雞。至于養豬的事兒,讓百福爺自己安排吧,反正也不用挖豬圈,到時候撒開了讓它漫山遍野的跑就行了。
“他爹,小恺來啦?我上午聽大喇叭上喊他名兒了。”李老太問桌對面端着粥碗轉圈兒“吸溜”的李振江。
“嗯。”李振江眼皮都沒掀,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
“那也不知道來看看咱倆,怎麽說這也是他爺爺奶奶,跟他娘一樣,一點兒都不孝順。”李老太恨恨地說道。
李前進停了一下,然後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上的兩個菜盤。
“多吃點兒,這是你那不孝的四兒媳婦給你買來的。”
老倆的午飯不複雜,村裏集上買的饅頭,又熬了些小米粥,菜是一盤鹹鴨蛋,還有一盤是打開的鲮魚豆豉罐頭,此外還有幾片洗淨的菜葉,可以蘸醬吃。
李垚自打上次被李振江罵了一頓後,過來的沒那麽勤快了,隻有老倆吃飯就沒整那麽複雜。劉鳳芝月初回來時帶的罐頭和鹹鴨蛋,說是李老太歲數大了,做飯太辛苦,這些東西都方便,打開就能吃。
“切,好像誰稀罕她這點兒東西一樣。我可不念她好兒,這都是我兒子掙得。”
“那你别收啊。”
“我兒子的東西,我憑什麽不收。”李老太理直氣壯。
“你兒子沒你兒媳婦掙得多。”
“她掙得再多也是我兒子的,我這當娘的吃自己兒子的,喝自己兒子的,礙着她一個做媳婦的啥事兒了。”
“哼哼。”李振江懶得和她辯解。
李恺回伴山屯李振江早知道,不過他來了後就一直呆在山上,一次都沒下來過。其實李振江也挺生氣,跟自己長輩置氣确實不孝順。不過有什麽辦法呢,老婆子對老四媳婦從沒有過好臉兒,捎帶着對這個孫子也不喜歡,人家不想熱臉貼你的冷屁股了,你有什麽辦法,畢竟隔着一層呢。
李振江也斥責過李焱一次,哪有晚輩跟長輩記仇的,也不知道管管。可老四說了,如果覺得他自己哪裏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他都認,跪地受罰都行。至于媳婦就算了,人家不姓李,你們也從來沒把她當李家人看過,說不着人家。
至于孫子,你們要是實在看不上,那就逐出李家,讓他跟他媽媽的姓。
李振江被“怼”住了,還能咋說,真讓老四不認兒子了?怎麽可能,人家也沒做什麽忤逆的事兒,至少面子上的事情,人家是一件也沒少做。雖然沒守在身邊,可每個月錢是錢東西是東西的,比其他幾個孩子家出的都多。
而且老大和老三也一直爲老四家說話,旁敲側擊的表示李老太對老四家過于苛刻,怪不得人家,新時代了,不能還用老一套來壓制兒女。
唉,現在做個大家長,真難。
李恺是第二天一大早離開的伴山屯,到了也沒去看過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