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我看就沒想活着回來,本來大爆炸已經把機場炸得不成樣子了,那些飛機都自己爆炸起來,但是長官還是帶着我們沖鋒……”一個剛回到指揮部的排長哭着對李添豪報告着襲擊大校機場的情況:“鬼子都被炸傻了,根本沒有攔截我們沖鋒,我們發現那些哨位和臨建堡壘中的鬼子很多都已經被大爆炸震死了就一直前進。指揮塔、機場大樓、彈藥庫、油庫、還有飛行員宿舍都在大爆炸中毀了,隻有不多的幾個鬼子在廢墟中掙紮慘叫。他們也看不見我們過去,估計是眼睛被沖擊波炸瞎了;那樣的鬼子占了絕大多數,我們也不用殺他們,他們活下去也是個瘋子或者殘廢……”
“後來,我們迎面撞上了一支部隊,是那些鬼子見習飛行員組成的,有差不多兩百人,他們都沒武器是來救火的,被我們一個沖鋒就殺得精光。我們就這樣一直在機場附近找人殺,還奇襲了一支趕過來的巡邏隊,把機場附近殺得都沒人了……”排長哭着道:“後來我們按計劃去接頭點,大家順利找到了接頭人,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長官不見了。我想起來隊長交給我一件東西,說是最危急不知怎麽辦的時候打開的,我打開一看就看到了是隊長的遺書……‘……我軍全部陷入城内,如不全城大亂實難以出城;今我獨往襲擊日軍司令部,誓将南京捅破天,大家趁亂出城該當勝算稍大,千萬别追來……弟兄們不要悲傷,我隻是回家了……’”
“狗鼻子”救過很多人,他在南京警察局的一段時間把無數從屍堆裏、廢墟中逃出生天的官兵掩護起來,包括孫長慶;很多後來加入到蘇北軍的從南京過來的老兵和民夫和他都有着深厚的交情。當“狗鼻子”獨往襲擊日軍司令部的消息傳出後,各軍中都有人在軍營裏挂孝,一時間軍營變得天愁地慘。
殉國的老人很多,這些在軍隊中威信高親和力強的人的離去,讓蘇北軍全軍陷入到了哀痛當中。
日軍後方大亂,各種的搜捕布置反應很慢,能夠在襲擊戰中保下命來找到軍統接頭人的幾乎都能活下來,但就這樣老弟兄們也有上百人殉國了,有四十多人是到了尉級以上軍銜的弟兄。
軍統的人已經盡力了,也已經做到他們承諾的:找到我們,我們打開一切秘密通道保證大家安全回歸……但是依然有那麽多弟兄死去了,三個團的襲擊隊隻回來了不到一半人,除了一些被特殊情況阻截不能回來的人确認留在江南各遊擊隊外,至少有過千人在行動中确認殉國。
我就沒想過讓他們去送死啊!李添豪仰天忍着不落淚:我隻不過要把他們調開,要把他們耽擱在路上,讓他們來不及參加四十四集團軍骨幹人員位置安排的會議……我真的沒想過讓他們送死嗎?真的嗎?張景嶽呢?自己不是一直覺得他在阻撓自己提拔桂系出身将官嗎?……李添豪忽然感到一陣空虛和驚懼:自己在内心深處,竟真的懷着把一些一直共同浴血的弟兄送上不歸路的潛意識!
“從那趟李添豪臨陣奪我軍,後來又在全椒打出那場全軍自殺式攻擊的大戰後,我就知道他不是善類,就是個一仗功成萬骨枯的主……要是曹長官和景嶽,他們絕不會這樣把弟兄們往死路上趕……這次你們去接景嶽是秘密的,李添豪還不知道景嶽活着……這也是讓你們範險啊,但是除了你們也沒誰去行動可以那麽自由了;弟兄們,再玩一次命吧……”老莫和“叫子”“酒鬼”等幾個老弟兄在商量着:“别的我不怕,就怕那幾個都被提名升了師長的廣西佬聽到曹長官的正式任命後回來有變;所以我打算提前給‘單耳’、老蔡幾個回來了的老人擺酒慶賀,把他們幾個請來暗中扣了!”
“成!就這麽幹!”“酒鬼”道:“他娘的,大家一起從蘇州殺回來的弟兄,我就整不明白他大李咋那麽狠,就能把弟兄們扔回去送死……”
“我看等老大回來,大家看看怎樣把桂軍那些部隊給全拆散了才是……”老蔡道:“總不成咱們打了半天變成桂系的部隊了,咱們可是*!老大今天下午就回來,李添豪還不知道,千萬别洩露消息了……”
李添豪這驚天一仗打得日本人心膽俱寒,但是也把老弟兄們打得心寒了:百戰餘生,誰不想繼續活下去?再差的老弟兄現在也有一官半職還能仗着資格夠老連一些新提拔的軍官都要讓自己幾分,個個都是有面子有地位的人了!但是現在李添豪竟然讓大家再次像大頭兵一樣去死戰,誰受得了!?
就在李添豪想加把勁把蘇北軍向他的私人部隊轉化的時候,卻不知道一群最老的弟兄,一群因爲文化等原因無法繼續被提拔但卻在軍中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老弟兄已經在暗中要造反了!
李添豪看到自己提出的人選被輕易通過還以爲是大家在曹小民不在的時候都把他當主心骨了卻不知道這其實正是曹小民的安排,讓他把四十四集團軍變成桂軍,惹惱蔣介石!
那麽多老弟兄真的再也見不到了!李添豪心裏一陣難受湧起來,直到當消息确認了,直到真的再也見不到人了,李添豪才發現那些一起浴血的弟兄在自己心裏原來占據着那麽重的地位!
“司令别難過了,飛機馬上要起飛了,這次到重慶說不定又是一個上将呢!”站在李添豪旁邊的洪良不無讨好地奉承着。現在的洪良已經不是那個每仗都會接到死任務,大部隊後撤還要負責斷後的代理營長了,他是這次四十四集團軍組軍被破格提拔的師長之一,李添豪的死忠手下。
李添豪苦笑了一下,趁着發動機響起來的巨大聲浪掩蓋住聲音,摟着洪良在他耳邊大聲道:“洪良,要是有一天擺在你面前有個機會要高升了,要生死與共的弟兄們去玩命來換;想想曹長官給我發的電報‘我很看重自己的兄弟我很擔心他們會少了誰’!”
李添豪趁着和洪良抱在一起沒人看得清一把擦掉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的淚水,一回頭往登機梯跑去,再也沒回頭,扔下保持着敬禮姿勢的一群桂系出身軍官們自己上了飛機。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走就再也不能掌蘇北軍的舵了,在他身後站着的一群軍官也會很快被投閑置散……
就在李添豪西飛後的兩個小時,曹小民的飛機降落了,迎接他的老弟兄很多;連他都不知道像洪良那樣曾經在生死邊沿打過無數次滾,硬是憑着軍功章墊起來直到要當上師長的鐵血軍人,很多人已經被莫樹材和“酒鬼”他們設計關了起來,就因爲一個原因:他們出身桂系!
剛進了指揮部,老弟兄們就開始告狀了,也許是有的人真的無法忍受李添豪的冷血,也許是有些人在知道曹小民發回來電報暗中部署後明白了蘇北軍的權力鬥争把寶押在曹小民身上,一個戰功累累鐵血無敵的悍将在衆人嘴裏已經成了一個冷血無情忘恩負義的“反骨仔”陰謀家了!
這是怎麽了?曹小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難道軍人不應該不顧一切去保衛他的國家、他的人民嗎?自己才離開幾個月,這些悍不畏死的家夥怎麽都變了!?
“這次添豪去重慶,是要提拔當二十六集團軍總司令,怎麽?你們覺得他罪該萬死嗎?委座是覺得他可堪大用呢!”曹小民正色看着大家問道:“以後,還有這樣的可能,大家還要去出生入死,因爲侵略我們的敵人還在我們的國土上橫行,因爲還有很多地方的姐妹和我們在蘇州救出來的那些婦女一樣被淩辱!怎麽?大家怕了嗎?大家是不是覺得誰讓你們去拼命就是你們的敵人?我告訴你們,李添豪以前是我兄弟,以後還是!隻要敢和鬼子玩命的都是我兄弟!你們還是不是我兄弟!?”
鴉雀無聲,忽然,一群老弟兄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喊:“是!我們是你兄弟!我們敢和鬼子玩命!”
什麽!?曹小民到了蘇北?就在半夜裏岡村甯次得到了消息,被驚出一身冷汗的岡村甯次再也沒能入眠了:經過自己的調查已經知道*那些新的戰術以及類似日本步兵操典一樣的士兵手冊都是出自這個人的手筆,而這個人到了自己背後,掌握着一支能在一夜間把江南攪得天翻地覆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