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看不見陽光但是空氣卻清亮得很，早起的小鳥站在挂了冰的冬枝上鳴叫；這些不願意冬眠的日本山雀每天都會在同一個時間來到這裏，因爲屋子裏的人會在這個寒冷難以覓食的季節依然打賞它們一些面包碎，但是今天小鳥們把嗓子叫破了屋裏的人都沒有打開窗戶。
闆垣征四郎等東京大本營的日軍高級将領們依然在等着消息——東京天亮了，但是在冬季裏天還是亮得會比較晚，中國還要好一陣子天才亮，隻有到了那時才能确認在廣東的那一場夜戰的結果。
每個人心裏都像墜了鉛似的，因爲這是場中**隊主動發起的猛攻，因爲這場大戰中最後得到的消息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發來的，他們說在路上遇到了大量敗退下來的日軍……也許隻是局部戰場上的敗退吧？有人這樣安慰自己，但是大家心裏其實都在暗暗擔憂：澳淡公路戰場就那麽大，有幾個局部戰場？更讓人擔心的是自那以後連海軍陸戰隊的聯系也斷了！
十六師團失去聯系、海軍陸戰隊失去聯系，一零一師團和一零四師團的重炮部隊以及三個師團聯合的戰車部隊全部失去聯系……總不可能他們都被支那人消滅了吧？他們隻要後退一點點就是艦隊的大炮火力支持帶……到底是什麽讓這些部隊失去聯系呢？難道是損失慘重古莊幹郎故意截留着信息不敢發回來！？這應該是最合理的解釋！
還是等空軍把情況确認了再給大本營發電報吧……古莊幹郎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他好像看到自己這一戰投入的登陸部隊已經全部被曹小民殲滅了。
天還沒亮，黑沉沉的，古莊幹郎聽着參謀們的報告忽然站起來走到指揮艙的圓窗邊上看着天空，但是卻沒看到一架飛機——根據聯系。早早趕來的日軍九七式戰鬥機群已經到達艦隊上空，很快就要飛過去到戰場上觀察了。
如果空軍能夠發現在澳淡公路戰場上還有幾個日軍占領着的戰術支撐點，哪怕他們隻是在死死頂着苟延殘喘，那也是個面子啊……古莊幹郎對于更好一些的戰果已經不敢奢望了。
模模糊糊的晨昏中，從澳淡公路戰場邊沿地帶一隊隊被征召來的百姓用擔挑挑着很多戰利品趕在天亮以前運到丘陵地帶的**營地。正在蔣經國面前經過的是一隊帶着垂簾圓竹笠的客家婦女，她們很多人用一隻手叉着腰，另一隻手隻是輕輕地搭在擔挑上就能很有節奏感地随着扁擔的一搖一晃一步步輕盈地把很重的物資挑走。
不知是婦女挑擔子時特有的婀娜還是什麽原因，蔣經國站在這裏看了好長時間。
“真厲害。那些擔子我試了一下可怎麽都挑不起來。怎麽那些婦女就能挑得動呢！？”蔣經國忽然回頭問“朝天鼻”：“你試過挑起那些擔子嗎？”
“試了一下，可以挑起來，但走不了幾步就晃倒了……”“朝天鼻”撓着腦袋道：“我也奇怪，怎麽這些廣東婦女那麽大的力氣？”
不光是蔣經國等人，便是很多老兵也饒有興趣地在看這些婦女挑擔……“那個好。那麽高挑的個子，挑着擔子一扭一扭的，看上去太好看了……”“我說那個好，屁股夠大，好生養啊……”“噓，小聲點。人家是來幫咱們幹活的，不是來讓你小子調戲的……”“我剛才試了一下，還真是沒轍，挑起來走了五六步就摔挑了，這些女人好啊，是過日子的人……”
仗打完了，忽然松弛下來的官兵們還要在布滿一地的屍體間打掃戰場。但是東西實在太多了，所有人都忙得喘不過氣。能夠站在一邊看風景的都是各部的警衛人員。裝束威武的警衛部隊官兵們各種評頭品足雖然被那些婦女察覺了，但是人家好像也不在意，相反動作似乎更加阿娜多姿了。
挑擔子就是這樣，會挑的人很輕松，借着力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的，而且很快；但是不會挑的人一挑起來就像喝醉了似的前仰後傾。這些客家婦女都隻是很普通的勞動婦女，但是她們長年累月地挑水挑柴，經常赤着腳走在又濕又滑的山間小道和田埂上，她們挑這些擔子看上去太輕松了。
不能怪那些大男人們奇怪，因爲這些婦女肩上挑着的一前一後兩坨東西要麽就是十五枝一捆的步槍，要麽就是滿籮筐的彈藥，兩坨東西加起來有差不多三百斤！
因爲戰場上都血肉模糊的太恐怖了，戰利品又太多，士兵和民兵都去收撿了；把這些戰利品從戰場邊沿挑到後勤第一站中轉處的任務就全交給了這些勞動婦女，所以這一路的“挑夫”竟全是女性！誰能想到這些矮小的勞動婦女竟然如此能幹呢！？（以上說的都是真事，在兩廣的戰事中，男人幾乎都參加民兵到各處山口防守了，那些農村的勞動婦女、特别是桂南粵西粵北山區的勞動婦女經常是各種戰地調動運輸的主力軍，兩三百斤的挑子一挑就是十幾裏的田埂山路，現在的人根本無法想象她們怎麽辦到的。在抗戰中中國婦女好像在後人的眼中就是被日本人欺負的“花姑娘”，但有多少婦女在不同領域裏實實在在地參與過抗戰就沒人注意了……）
“這次繳獲的武器，光是步槍就絕對不下一萬支，還有大量的輕重機槍和擲彈筒等等，光這些輕武器可以裝備五個乙種師有餘，當然半數左右有損壞還要修複……重炮一時無法運走，現在不管好壞的都僞裝起來免得被日本飛機炸掉，慢慢想辦法……坦克車已經開走了二十六輛，剩下一時開不走的也僞裝起來了，可能最終能有六七十輛之多能用……”各軍的繳獲陸續報上來，興沖沖的參謀們很快就把數字彙總了給曹小民報上來。
太豐盛了！曹小民不動聲色地心花怒放：這一次因爲是日軍炸營逃跑，他們把大量的武器彈藥随意扔掉，根本沒有銷毀，戰利品的豐富程度甚至是上次李漢魂殲敵四萬的兩倍有餘！
當看到在越來越亮的天色中蔣經國走來時曹小民終于忍不住笑了：侍衛們發現了一個還背着槍的鬼子在逃跑，就千方百計地把他往蔣經國所在的位置趕，然後由槍法不錯的蔣經國一擊斃命；就這樣太子爺像是古代皇室圍獵一般有了自己在戰場上的第一個擊斃紀錄，也有了第一件戰利品——一把三八大蓋！
雖然曹小民能體會到身邊的士兵可能還沉浸在失去弟兄的痛苦中而一直沒有笑出來，但現在借着對蔣經國的禮貌，他終于笑了，這一場大捷繳獲太多了！
遍地的屍體映入到在空中盤旋了無數次的日軍飛行員眼裏，太可怕了：整條澳淡公路帶上全是血紅色的啊！接近一個小時的偵察，日本人沒有發現任何一處陣地上還有自己的部隊堅守作戰的迹象，他們隻能無奈地飛回去複命了……
“這樣我們如何向國民交代，這樣的傷亡，這樣的慘敗……”闆垣征四郎在終于等到了确認的戰報後失手把文件從手上掉落了。整個大本營作戰部都在默哀，沒有一個人敢發言……
“隻有一個辦法可行，那就是不讓國人知道戰事的結果……”沉默很久後岡村甯次再次成爲了會議上的第一個發言者：“因爲澳頭還在我們手裏，我們的艦隊也還封鎖着海岸，其它國家的記者都過不去，所以我們還可以說經過激烈的戰鬥、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我軍頂住了支那人的瘋狂反撲守住了登陸灘頭陣地……幸虧我們還有第四師團啊……”
是的，誰都沒想到最後維護着日本人僅剩的一點點虛假面子的竟是第四師團！
由于戰事太激烈，幾乎是被綁架過去的日軍第四師團的那個大隊終于被扔到了大亞灣的岸上了。但是這支部隊在上岸後竟然想盡辦法留在了澳頭半步不前，結果他們躲過了這場慘敗，在其它三個師團的日軍遭到毀滅性打擊的時候他們毫發無損地“守住”了澳頭陣地！
“讓宣傳部門配合一下，把第四師團包裝包裝。嗯，不要提其它三個師團了，單表彰第四師團吧，一支戰鬥到最後力挽狂瀾守住大亞灣登陸場的英雄部隊……”闆垣征四郎終于做出了安排：“就把他們稱爲……大日本帝國的……‘聖軍’，對，就‘聖軍’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