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六十一師陣地被日軍突破,鍾師長求援……”鍾松練兵有一套,打仗也是出了名的智将,從長城抗戰就開始對日作戰,經驗極爲豐富,但是蘭封防線卻是他的陣地首先被突破!?桂永清接報不禁頭皮陣陣發麻……
“報告,三十六師援軍被日軍裝甲部隊正面迎擊,主力已被沖散……”三十六師也被沖散?桂永清倒吸一口涼氣:這次會戰,可是中央軍精銳盡出的一戰,三十六師和八十七師、八十八師可都是在淞滬大戰中的主力,全軍最先完成整頓的德械師!雖說現在這些部隊都是以新兵爲主,但是無論裝備還是士氣看上去都不錯,怎麽會一戰即潰?!……[]
地圖上不斷變化的藍紅旗幟表明,蘭封防線竟已經陷入到敵軍的半包圍當中!怎麽做到的,這些死鬼子!桂永清亂了方寸:這分明是他在德國見識過的重裝集團突破,迂回機動攻擊,以少圍多的戰術!出于對德**事水平的敬畏,桂永清眼看這種似曾相識的戰術出現在眼前,心裏已經怯了…….
“報告,四十六、三十六、六十一、一零六師全線告急……”桂永清隻感到胸悶頭暈,渾身虛脫。他留學德國沒學到什麽,但卻見過不少,他搞不清這種重裝機動戰術的真谛和應對,但他卻知道這種戰術的厲害,他知道害怕!面對德國級的對手,還怎麽打?打不過當然就要……他忽然端坐桌前,親手寫下了手令,給不是自己同一系統臨時借調過來的八十八師龍慕韓的手令……
蘭封以東,74、64、71軍繼續進攻留在該地的日軍以59聯隊爲主的日軍右縱隊。
“弟兄們!咱們七十四軍可不止一個模範營,别羨慕劉旅長他們,人家的榮譽也是打出來的,隻要咱們打好了,就是下一個模範營!”一個年輕的軍官一手提着沉重的的俄式鋼盔,一手微微顫抖着,不自覺地緊緊抓着手槍。他喘着粗氣掃視了一遍一個個表情有些發呆的部下,每個人看上去都一模一樣,灰頭土臉認不出原來的樣子,有的人臉上被彈片割出了口子鮮血流出來不少卻又和泥灰混凝了,顯得異常猙獰。但是,這支征塵滿面的部隊,卻怎麽看上去缺了些東西?對,缺了開拔前那種舍我其誰的豪邁和英氣!
“上一輪弟兄們打得很好,犧牲也很大,但是在鄭州我們不是宣過誓了嗎?能夠爲國捐軀,乃是我們軍人的最高榮譽!……一會再次進攻,我親自帶領敢死隊,後邊各部,連長殉國了就排長頂上,隻要和有一個人都要繼續沖鋒;七十四軍,隻有在胸前中彈的爺們,沒有背後開口子的孬種!”在營長的提振後,各部又開始準備下一輪進攻了……陣地上各處掩體後趴滿了等待沖鋒的官兵,每個人耳朵都還嗡嗡作響,剛才鬼子的炮擊殘響竟是揮之不去。他們已經沖了五趟,每一次殺過去都會被炮火把半數的人留在出發戰壕前不遠的一片地面上,那裏現在積屍如山!剩下的人多次沖到了敵人面前,卻發現沒有可以打擊的目标——敵人的火力點竟是用原木和土包在汽車上壘成的,一旦被**打到近前便開車轉移,留下空空的一道胸牆!
空中忽然一陣尖嘯響起——糟糕,敵人的重炮!大批的官兵忙不疊一手拎着步槍背帶一手扶着沒有扣緊的鋼盔就往身後的戰壕外竄去——重炮彈會深深紮進土裏爆炸,人如果在戰壕裏會很容易被整段翻過來的戰壕活埋或者被傳遞的沖擊波震死,這時跳到地面上反而更安全……“轟隆隆!”連綿不絕的爆炸讓人感覺不到聲音是從哪來的,甚至會感覺到就是和那些震動一樣從地底下傳來,從地獄裏傳來……被震得整個貼在地面的官兵,有些比較清醒的會掙紮着把軀幹稍微離開地面,盡量用四肢接觸地面,那樣會減少内髒受傷的機會……一些原本被震暈了頭,看到大夥往戰壕外躲的時候條件反射般跟着的士兵,有的人蹿錯了方向,直接竄到了正面戰壕外,招來了一陣陣機槍打擊,那一蓬蓬血珠忽然被戰壕裏的飓風撞散消失,然後是噴出鮮血的屍體忽然被整個掀起扭曲着不知飛到了哪裏去……沒有人會咒罵什麽,也沒有人絕對清醒,大家隻是在渾渾噩噩中作出自然反應或者跟着别人作反應;幾輪重炮襲擊後,這些存活下來的官兵都開始懂得躲炮了,但他們在懂得更多生存技巧的同事也失去了更多人類的常性……(本章中提及的**官兵竄出戰壕躲重炮的方法細節是群内書友提供的,特此對大家表示感謝……就在我們身邊,其實就有無數抗戰英雄的後代,隻要你去用心探尋,曆史會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不用通過書本就流傳了下去,我說的是真正的曆史……)
“咻!咻!……”無數迫擊炮彈帶着尖嘯開始覆蓋**陣地,那些已經在重炮打擊下失去聽覺的人們卻毫無所覺,萬幸的是他們已經被震得昏昏沉沉沒有擡高身子……“轟!”“轟!”“轟!”……迫擊炮彈的爆炸雖然不像重炮那麽山搖地撼,但是在沖擊波中橫飛的彈片還是在無遮無擋的空地上把大片官兵卷倒……
“三營壓上!……”随着在後邊觀察哨裏用望遠鏡觀察的長官一聲令下,後邊藏兵壕裏的官兵開始貓着腰順着交通壕跌跌撞撞往前邊撲……血肉長城,用一個個無名無姓的官兵血肉築就,前赴後繼就是抗戰中的中**人賴以堅持的唯一手段!
兩顆信号彈升天,在後方和鬼子對射,拼命想壓制住對手讓一線戰壕的弟兄好過些的炮手終于可以歇歇了,一個個雙臂雙手都被燙出無數血泡,耳朵裏頭幾乎要撕裂的炮兵弟兄搖晃着身體竟有半數人昏厥過去……
“沖啊!……”交戰鋒面上再次響起山呼海嘯的呐喊聲,不知是爲了證實自己沒有聾還是爲了壯膽,沙啞的戰場嗓子在喊出這兩字時卻非常響亮……又是一次沖鋒,又是一次屍橫遍野的沖鋒……
“報告鈞座,前沿來電,日軍陣地已經攻克,敵五十九聯隊不支敗退而去……”随着戰報傳來,俞濟時的眉頭卻依然擰緊:又是一場沒有敵軍戰損統計上來的戰報!見鬼了,這場仗是怎麽回事?日軍的陣地怎麽總是能攻破但卻總是連屍體都沒留下幾具?
“五十九聯隊日軍向南遁去,這蘭封防線的擔子就重了!”俞濟時憂心忡忡。他和那些在總參謀部的将領不同,根本沒感覺到十四師團日軍離開徐州戰場越遠就對自己越有利。身爲前線主戰部隊指揮官,他光從戰損對比上就覺得不對頭,每一次日軍看似兩面作戰,打阻擊的一部都會忽然用汽車全員撤退,攻占他們陣地的部隊損失慘重而且根本沒能力用兩條腿繼續追擊。這時往往卻是自己被對方主動攻擊的一部被擊潰的時候,那些被擊敗的日軍其實是在另一方取得勝利或者壓倒優勢的時候前去彙合!
“馬上和蘭封方向直接聯系,盡快拿到最新戰報……”俞濟時已經預感到不妙了:蘭封防線可能被突破或者危機四伏!
“報告均座,防線北面出現大批日軍,查探番号是五十九聯隊,四十六、三十六、六十一、一零六師以及八十八師二六二旅可能被包圍……”參謀傳遞來的火線分析讓桂永清更是如坐針毯……現在擺在蘭封防線各軍面前有兩條路,一是全軍冒險困守,寄希望于外圍各軍把日軍十四師團層層包圍裏應外合徹底擊潰日軍十四師團,二是撤軍!
“……此次蘭封會戰關系整個抗日戰局,務須于二十六日拂曉前将蘭封、三義寨、蘭封口、陳留口、曲興集、羅王寨地區間之敵殲滅。如有畏縮不前、攻擊不力者,按律嚴懲。……”這是擺在桂永清面前蔣介石的親電!
“報告均座,鈞座手令已經送抵八十八師……”随着傳令兵回報,桂永清眉毛稍稍抽動了一下,他站起來對參謀們下令:“馬上制定突圍計劃,各部掩護突圍……二六二旅就不用通知了……”
不是撤退,是突圍!桂永清決定走了,他還不忘改一下走的原因;留下從七十一軍借調過來的八十八師二六二旅一個殘旅頂着吧,隻要自己指揮的部隊還有一個連留在蘭封防線他都算是遵令死戰……(中央軍内部的派系互相出賣情況也非常嚴重,軍政系的桂永清和宋希濂、孫元良等關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