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胖三兒并不是好勇鬥狠的人,當年打架也事出有因:食堂大師傅有兩個徒弟,胖三兒在烹饪上有靈性,很得師傅喜歡,也就遭到師兄忌恨,他師兄就背地裏在他包裏塞了塊生肉,誣陷他偷公家東西,胖三兒争論不過,兩人才打起來的。
事情的真相後來也水落石出,是胖三兒師兄喝多了自己出賣了自己,但這時候小飯館已經走上正軌,生意還不錯,收益遠超食堂工作的工資,還能落個自在,所以胖三兒也就沒回食堂去上班。反而胖三兒的師傅,後來每天晚飯時段都會過來幫忙,胖三兒管師傅的飯,每月還給師傅些“孝敬。”
李恺二人拎着大包小包趕到飯館,還差點時間才到十一點半,但人已經到齊了。雖然不知道兩人拎的大帆布包裏裝的是什麽,大家還是積極的接過來,跟胖三兒妹妹打了招呼,寄放在收款台裏。
兩個小桌子拼在一起,可以坐八個人,一共十七個人,分兩桌坐。
喬娜、薛妍、楊靜、馬娟和江霞五個女生,加上苑鐵柱、李戰和小李軍八個人一桌。
李恺、常大龍、周磊、劉會昌、張偉、李華、陳文、安建軍、王大莊九個人擠一桌。
李恺坐主位拍闆點菜:魚香肉絲5元,酸辣土豆絲2元,水煮肉片6元,酥骨鯉魚9元、紅燒肉10元……這個時代素菜葷菜在價格上有很大的差别,都是唯成本論的,不像二十年後的飯店餐廳,素菜葷菜價格相差無幾,比的是環境與服務,賣的是品味和養生。
受季節影響,沒有什麽時令蔬菜,肉食爲主,每桌同樣的八個菜。李恺特意給旁邊那桌加了道拔絲地瓜,照顧愛吃甜食的女生,并給所有人每人要了一罐“健力寶”。
“班長,來一顆?”安建軍炫耀的拿出一盒香煙,石林牌,4.5元一盒,這個年代的高檔煙,煙還沒有開封,應該是剛從家裏偷拿出來的,安建軍他爸是廠裏的基建科科長,家裏有些高檔煙不奇怪。
李恺把煙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兒,又抛還給安建軍,“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愛好了?”
“就是抽着玩,看别人抽,挺牛掰的。”安建軍把煙從懷裏摘出來,笑着說。
“不是什麽好東西,别這麽早接觸這玩意兒,身子骨還沒長開呢,現在就抽這個東西,對身體害處大,上了瘾,不好戒。”
“可是煙很好戒呀,我爸去年就戒了四次呢。”
衆人哄笑,李恺無奈的看着旁邊桌插嘴的喬娜,對坐在喬娜旁邊笑的很嗨的李戰說,“李戰,關愛智障,路遙任重,辛苦你了。”
“什麽嘛?”喬娜不解的看着李戰。
李戰隻能耐心的給喬娜解釋真正意義上的“戒煙”是什麽意思,結果換來一頓粉拳捶肩,捎帶着李恺也收到了一陣白眼。
“好了,不開玩笑的,煙酒這兩樣東西,不希望大家在十八歲之前接觸,實在是不好,”李恺看了一眼盯着收款台酒櫃,目光掃來掃去的王大莊,轉過頭對坐在身邊的常大龍說,“大龍,别人聽不聽我不管,你必須做到,我會監督你的。”
“哥,你放心,我聽你的,一輩子不接觸這兩樣東西。”常大龍信誓旦旦的說。
“也不用一輩子,十八歲之前能做到就行,将來走上社會,參加了工作,是要和人交往的,沒法兒避免,到時候把握分寸,别過量。”
“嗯,我聽哥的。”
大家有些發愣,尤其是聽到常大龍一口一聲“哥”的叫李恺,都很詫異。
“我宣布個事兒,”李恺握住面前的“健力寶”,舉起來對着大家說,“常大龍,昨天晚上,已經被我爸媽收爲義子,也就是幹兒子了,從今以後,常大龍就是我親兄弟,親弟弟,以後大家多多關照,我先謝謝大家了。”
“真的呀?”
“太好了。”
“班長你太棒了。”
“大龍大龍,你以後都要在班長家住啦?”
“祝賀大龍脫離苦海。”
……
“行了行了,低調些,别嚷嚷了。今天就是大家一起簡單的慶賀一下,來,兄弟姐妹們,飲料代酒,碰一下。”
兩堆易拉罐碰到一起,乒乓亂響。
“開吃!”
胖三兒手腳利索,他們又是頭一茬,而且紅燒肉和酥骨魚都是現成的,所以菜上的很快,半個多小時就上齊了。
李恺一邊吃,一邊看着這群“孩子”,他們所說的話題自己根本插不上嘴。李恺雖然也是這個時代的過客,但時間久遠了,隻殘留一些淺顯模糊的記憶,除了一些特殊事件記的深刻,大部分日常都不記得了。重生後也沒有時間和興趣了解他們讨論的這些東西,感覺自己跟他們好像有了“代溝”,畢竟自己身體裏是一個45歲的靈魂。索性也就不參與,隻是在一旁微笑着認真聽,不時地點頭和搖頭,顯示自己并沒有脫離大家。
這時候棉門簾被挑開,飯店裏進來了三位客人,李恺擡頭一看,雙方都愣了,認識。這三個人都不到二十歲的樣子,是這一帶的小混子,爲首的叫李剛。
去年六月份,這幾個壞小子校外攔截安建軍收保護費,正巧被李恺碰到,一把沙子攘過去,趁機拉起安建軍就跑了。事後他們試圖報複李恺二人,無奈之下,李恺去找了“潘瘋子”。
“潘瘋子”本名潘得福,是離此不遠花崗村人,原本也是機械廠學徒工,李焱帶的徒弟,講義氣,正義感強,師徒倆倒是很投脾氣。五年前潘得福暴揍了調戲女職工的廠長外甥,雖然李焱想方設法,帶着他到處認錯求人,想保住他的工作,但最後無濟于事,潘得福還是被開除了廠籍。丢掉工作的潘得福就開始在社會上混,因爲打架瘋狂不要命,很快在西郊一帶闖出了名頭,人送綽号“潘瘋子”。
如果說李剛在混子界是“青銅”級别,那潘得福至少是個“白金”。
潘得福對昔日的師傅一直感恩戴德,逢年過節還會去探望,所以聽說了這事,當下就單槍匹馬的找了過去,幾個大嘴巴子抽下去,李剛老老實實的給李恺道了歉,後來也沒再找來過。
“吃飯呀?”李恺主動打着招呼。
“啊,吃……吃碗罩火燒。”李剛詫異的回應。
李恺笑了笑,“一起坐坐?”
“不了,簡單吃點兒……我們一會兒還有事兒。”
李恺笑着點了點頭,不再寒暄。
三個人猶豫着進退,最終還是找了張距離李恺他們遠些的桌子坐下,點了三份白肉罩火燒。
安建軍悄聲問李恺,“搭理他們幹嘛,忘了他們還在校門口截過咱倆啦。”
“此一時彼一時,趕緊吃你的吧。”
李恺招了招手,把站在收銀台後面的胖小妹招呼過來。
“三哥的‘紅燒肉’有現成的吧。”
“有啊,‘紅燒肉’和‘酥骨魚’是咱們的招牌菜,味兒好量足,點的人多,每頓我哥都做一大盆預備着,這都不夠賣的。”胖小妹驕傲的說。
“給那桌上一份,算我的。”李恺用下巴指了指李剛那桌的位置。
“好嘞。”
因爲“紅燒肉”是現成的,很快胖小妹就端了一盤出來,擺放在李剛那桌上。
“我們沒要這個……”
“是那邊請你們吃的。”沒等李剛說完,胖小妹就急着搶過話來,指着李恺說。
“謝了啊。”李剛扭頭對李恺說。
“客氣了,都是朋友,今天是我們兄弟的好日子,一起慶祝一下。”李恺攬着常大龍的肩膀說。
“恭喜恭喜。”
“想吃什麽再要,今天我請客。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以後剛子哥多關照。”李恺右手一揮,囊括了身邊兩桌的人。
安建軍被劫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家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紛紛舉起易拉罐示意。
“那是肯定的。”李剛慌忙倒了一杯水,舉杯站起來示好。
“小妹兒,給那桌也來三個‘健力寶’。”李恺招呼了一聲胖小妹,對着李剛擡了下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繼續低頭吃飯,不再和他們交流。
李剛抱拳晃了晃,也沒再客氣,接過胖小妹拿來的“健力寶”,坐了下來。
飯點兒時間了,三三兩兩的進來客人,不一會兒,桌子都占滿了。
因爲不喝酒,所以李恺他們吃的很快,基本上都是“光盤”。菜量很大,大家撐的都沒有要主食。
李恺去收款台算了賬,連着李剛那桌一起,一共一百六十三。
大家簇擁着向外走,經過李剛那桌時,李恺輕拍了一下李剛的胳膊,“剛哥,你們吃着啊,我們先撤。這桌的賬我也結了,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