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啥呀,我過去時候正坐着發愣呢。”李恺接茬兒。
“那行,媽去給你煮碗面,卧兩個雞蛋。”劉鳳芝起身走了出去。
“媽,要不我來給大龍做,您歇着。”
“這是大龍到咱家的第一頓飯,必須得媽來做,以後我跟你爸忙不過來,你可要照顧好大龍。”
很快,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炝湯面做好,上面還擺着兩個荷包蛋,看着就有食欲。
“媽,您吃一個。”常大龍筷子夾起一個荷包蛋,端着碗接在下面。
“媽不吃,你吃,多吃,大小夥子的,身子太單薄了。”
“爸,你吃。”李焱這時候也跟了進來。
“爸也不吃,你趕緊吃吧。小恺,跟我量個尺寸,看再加張床怎麽擺。”李焱擺着手,招呼李恺做事。
“爸,别加床了,地方太小,加了床根本擠不開。”李恺說。
“那你們就一直擠着睡呀,那可不行,你睡覺不老實,大龍睡不好。再說都是正長個子的年紀,現在還勉強能湊活,過個一年半載就擠不下了,到時候是還得加。”
“我是說,直接在這個床上接一層,上下鋪睡。”
“上下鋪?嗯……也行。”
“是吧,不占地方,超值空間利用,高端大氣上檔次,新穎時尚引潮流。”
“哪兒學的這麽多詞兒,行,那我明天去廠裏整些材料,抽時間接上。”
“後天吧,明天我帶大龍去買衣服,幫不上忙。”
“不用你們幫,我自己就能行。”
大龍吃完面,李恺接過來去水房刷幹淨,李焱他們又囑咐了幾句,就回了大屋。
李恺兩人去水房洗漱,并兌好溫水,洗了洗腳,準備上床睡覺。
“哥,給你。”
“啥呀?”
李恺接過常大龍遞過來的東西,是那兩個紅包和200塊錢。打開紅包,兩個紅包裏都是一張藍色的百元大鈔。
“嚯,老爸老媽出手夠大方呀。這兩個紅包你拿好,這可是你的私房錢,自己收着。這兩百塊咱們拿出來,明天去給你買衣服。”
“我用不到這多錢……要不……這兩百還給爸媽吧,太多了。”
“大龍,你既然來到這個家,就要真正融入這個家,你是這個家的人,我們是親人,親人關心你,愛護你,心疼你,都是真誠的,發自内心的。你應該做的是安心接受家人對你的關愛,然後努力去完善自己,豐富自己,将來有了能力再回過頭來用關心和愛回報親人。
不要想些沒用的,什麽不好意思的呀,什麽添麻煩了呀,什麽花錢多了呀,要知道你的客氣、拒絕,才會讓大家感到無所适從,才是麻煩。因爲這個家裏沒人把你當外人,你也不能把大家當外人,我們是,一家人。”
“……哥,我知道了。”常大龍想了一下,有些愧疚的說。
“以後,這個抽屜是你專用,你可以放你的零花錢,喜歡的小東西,女孩子給你的情書什麽的……”李恺一邊說着,一邊把學習桌右首的抽屜清理幹淨。
這個抽屜原本是放些雜物,大部分都是自制或買的玩具:自行車鏈子做的打火槍,橡膠輸液管做的滋水槍,木頭做的竹蜻蜓,還有洋片、玻璃球、撲克牌、放大鏡、鐵皮青蛙……
“明天找個鎖鼻兒,給你釘上,這裏還有把小鎖,給你用。這些玩意兒,以後就是咱倆的,一起玩。”李恺大氣的一揮手。
“不用,哥你留着吧。”
“又客氣,說是咱倆的就是咱倆的。”
常大龍看着桌子上陳列的東西,眼神慢慢盯住了兩個大型号的玻璃球。這兩個玻璃球比一般孩子常玩的要大好多,直徑有将近三厘米,裏面包裹的是淡藍色的蓮花,很是精美漂亮。
李恺他們玩玻璃球時,常大龍經常旁觀,但從不參與,原因無他,沒錢買玻璃球,借給他也不用,怕玩的時候磕碰撞擊損壞了,賠不起,消息傳回家,保不齊還得挨揍。
李恺看常大龍盯着玻璃球,就把裝滿玻璃球的硬紙闆藥盒子整個遞給常大龍,“這個放你抽屜裏,以後玩的時候你再分給我。”
“嗯,以後我也可以和你們一起玩玻璃球了。”常大龍愣了一下,接了過來,然後緊緊抱在懷裏。
“不整了,今天先這樣。睡覺,明天早上吃豆漿油條,還得早點兒起來去買,老媽明天上白班。”
兩人把東西堆在了桌子上,脫掉外套毛衣,一起鑽進了被窩。
兩個人平躺在單人床上,好久,李恺聽到常大龍說,“哥,謝謝你,謝謝你幫我。”
李恺扭頭,摸着常大龍的頭發,“你是我兄弟呀,一直都是,我怎麽能不幫你。”
是呀,兩人前世已經做過小三十年的兄弟,這一世的輪回,隻是把這層關系提前确認了而已。
前世大概三十歲左右時,有一天李恺開玩笑問常大龍,咱們是怎麽成爲好兄弟的?什麽時候開始的,咋就越來越親近,好像始終都在一起。
常大龍說他也記不得了,隻記得自己一直就是跟在李恺身邊,隻有在李恺身邊,他才有安全感。
李恺也記不清楚,記憶使勁往前倒,也隻能回憶起大概小學三年級時,身邊就有已經有兩個小跟班和一條小尾巴,小跟班是陳文和常大龍,小尾巴是喬娜。
因爲什麽事情而建立和奠定的友情,完全沒印象,真的好像就是憑空出現的情分。
所以說,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吧,不分愛情和友情什麽的,可能就因爲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就能戳中對方隐藏在情感深處的某一個點,從而開啓緣份碰撞融合的鏈接,沒有道理,就像現在,兄弟情分再次開啓,應該也是前生緣的延續。
李恺輕手幫常大龍掩了掩脖子處的被角兒。
這屋兩個人漸漸進入夢境,對面屋裏兩個人還在小聲嘀咕着。
“那種上下鋪的床你會弄?”劉鳳芝問道。
“會,去年和老張送他兒子去冀大上學,在學生宿舍見過,沒多複雜。我明天早上量好尺寸,直接在車間把配件加工好,焊好關節打好孔,拉回來組裝一下就行。”
“那你整結實點兒,小孩子睡覺不老實,上下鋪總感覺不把穩。”
“怎麽可能,冀大好幾千學生都睡那種床,不安全還能行?放心吧,絕對軸使。”
“那用料你從廠子裏買新料,咱們不用廢料,多花不了幾個錢,用着放心。”
“好,聽你的,那你早上得給我拿點兒錢,我手頭的可能不夠。”
“行……老李,你說我兒子咋就這麽優秀呢,長得好,學習好,性格好,對人也好,嘿嘿嘿。”
“就隻是你兒子?合着沒我什麽事兒?兒子這麽優秀,是因爲兒子随我,遺傳基因好。長得精神随我吧,腦瓜聰明随我吧,爲人仗義随我吧,我的兒子肯定優秀。”
“行行,都随你,睡覺了。”劉鳳芝給了李焱一個大白眼。
過了一會兒又問,“你說,這麽優秀的兒子,将來得找個啥樣的媳婦兒。”
“你想的太早了,兒子才十四歲。不過我覺得隻要兒子喜歡的就行,要是找的媳婦兒能有你一半的善良,一半的勤勞,三分之一的漂亮就更好了,再好的也不可能有了。”
“騙鬼的話,就會說好聽的哄我。”劉鳳芝矜持的扭過身子,慢慢把被子蒙上頭,“咯咯”的笑起來。
“好好睡覺,你是不是傻,想把自己憋死呀。”
……
清晨,鬧鈴響起來,李恺兩人同時醒了。
六點鍾,天還黑着。
“你收拾屋子,我去買早飯,一會兒爸媽起來了跟他們說一聲。”李恺囑咐常大龍。
“嗯嗯。”
這個年代早餐還沒有那麽多花樣,豆漿油條是主流,在早餐界處于霸主地位。攤點都在生活區外一片指定區域,淩晨五點多出攤,九點左右就都撤了。
走着來回要小半個鍾頭,李恺慢跑着去,這樣既節省時間,又鍛煉身體。九零年物價“親民”的讓人感動,當然這得刨除收入這個對比因素,油條每斤一塊二,不要糧票;豆腐腦兩毛錢一份,豆漿一毛錢一份。李恺買了一斤半油條,兩份豆漿,兩份豆腐腦。
可能是成本和認可度的原因,這時候塑料的方便袋子還沒有普及。李恺把豆腐腦裝在一個帶蓋的大搪瓷缸子裏,然後端正的放在塑料打包帶編成的手拎籃子裏;油條是用草紙裹起來,再攔腰系上一段草紙繩的,要放在搪瓷缸子上,上面再蓋上一層幹毛巾保溫。豆漿是要裝在暖壺裏的,尤其是在冬天,現在可沒有什麽保溫壺。
總計兩塊四,一家四口足夠吃飽吃好。
李恺左手提溜着籃子,右手拎着暖壺,快步走着回到了家。
到了家,李焱夫婦已經起來了,正在水房洗漱,常大龍把兩兄弟的床已經收拾好,并且倒了尿盆,正小心打掃大屋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