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民面前的客人顯得有點不自然，就像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口一樣，他們在猶豫什麽？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我嗎？曹小民依然淡定，和以前相比他現在更深沉了，好像已經和那個在四行倉前與日軍拼刺刀的勇士完全成了兩個人。
“我說，非常抱歉，怡和洋行收到了英國本土的命令，暫時把運往貴國的彈藥壓住……”首先發言的是瓊斯，那個像極了曹小民原來時空的斯諾克經典的英國紳士：“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今晚将有最後一列車的彈藥送到貴國，但是……說實話，我不知道國内的意思，我無從推理他們什麽時候會解禁……”
曹小民望向史迪威，神情很平靜，就好像瓊斯說的對他一點情緒波動都沒影響似的。
“嗯哼，我的意思，大概和瓊斯先生一樣……”史迪威側了一下腦袋道：“我隻能說非常高興，美國滞留在香港的對華軍援不多，存在西營盤的軍火好像就剩三千枝散彈槍了……”
英美竟然同時對中國表态：暫緩軍援供應！
曹小民聳聳肩，平靜得像座石山：“非常感謝兩位提早通知我……但是我想你們其實還能做得更多，對嗎？至少把那些在香港的庫存再多騰一些過來，比如說那些散彈槍……”
曹小民的平靜和他的要求讓英美兩國的來客大吃一驚，他竟然如此鎮靜！至于那個以朋友之間私交提出的小要求，當然沒問題，對這兩位來說都是舉手之勞。
“能得到你的理解，讓我既高興又慚愧，真的非常感謝……”瓊斯保持着一貫的紳士風度道：“不光是那些美國戰壕槍，我想可以運過來的東西其實還有很多。因爲最後一火車的東西在今晚才運完……加四節車廂，說吧，我的朋友，你最希望先運過來的是什麽？……”他看看史迪威續道：“香港的倉庫總是有各種小偷小摸，也有一些軍人不是很幹淨，這些國内都清楚；我還可以讓一些物資失蹤，然後讓走私客在以後送上來……”
史迪威不禁嘴巴微微張了張：曹小民和英國人的關系竟然好到這個地步！？
“是因爲日本人告訴你們他要去打蘇聯，希望你們的政府調停中日關系吧？”曹小民微微一笑。優雅地拿起咖啡杯輕輕呷了一口道：“不要去猜，我沒在你們那安排間諜，是我自己猜到的……”他一臉肯定的樣子真讓兩人覺得自己身邊有了中國間諜了！
“一百二十三個師團，當然不會是爲了對付中國……”曹小民道：“今天我在給我們委員長電報上我就是這樣分析的，也許你們也覺得一百二十三個師團拿去和蘇聯人一決高下才是合理的，對嗎？”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我聽到了大概這樣的傳聞……”瓊斯的十隻手指絞在一起，點着頭道：“應該是這樣了，我覺得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的雙邊貿易不會中斷的。”
史迪威點點頭：“不錯。我們是接到了這個信息。”和瓊斯的商人身份不同，史迪威是美**事觀察團的團長。他對于軍方的消息當然知道得更多。
“咖啡不錯，我沒想到在我這裏還能喝到這麽好的咖啡。”曹小民再次呷了一口那些褐色液體後舉杯示意兩位客人嘗嘗，就在兩人把咖啡送進嘴裏的一刻他忽然輕輕問了一句：“如果那一百二十三個師團既不是打我們也不是打蘇聯他會打誰？”
幾乎沒被嗆着！兩個人看着曹小民，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說笑，但他們看見了平靜而堅定的神色，就像曹小民在虎穴裏判斷敵情和下達命令一樣的神色！
終于還是被小小地嗆了下，史迪威清了幾下嗓子才道：“你覺得日本人真的敢在南洋對我們動手？”
曹小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如果我是日本人。想要打蘇聯的話一定會選擇在西邊的盟友已經和蘇聯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然後和蘇聯人達成和平諒解，再在這份諒解被簽署成國書之前的時間裏忽然發動突襲；而在這期間我還正在和中國進行會戰……”
不得不說曹小民的設計很有趣。假如他是日本人的話，但是他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史迪威繼續問道：“你覺得日本會向英美動手？”
“當我不是按照剛才所說方法向蘇聯動手時，那就意味着我隻是要威脅蘇聯，向他們顯示自己的強大以達成什麽雙邊條約……”曹小民還是沒有直接回答史迪威的問題，他反問道：“一旦我做出這樣的動作，你們說我真正的目标在哪裏？”
也許這個家夥猜對了！史迪威畢竟是個軍人，他一直就在懷疑一個問題：爲什麽現在已經有風傳日本人要打蘇聯？這個消息是誰放出來的？難道日本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大舉向蘇聯發起進攻！？誰都知道一場大戰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啊！
“我是日本人會要求你們兩國出面調停中日關系達成和約，好讓我放手北上；因此，我會提出我必須在體面的情況下達成和平條約，比如說在一場勝利後或者中國感到外交内困，不得不退讓的情況下……”曹小民道：“我想貴兩國一定會歡迎這樣的和平的……”
曹小民的語氣很平靜，說話時也沒有挖苦挪揄的感覺，但是史迪威和瓊斯都感到一絲難堪：曹小民是在說英美兩國會犧牲中國的利益換取南洋和平！
“他們是提出希望我們兩國出面斡旋，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們沒有提出必須要在一場勝利後才談判……”史迪威很誠實地張開雙臂道：“他們希望越早談越好，這也是我們上邊感覺得到和平來臨的依據。”
也許你是誠實的，但也許是在說謊！曹小民望着史迪威，眼睛裏沒有一絲殺氣道：“我覺得你們至少要送我一些東西才能安心，爲了美利堅合衆國以及英格蘭，你們至少要送我一批可以攻擊航母的炸彈！”
是的，曹小民本來就有意思想打擊日本人的航母，但是他卻遲遲沒有執行自己的想法……史迪威和瓊斯互相看了一眼：“你想要什麽？”
“兩百公斤以上級的重型炸彈……”曹小民開誠布公地道：“本來，德國人是說可以給我們一些二百五十公斤大炸彈的，但是後來我們發現他們給我們的炸彈最高級别才五十公斤……你們覺得爲什麽德國人要限制我們的對艦攻擊武器？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也許在希特勒的眼裏那些日本國旗挂的都是納粹标記吧……”
這一次要求的炸彈不是便宜貨，那麽大的炸彈隻能是最先進的東西……瓊斯和史迪威坐下來思考起來：是的，把兩艘日軍主力航母打掉才是日本人無法下南洋的最根本保證！
“我會盡力去說服倫敦。”瓊斯道：“不管這是否事實我都會盡力的，我的朋友。”
“我想我能夠說服華盛頓……”史迪威調皮地道：“不管這是否事實，我想華盛頓都會希望看到日本航母被炸癱的，我的朋友。”
“如果我能活在一場戰争中，我願意短十年的命……”史迪威一邊走一邊對曹小民道：“曹将軍，你不知道現在自己有多幸福，身爲軍人而且有仗可以打……”
瓊斯則在旁邊笑道：“如果曹将軍猜得不錯，史迪威先生應該很快就能高興起來了，南洋要開戰……”
親自恭送兩位老朋友的曹小民也開始說着笑：“雖然我也很願意見到美國英國的戰争物資不再需要運到中國來了，但是我還是很想說，最多兩年，日本人一定會南下……”
“如果是這樣，你們兩位就是盟軍了，我繼續供應軍火……”瓊斯笑着道：“看到沒有，史迪威先生，你會如願的，能當一個有機會打仗的軍人……”
“但願吧，别說我暴戾，我真的希望能做一個戰場上的軍人……”史迪威已經走到大門前的最後一處天井了：“曹将軍，不要騙我，我希望你真的能把一場大戰送給我……要麽我們打賭吧，要是沒有這場戰争我希望曹将軍能給我一樣好東西補償一下……”
三個人都笑了，瓊斯願意當公證人見證曹小民和史迪威的賭局。
“我沒騙你，這是我的真心推理……”曹小民忽然道：“不過你硬要賭的話……我賭兩年内日本人會南下，我從不知道輸爲何爲物，我沒想過輸了要付出什麽，史迪威先生還是把自己想要赢的東西說出來好了……”
“要是日本人不南下……”史迪威忽然站定在門口道：“我要你辦公室牆上那把日本軍刀！”
“要是我赢了，也就是日本人兩年内南下，我們就将成爲盟軍……”曹小民惡作劇般笑了起來：“那樣的話，你來當我的副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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