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得罪人,糧站現在已是日暮西山氣息奄奄,很快就會步供銷社後塵。用不了兩年,糧票和油票就會取消,标志着華夏的票證時代徹底結束,糧站這個特殊時期的特殊單位,将徹底走向消亡,比供銷社還要幹淨徹底。
便民店開張後,李恺就惦記上糧站這幾間房了,不過也不着急,等時機成熟再說。
看着蔣波濤失魂落魄的回到糧站,付三石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水,微笑着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付三石是機械廠生活區糧站的站長,正的。一個小糧站,除了六十年代困難時期,工作開展困難,配過副站長,之後這麽多年就再沒有過副職。這個蔣波濤是糧食局韓副局的小舅子,韓副局喪妻再婚,對小嬌妻寵愛有加,愛屋及烏自然對這個小舅子也是頗多照顧。
蔣波濤這次就是來鍍金的,最多再呆上半年就要調到别處高升。
可惜這個人心大無腦,急功好利,你說你一個随時都要滾蛋的人,不老老實實窩在糧站裏,沒事兒找什麽事兒。總覺得自己是個人物,老想着出點兒成績、鬧點兒動靜,可什麽人都是你能招惹的嗎?
先說隔壁的房子,那裏原來是供銷社,馮主任和他一起“共事”了很多年,是個說一不二的角色。供銷社撤點兒時,馮主任的小叔子請他吃過飯,席間透露過他将接手供銷社門店房,開個日雜店,以後請他多照顧。
結果門店房是盤出去了,接手的卻是不顯眼兒的李焱,這是有多大的背景才能虎口奪食。
而且便民店開張前,人事局張慶昌局長的秘書來給送的營業執照,這個人他認識,去人事局辦事打過照面。張副局是人事局實權的二把手,你姐夫是牛,可同樣是副局長,你糧食局牛的過人事局嗎?你以爲還是三年災害時期呢,糧食局是個香饽饽。
蔣波濤,你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再說便民店的老闆李焱,也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平時跟自己非常客氣,時不時的主動過來聯絡感情,出手也很豪爽,這種人犯不上得罪。糧站的現狀,又不是因爲便民店才出現的疲态,這樣都好幾年了。
看這小子的樣兒,是剛才給卷了,别急,這才隻是個開始。
付三石神清氣爽的又抿了口茶水,抖抖手裏的報紙,繼續字斟句酌的讀起來。
第二天是禮拜天,李恺特意跟着李焱回了伴山屯,李焱回去是驗收李前進家的“祖陵”,忙了三個月,終于差不多了,再完善一下細節就算完工。
上禮拜是李前進的“百日”祭,林頌北遠在浙西,韓澤奇忙的暈頭轉向,隻有黎安若來了。
大家都忙,可以理解。
李恺則是來找李懷的,“百日”祭時李恺和李懷約好了,讓他給自己網些麻雀,會在今天來取。
李恺原本想着上禮拜天來取,不過趕上收麥,怕李懷忙不過來,也不方便,所以才定在今天。正好晚上要去喬娜家吃飯,喬祥棟也邀請了李焱夫婦,李恺打算給添上道菜。
李前進家“祖陵”,正面是一座高大的門樓,古香古色,赤紅的柱子,鎏金的頂瓦,看着就很“高大上”;
門樓兩側各置一座花崗岩的石獅子,莊嚴威猛,被百福爺擦拭的非常幹淨。
門樓兩邊是松樹,青翠綿延的形成圍牆,松樹還小,隻有三米多高,不過還會成長的;
穿過門樓,是一個五星狀的花壇,裏面種着月季花,現在正是盛開的時候,姹紫嫣紅,很是漂亮。李恺原本建議這個位置修建一個魚池,養上些金魚,顯得生動。不過李焱覺得不夠莊重,換成了花壇。選花倒是采納了李恺的建議,菊花季節性太強,而且也不太适合野外栽種,還是月季花好一些。
陵區内有很多彎曲的石子路,都是鵝卵石混合水泥鋪設而成,延伸到每座墳前。
墳前還用磚混水泥搞了個小平台,上面可以放置貢品和鮮花,正中心還有個大理石的小香爐。李焱買了十幾捆線香,百福爺每日清晨都會給每座墳前燃上一炷。
基本滿意,隻等百福爺的小屋建好就算徹底竣工。
小屋建在進了門樓的右側,百福爺原本要自己出錢的,李焱哪能同意,不但沒讓他出一分錢,還建的很正規,完全不像個臨時住房,水電暖也都配備齊全。
從山上下來,李恺去找李懷,李焱則去探望李振江老倆口。
李焱回老宅不頻繁,逗留時間不會太長,和李振江交流幾句,給李老太留下一百塊錢,差不多就離開。
實在沒什麽話說,李老太總是埋怨,挑剔、挑撥甚至謾罵,時間長了次數多了,誰也不願意總聽,又不是天生的被虐體質。不過一個月回來兩次,每次都留下一百塊錢,李老太還是滿意的。
李恺從李懷那裏收到一籠子麻雀,足有上百隻,麥收期間麻雀活躍,被捕率也高。不過麻雀性格倔強,氣性大,被抓住圈禁後都是絕食的,現在籠子裏已經是死得多活的少了。這些麻雀是昨天下午李懷抓的,所以即使死了,也不影響食用安全。
李懷還逮了兩隻野兔,李恺一起接收了,塞給他五十塊錢。親兄弟明算賬,即使是家人李恺也不願意平白的勞煩别人。
晚上,李恺父子來到喬娜家。劉鳳芝今天夜班,在便民店吃過飯後要回家休息,就沒和他們同來。
麻雀帶過來三十隻,野兔帶了一隻,其餘的交給苑大志,讓他做給大家吃。
看着李恺準備處理野兔,喬娜倒沒覺得血腥和殘忍,隻是有些失望。
“怎麽了?舍不得啊,想養起來?”李恺看喬娜的神情,不由得問道。
“不要,一點兒都不好看,要是全身白色的還可以,又幹淨又可愛。”喬娜搖搖頭。
“切,野兔都是這樣的,家兔才有純白的。”
“好吧,長得醜,隻能殺了吃肉。”喬娜遺憾地表示。
李恺對此理論不敢苟同,顔值真能決定一切嗎,連生存的機會都不給?還好自己的長相勉強過關。
李恺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晚飯是李恺主竈的,連鱿魚也被他做成了鐵闆鱿魚,在餅铛上煎過,再撒上孜然粉或辣椒粉,别有一番風味。
麻雀去羽開膛處理幹淨,用作料腌上半小時,再裹上一層面粉,用油炸透,也是撒上孜然粉或辣椒粉。
野兔是紅燒的做法,色澤紅亮,香氣撲鼻。
見還準備了羊肉,李恺又做了個孜然羊肉,又拌了兩個涼菜,還有帶來的煮花生。
七個菜,貌似不吉利,李恺見有土豆,就又炒了個酸辣土豆絲,湊齊了八個。
菜肴是按燒烤攤配置的,夏天了,燒烤陪啤酒,爽的嘞。
菜上齊了,喬祥棟贊不絕口,“老李,你們兩口子可真是享福,小恺這手藝,簡直沒治了,讓人羨慕啊。”
“有什麽羨慕的,也就那樣兒,他平時嘴饞,喜歡自己瞎鼓搗。”李焱一邊開着啤酒,一邊不屑的說,臉上卻高興得很。
苗雅琪看着貪婪的夾菜填滿嘴的女兒,歎了口氣說:“唉,我們倆就慘了,攤上個笨丫頭,什麽都不會,就知道吃。”
喬娜聽到,知道是在說自己,呆萌的看着大家,大眼睛眨呀眨的,嘴裏還不忘時不時的動一下。
“小娜可不是笨,”李恺給喬娜碗裏夾了一個兔腿,“女孩子的笨,其實就是單純和可愛,小娜這樣挺好的,這才是你們的‘開心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