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祿。”他指着自己。
“哦,我叫李恺,”李恺也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常大龍,“常大龍,我兄弟。”
“謝謝。”
“不客氣。”李恺知道他謝的是什麽。一點兒吃食而已,自己并未在意,沒必要整的好像救命之恩似的。
嚴祿點點頭,沒說話,而是從網兜裏拿出飯盒,褪下保溫布套,和其餘的東西随手放到一邊。
打開飯盒,果然還有一絲熱氣。嚴祿把飯盒端到面前,鼻子探上去用力的吸了幾口,閉着眼睛感受了一下香氣,然後捏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裏,貪婪的咀嚼着。
李恺看着他吃,感覺他并不是因爲饑餓,而是在發洩,發洩人類本能上對美食的渴望。
須臾,二十多個餃子進入他的腹中。
意猶未盡的看着空空如也的飯盒,嚴祿打了個嗝,“味道不錯,肉很多。”
“還行吧,”李恺打開帶來的小暖壺,在飯盒裏倒了點熱水,“喜歡吃下次還給你帶。我們是一路緊趕,不過肯定也不熱了,畢竟外面的氣溫還是低。喝口水吧,肉食涼着吃容易傷胃。”
這個暖壺屬于迷你型,大約隻能裝兩升水,是多年前劉鳳芝單位發的獨生子女福利,因爲不合日常使用,一直束之高閣,昨天讓李恺給翻出來了。
嚴祿看了看李恺,又看了看飯盒裏的水,吹了吹,然後順着飯盒角一口而入,喝完後還“啊”了一聲,盡顯豪飲風範。
“我流浪了一年多,這是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熱乎飯,謝了。”嚴祿把飯盒摟在懷裏,似乎在感受着餘溫。
“行,那我明天中午再來,還給你帶熱乎飯。”李恺覺得是自己疏忽了,總是帶一些方便保存和食用的東西,沒考慮到這麽多。
嚴祿怔怔的看着李恺,棱角分明的臉上漸漸透出一絲決然,長籲一口氣,問道:“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嗯?”李恺這一瞬間仿佛感覺好像回到了前世,自己在和一個同齡人談判,簡單、直接、目标清晰而且講究誠信互利。
“呵呵呵,”李恺不由得笑了,“你想多了,就是想交你這個朋友。”
“違法的事情我不做,恃強淩弱的事情我不做,”嚴祿不相信李恺的話,“這是我的底線。”
“哈哈哈哈,”李恺笑的更大聲了,“你應該再加上一條,違背社會道德的事情也不做。”
嚴祿盯着李恺,眼珠都不帶轉的。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别人好,何況這人還是個陌生的流浪漢。他判斷李恺是看出來自己是個練家子,想讓他幫着做一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其實如果不是李恺的出現,他可能已經走上了街頭,用拳頭去掙飯吃了,盡管他心裏非常抵觸這種讨生活的方式。師傅一直教導自己要做個幹幹淨淨光明磊落的人,他不想違背師傅的意願。可飯都吃不上了,還講究那些幹什麽,總不能命都不要了吧。
所以他願意幫李恺,說起來李恺也是自己流浪生活中第一個對自己用心的人,盡管他的用心另有目的。這樣也好,對方有所求,自己有所得。
“你真是想多了,”李恺看嚴祿就這樣盯着自己,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會兩下子,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會兩下子。”李恺恨不得抽自己嘴,太他娘拗口了。
“所以你以爲我幫你,接濟你是想利用你去做一些不齒的事,其實真不是。我是正兒八經的中學生,初中二年級,全年級第一名,多年的三好學生,有大好的前途等着我呢,你不願意做的事,我更不想去做。
既然說到目的,那我也幹脆點兒。我和幾個好同學好朋友,都是初中生,如果可以,希望你有時間教我們兩手。不用教你那些看家的絕技,能防身健體的就行,将來走上社會也方便應對些突發情況。”
“……就這樣?”
“對,僅此而已。”李恺肯定地說。
“……你家很有錢?”嚴祿不解的問,
“啊?你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李恺蒙圈了。
“你家都要請教頭了。”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什麽教頭,就是讓你教我們一些防身的功夫,而且我們也隻有放學或者放假的時候才有時間來學。放心,我們不會出去欺負人的,就是保障自己不被别人欺負,哈哈哈哈。”李恺笑的很開懷,大清都亡了多少年啦,還有教頭這麽複古的稱呼。
嚴祿的臉騰就紅了,很不好意思,然後幹脆的答道:“我應了。”
“好,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那就先這樣,你在這裏再湊活兩天,我盡快給你找一處住所搬出去。對了,你會自己做飯嗎?”
“會一點兒。”
“那就行。我們先撤了,明天中午再來。保重,教頭。”李恺說着還拱了拱手,很江湖範兒。
“好,慢走。”嚴祿的臉更紅了。
下午的課間,李恺找到劉會昌。劉會昌家所在的劉家莊,與機械廠家屬院一牆之隔,李恺他們有時候去找劉會昌玩,都是跳牆過去。跳牆去劉會昌家也就三兩分鍾,走正道的話,要繞很遠,跑着也要二十來分鍾。
“會昌,幫個忙?”
“啥事兒,你說。”
“在你們村幫我找找看有沒有房子出租,大小都行,關鍵是要獨門獨院,不破舊。正常租用,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
“……我回去讓我爸問問,你什麽時候用?”
“越快越好。”
“行,盡快給你消息。”
“拜托了。”
劉會昌沒說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
開始的時候李恺想利用李前進留給自己的那個小院,幾天前已經辦好了繼承手續,隻是寫在了李焱的名下,不過那個地方距離生活區有些遠,着實不方便。
晚上陳俊強帶着陳文來到李恺家。陳俊強昨天才出差回來,這次走了小二十天,回來後聽兒子說這段時間一直在李恺家蹭吃蹭喝,所以過來感謝一下,還拿着一大塊黃牛肉,足有四五斤。
說了些感謝的話,又唠了會兒家常,陳俊強就先走了,走的時候塞給陳文五十塊錢并告訴他,這兩天不回家住,讓陳文照顧好自己。
陳文已經習慣了,隻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三個人在小屋裏玩了一會兒,見陳文沒有回家的意思,李恺就說讓他今天也住自己家,他在上鋪,陳文和常大龍擠在下鋪。
李恺去大屋跟父母報備,推門見劉鳳芝坐在沙發上,抱着一卷衛生紙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淚。
這是什麽情況,李恺詢問的看向李焱。
李焱指了指電視機,不屑的揮了下手。
李恺看着電視上播的内容,是一部電視劇的片頭,片頭曲唱的人毛骨損然,“有個女孩名叫婉君,有個女孩名叫婉君”。
現在的電視台廣告插播率還低,所以這一看就是剛才演完了一集,中間插播的廣告未能及時撫平老媽哀傷痛惜的心靈,馬上又要接着開虐了。
彎彎的電視劇《婉君》,女作家瓊瑤的“六個夢”故事之一。這有啥可哭的,承受能力這麽差,等年底的《渴望》上線,還不得哭岔了氣啊。
李恺也無奈的搖搖頭,湊上去跟李焱說了陳文留下來住的事。
李焱點着頭,已經習慣了,每個月陳文都會有幾天晚上住在這裏。
沒安慰劉鳳芝,李恺悄悄轉身回了自己屋。不能剝奪老媽舒壓發洩的渠道,發洩一下對身體好,更何況萬一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合适,很容易引火燒身。
第二天一上學,劉會昌就傳回了消息,還真有一套合适的房子。三間房的院子,房主是個老寡婦,一個人拉扯着兒子。幾年前兒子大學畢業在省會石門市參加了工作并結了婚。兒子孝順,兒媳懂事,親家明理,去年底把老太太接到了石門市,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臨走把房子托付給本家兄弟劉永順,就是劉會昌他爹。
其實李恺跟劉會昌說要租房的時候,他就想到這個地方,不過他一個小屁孩又做不了主,所以不敢大包大攬的應下來,準備回家問一下劉永順。李恺的名字劉永順是知道的,兒子嘴裏經常提起,班長,年紀第一,帶着大家學習等等,一聽李恺用房,也不問幹啥,一口答應,還再三表示“啥錢不錢的,住就得了。”
農村的房子租不上價,但劉家莊是城中村,還是有一些租賃市場的,起碼有些到城裏做小買賣的人打聽過,不過劉永順都拒絕了。畢竟不是自家的房,爲了蠅頭小利讓别人猜來猜去的,得不償失。不過對李恺,他倒是信任,畢竟這孩子帶着自家兒子把學習抓起來不少,提高了好幾名,分數也喜人,開學的家長會他也不用總低着頭了。前一陣子李恺有個長輩過世,聽說好多兒子同學的家長都去了,他知道的消息晚了,沒趕上,把劉會昌好一頓埋怨。
這次租房的事情也算是個彌補的機會。
事不宜遲,李恺中午就帶着嚴祿去了劉會昌家,劉永順領他們去了那個院子,還不錯,就是舊了些,但一點兒也不破敗,反而很幹淨,看來劉永順他們偶爾還會來收拾一下。
聽李恺說是這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住,順便星期天帶領大家在這裏學習,劉永順更放心了。李恺早就準備重新找個地方給大家輔導學習,宋志宏已經向學校反映過,說他浪費公共資源,班主任也旁敲側擊的透露給他,建議換個地方,甚至自薦可以去他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給老師添麻煩,現在正好租了這個房,可以一房多用。
李恺主動給定的房租是十五塊錢一個月,這是公價,畢竟獨門獨戶的一個院子呢。劉永順百般推辭,李恺還是執意預付了一年的房租,至于劉永順是彙給原房主還是自用,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出來後,李恺把房子鑰匙和五十塊錢交給嚴祿,讓他今天就搬過來,反正也沒多少家當,缺什麽再自己補充。
今天一下子甩出去230塊錢,李恺的小金庫已經可以跑老鼠了,他決定回去“打劫”常大龍。
明天是星期天,李恺跟嚴祿約好要帶大家過來,大家認認門,嚴祿記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