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保不保你的問題，是這個時局保不住你啊……”軍事會議散去後，蔣介石在書房裏和孔祥熙開始了談話。
“果夫那邊我打了招呼，他說會把輿論壓一壓，估計能起一定作用……我看這次興風作浪的隻有兩個人有可疑，一個是曹小民一個是杜月笙，又或者是他們聯手的……”孔祥熙沉吟道：“按道理杜月笙雖然手面吃得開，但要說他能說得動于右任和蔡元培、吳稚晖，我覺得還是勉爲其難，畢竟他的出身擺在那。再說，杜月笙那人我了解，他一般不會把事情做絕，特别是會影響到整個杜氏王朝興亡的事情，他總會給人一個妥協的餘地……除非他覺得某個靠山能讓他一定赢這場仗！”
蔣介石若有所思：孔祥熙分析得很有道理，杜月笙确實不應該在剛得到自己授意可以大舉進軍重慶商界活躍經濟的時候和孔祥熙作對，而且一出手就是連自己也要影響到的狠招。曹小民呢？他一直在自己的扶植下和孔祥熙在國際援助和軍火工業上碰得火花四濺，要說他要動孔祥熙确實很有可能；他還真有那種嫉惡如仇、特别仇視貪污**的性格而且按他的作風從來就是這麽天不怕地不怕。
有了曹小民作後盾，杜月笙大概還真的敢和孔祥熙硬碰了，而且如果這事是曹小民先向杜月笙提出，隻怕杜月笙還不得不答應——杜月笙的大量走私生意都在各戰區特别是華東戰區的混亂地帶，那些地帶的實際掌控人就是曹小民啊！
真沒想到扶植曹小民抑制孔祥熙和宋子文會搞出這麽大的亂子來……蔣介石心底真正在思考的隻有一個問題：如今事态發展到可能累及自己的程度，這是曹小民開始的初衷嗎？
“我看這事可以慢慢查。先不要急……”蔣介石道：“現在我隻想你做一件事，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保住子文……”
孔祥熙點點頭：“隻能這樣了，我也想過，這次卸任财長之後要到國外去避一避；我隻是擔心這一陣風波會讓很多人被牽連，很多的位置上要換新人……很多位置上不好找人啊！”
确實，如果孔祥熙不幹這個财長，上誰呢？蔣介石也在頭疼：這個人必須要聽話。而且還要有實幹。戰争年代過于照顧民生是不行的。隻能一切以軍事優先爲考慮，那些整天爲民生疾苦呐喊的第一時間就要排除。
宋子文本身就有牽涉在内，況且他本來就曾經出任過财長，是和自己賭氣不幹的，現在讓他繼任财長既不是時候也特别尴尬……還有誰呢？
其實蔣介石和孔祥熙都曾經想到一個人：戴季陶。
但是幾經思考。蔣介石還是放棄了：戴季陶曾是自己的知己至交，但是此人脾氣太大，并不是事事聽命的人，曾經在推行簡化字中對自己公然威脅，這樣的人怎能當财長！？
二人商量了一段時間，把人選定在三個名字上：第一個是孫科。他既是孫中山的兒子也曾經短暫擔任過财政部長，最重要是他在最近争取蘇援的系列外交中成績斐然；當然他的缺點也是不那麽聽話，而且還和汪兆銘等人過從甚密，是一個可以暫時使用頂着缺但隻能過渡，一有時機就要換掉的人。第二個是錢永銘，他目前是交通銀行董事長。他曾經在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後就當過财政部次長、浙江省省府委員兼财政廳廳長、國民黨政府中央銀行理事等職，還辦過煤礦、輪船公司、國内多家銀行的成立都有他的手筆出現；無論是能力還是專業、經驗等等可算是不二人選；但是其最大的問題是和杜月笙走得太近了！杜月笙的金融活動幾乎都是他在籌劃。而現在杜月笙卻是這起風波的現已發起人之一！第三個人是俞鴻鈞，目前他在香港任中央信托局常務董事。在應對各種财政問題、對海外華人發行私募戰争公債等等工作上都成績顯著，和在香港的英美等國的金融界非常熟稔。
再三讨論後，蔣介石和孔祥熙最終決定召回俞鴻鈞任财政部長而放棄了孫科和錢永銘……一個财政部長的人選尚且讓蔣介石和孔祥熙忙到深夜，因爲這次事件可能被牽連到的各部、局高級人員何止幾十人！？病中的蔣介石僅僅在一個位置的人選誕生後便累得不行了……
蔣介石第二次召見曹小民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雙方見面後蔣介石就把孔祥熙馬上要離任去美國的事情透露了，并且把新财政部長的來曆、他得以被任命的原因和曹小民說了一下。
“聽說你今天一早就去了軍工署？”蔣介石很快把話題拉回到了曹小民最關心的和軍事有關的東西上：“我打算成立一個軍工監督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将對整個軍工業的供需産出送配進行監控，不管是生産原料、産量制定還是品質制定都由他們來審核，避免以前各家公司和各廠私下裏那麽多動作。這個委員會下面設一個軍工監控局負責實際工作，人員可以從監察院抽掉一部分加上其它人組成，烈侯看怎樣？”
“太好了，隻要讓軍工業和各供應商之間有一個總樞紐，那管起來就會簡單得多……”曹小民還是抱着一絲擔憂補充道：“但是，這個局的肥水太多，如果人選不當也是會鬧出大事的……委座可有心目中的人選？”
“我沒有的話烈侯可能推薦？”蔣介石含笑反問。
這怎麽行！？别說沒有，就算有也不能說！曹小民心底一凜：自己已經掌軍無數，要是在其它經濟領域上也廣布網絡，隻怕蔣介石要殺自己都可能！
“烈侯手下能打的不少，不過别說搞這些高級管理，便是讀書多點的人也不多啊……”曹小民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蔣介石微微一笑，拿起了當天的報紙道：“此人曾被我視爲長兄，才幹、魄力、道德當這個委員會主席綽綽有餘……”
報上是另一篇痛罵貪腐、指責孔祥熙和宋子文等人的文章，作者是在瑞士的張靜江！
“他不是在瑞士嗎？”曹小民問了一句。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很快會回來了……”蔣介石莫測高深地一笑：“這次倒孔倒宋，可是一個大計劃啊，靜江兄既插了手又怎會沒有下文？”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曹小民心驚膽戰：難道蔣介石已經全看通了嗎！？
“把庸之發配到美國去，其實是件好事……”蔣介石道：“美國和我們不一樣，什麽事都要國會通過，如果沒有一個活動能力超強，能夠時時代表我定奪事情的人在那邊和一大群參議員應酬，很多事情是辦不好的……以前我就一直希望庸之或者子文能夠去一個人，可惜他們都要賴在國内；這下好了，總算是能夠讓一個人去了……”
看樣子，雖然這次的風波涉及到了蔣介石的威信，但是他并不擔心，而且結果似乎還是他期待的！
“靜江兄回來，一旦要展開拳腳，那在很多位置上都要用新人的；這次的風波空下的位置就留給他一半吧……”蔣介石完全沒有了昨晚和孔祥熙密談時的憂心忡忡和煩躁，似乎他早就胸有成竹一般：“對了，那個軍工監控局局長的人選我倒是有一個想法，啓用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此人的背景深厚，一半人别說什麽礦主、大公司東主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招，便是地方上的軍閥、财閥也要怕他三分；這樣的人物應該沒問題吧？”
有這樣的人物？曹小民想來想去想不起該是誰。
蔣介石道：“他還開辦過不少實業，工業和科技底子好，有學識，人品道德很是正派，而且目前還在爲軍工署供應物資，有着和軍工署打交道的經驗，這樣的人你說合适不？”他接着遞給了曹小民一張小字條，上面有個名字：何茹辛。
一個好像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的名字，曹小民愣了一下忽然一下子張大了嘴：蔣介石給自己的是何嫣的父親，自己的未來嶽丈的名字！
“如何？烈侯的未來丈人在軍工署的報告可是好評如潮啊，幾乎他所有的供應物資都比别家耐用，價格也合理。”蔣介石繼續笑着道：“古人說舉賢不避親，你有這樣一個博學強幹的丈人，自己藏着掖着不讓他爲國出力，卻是爲何啊？”
曹小民真的失語了，雖然覺得事情一定有蹊跷但他完全不知道蔣介石在想什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