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怨、無悔,那就是我們戰鬥在每一條戰線上的官兵寫照;每一場大戰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沖在最前邊的人都是撲火的飛蛾,他們甚至不會看見耀眼的一刹那輝煌便被燒得灰飛煙滅,但他們還是撲上去了……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電報都發好了嗎?那麽多份……”曹小民坐在帆布椅上,閉着眼睛像是在睡覺,但他的臉上卻帶着笑意。何嫣不知道他遇上了什麽可以讓他高興一整晚的事情,是因爲李添豪的大捷吧?她也很高興,但她不說話打擾他,他太需要休息了,她隻是給他把一份份電報發回蘇北去……
真是個傻丫頭,什麽都不懂啊!曹小民心裏其實依然懷着憤懑,而且他決定了,雖然他不喜歡玩權術,但是目前他必須要把軍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因爲殘酷的戰争還會繼續。他必須要把一些威脅到自己的因素消除,他苦苦思考對策,但是他的臉上卻流出了很惬意的笑容——他開始從軍人向政客過渡了,盡管他是那麽的讨厭政客。
他再看看今天的江北戰情通報,臉上又是露出一絲不爲人察覺的笑容:爲抵擋敵援軍十八師團和二十七師團的進攻,第十軍的兩個師被調上去了。
很好,一切都對自己有利,曹小民反複再思考了一下自己重掌蘇北的策略,應該沒問題吧……“飛蛾”真是一個好計劃,一次讓人震驚的行動;但是,這個行動卻不見得能給它的策劃者帶來什麽……
“秋山君,我知道要在你嘴裏掏出點什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會向你逼問什麽,我隻會讓你把你知道的一件件刑具親身體驗完,然後去死!”一個長得非常瘦小的鬼子軍官說完,向站在一邊的幾個鬼子打了個手勢,自己站起來轉身離開了行刑間……
張秋山,曾經化名爲秋山太郎打入到日本陸航大隊充當地勤人員;他人生最光榮的一次、最快意的一次就是和曹小民一起把日本親王和其它高官從飛機上扔到了南京街頭。
那一次之後,張秋山終于可以脫離惶惶不可終日的敵後間諜生涯了,他到了後方得到了少将軍銜并且在最安全的環境中當起了軍統特工教官……但是半年後,當那種擺脫的輕松逐漸散去、當那種對周圍環境的恐懼感消失後,他又覺得眼前的生活是那麽的枯燥。
不時會得到某個特工殉國的消息,他的那些學生,這都讓他油然而生出一種愧疚。終于有一天,他向上峰提出了外調,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沈陽。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任務,他要到一個會碰見很多熟人的地方當間諜,但是他去了。而他的工作重點就是策反那些原來東北軍的飛行員,目前這些飛行員大多數轉爲地勤或者駕駛運輸機;當有重大任務缺少人手時他們甚至會成爲轟炸機或者戰鬥機的轉場飛行員。
一旦這些飛行員被策反,中**隊就等于在敵後暗藏了一支空軍,當然這很難。
間諜的工作方式就是不擇手段,當張秋山重新回到沈陽後,他主持了很多的行動,像故意設局讓一些飛行員的家人遭到日本人的殘害等等。短短一個月内,他就讓三個飛行員的妻子遭到日本上司的強奸、讓一個飛行員的家裏被日本憲兵闖進去砸了個稀巴爛、讓一個飛行員安置在鄉下的家人被朝鮮移民打死……他的工作卓有成效,已經有八個飛行員成爲了敵後空軍的人員了。
當日本人爲了進一步對蘇聯表示誠意又恰逢華中戰區日本空軍幾乎被全殲的時後,東北的日本陸航部隊便受命南下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那些駕駛運輸機的原東北飛行員們已經都飛過數趟江南,把大量的航空炸彈和航油運過去了;他們對航線以及各機場的倉庫位置非常熟悉并且能猜到哪座倉庫裏儲存着彈藥和油料。
在中**隊逼降一零六師團的那個晚上,是日本海陸航空戰隊集結的一個重要日子,因爲經過短暫休息,第二天日本空軍就将重新出現在戰場上空,而且主動向中國空軍邀鬥。在這一天晚上,八個暗中已經回歸抗戰隊伍的中國飛行員全都有任務,他們要運送物資到南京、上海等地然後再參加飛機轉場行動。
這是對日本空軍最好的襲擊時間,而且一旦行動成功,日本在華中戰區的空中力量會繼續真空一段時間;就在白天,張秋山緊急召集了八名飛行員,給他們布置了任務。
八名中國飛行員,八隻“飛蛾”,他們才是對華東地區各飛機場的第一波攻擊發起者!
“祖國啊,可惜我隻能爲你死一次!”空軍的悲情誓言再一次響起,八隻“飛蛾”将以必死的撲火戰法對幾處重要機場的彈藥庫或者油料庫進行自殺式攻擊!
張秋山咬牙忍着,無法控制地開始呻吟,但是他依然不吭聲……腳跟下的磚頭一塊塊加上去,他的人已經被墊高到了扭曲的狀态,他已經陷入半昏迷覺得無法呼吸了。十隻手指指甲全部被一片片拔光、指尖插滿了深入到指骨的鋼針,那些鋼針另一端接着的電線每隔一分鍾就會傳來一陣電流;每當那時張秋山就會難受得咬緊已經被用電鑽磨掉了一半的牙齒……
腦神經已經扛不住了,張秋山全身都被痛苦包圍了,每一個細胞都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他已經不會去想自己爲什麽會落網也不會悔恨自己的落網,他隻是欣喜地知道“飛蛾”已經撲進火堆了;他不會去想後方的學生和同志,他明白自己策劃的這一次自殺式空襲能夠讓侵略者遭到多大的打擊……除了勝利完成任務的意識外,他已經被痛苦折磨得完全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感知。
冷水讓張秋山清醒了過來,下體的極度痛楚讓他不自覺地看了那裏一眼,他被閹割了;不是那種用刀像醫生做手術般的閹割,是他的生殖器被砸爛了……張秋山竟然笑了,在他充滿幻覺的意識裏他感到輕松了,他曾經設下了那麽多全套,把那麽多今天的同志害得家破人亡,這是報應啊!
全身都在流血,還在流出他的生趣,當這些都離開他的身軀,他就是個死人了。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人們也許會得到國旗覆體的待遇,也許會有國家的重臣扶靈,也許會在萬衆矚目下被安放進宏偉的烈士陵寝……但是他沒有,他隻是一個特工;盡管是個少将,但他的殉國不會有任何消息洩露出去。他的屍體也不會有同袍拼死搶回去,他隻會被狼狗扯碎或者在鍋爐房裏被燒成灰燼,徹底從世界上消失。
弱小的“飛蛾”一撲,震驚了整個東京大本營,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在長江沿岸再來一次狂攻的日軍竟在一夜間喪失了剛剛集結的海陸航空隊。大量的飛行員和幾乎全部戰機被毀,讓剛剛出擊了一個晚上的日軍進退都不是,一時負責這一戰區的參謀們手忙腳亂……
“真是個悲劇!”岡村甯次從作戰參謀部走出來後恨恨不已:那個中國間諜早就暴露了,但是間諜機關卻在想着什麽放長線釣大魚,這下好了,被這條網兜裏的大魚狠狠咬了一口!
震怒的東京大本營一個命令讓沈陽的間諜機關八個負責人統統切腹,但是,這能對局勢有所幫助嗎?沒用!一零六師團已經投降了,海軍第十一戰隊大概也不遠了……真是可怕啊,中國戰區,誰能想到戰事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大日本帝**人成建制投降支那人!
但是,可惡的闆垣征四郎依然要沿着長江邊進攻,就爲了他的第五師團嗎?一群沒遠見的混蛋!岡村甯次咒罵着,但他還是得馬上趕到南京:大本營給他的選擇,要麽回去繼續指揮十一軍,要麽到預備役去……
沿着一條錯誤的道路妄想走到一個正确的目标?一群傻瓜!但是岡村甯次還是決定到南京去,他隻能和他眼中的那群傻瓜一起去繼續那條道路;也許自己能力挽狂瀾吧,也許帝國會迅速崩解,誰知道呢!岡村甯次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飛蛾,正向一叢耀眼的火光撲去。
“三天,一座山頭也打不下來,他們一三三師幹什麽吃的!?”白崇禧看着那些傷亡損失報告和戰鬥進程報告,氣得頭頂生煙:把日軍團團圍住的各部在最後的殲滅戰中苦戰三天,竟然沒什麽進展。在頭天晚上,一七二師和一七三師都已經和日軍十八師團以及二十七師團先遣部隊交上火了;如果再不能拿下敵人,這全殲三個師團的奇功就要飛了!
“下令各部,務必在一天之内拿下前邊血戰多日而不得的敵軍陣地,做不到的一律按照作戰不力處理,師長以下坐連!”白崇禧下了死命令,火線上的軍人又要開始飛蛾撲火似的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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