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部的争鬥中,對方一直都有很多人向我們投誠,在***人投降之前這個數字很驚人的,有不少投過來的人後來也得到重用,有的人還成爲擁兵上萬的将軍,成爲抗戰英雄……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高郵防線的準備工作有一段時間了,雖然物資很缺乏,但是事前思考細緻周密,效果比想象中要好不少。特别是一段段根據原來的河溝水渠設計的運輸線,那些狹窄的蚱蜢舟竟在繩索牽引下來去自如,不光能夠很快地把火線上需要的物資送上去,更能夠把大量傷員運下來。
當然,這些在火線将士們眼裏令人激動的成就在高郵城裏的抗戰民衆眼中卻顯得更是慘不忍睹:以前隻是聽說傷亡很大,但是因爲沒見到屍體還隻是一種心情上的激動,這次源源不斷從前線運下去的傷員和屍體卻讓每一個人震撼!
那些不知被什麽火力打斷的露着骨頭滲着血水的傷口僅僅經過簡單的包紮,有時在運送途中骨頭把包紮着的紗布也刺破劃開了;不知爲什麽上了紗布還要用繩子勒緊的腹部傷口在到了城裏的醫療站被重新揭開時竟會嘩啦一聲湧出帶着血水的内髒……種種讓人看了忍不住發軟的傷口經常把那些民衆志願者吓住,他們往往要在護士們的大聲叫喚下才回過神來。
每一個送下來的傷員和屍體在遠遠看去是一樣的,都是在泥漿和血漬包裹當中,隻有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該往醫院送還是往郊外新開辟的軍墳送。從前線經過了那段主要由河溝水渠組成的運輸網後,自願支前的百姓就越來越多,到了高郵城門附近幾乎就是老百姓在夾道幫忙。漸漸的,在各種死亡和痛楚、各種慘不忍睹的傷口刺激下,老百姓也習慣了。很多的老百姓也已經在運送傷員的過程中弄得一身泥漿和血漬,如果不是沒穿軍裝看起來就和前線下來的輕傷員沒什麽分别——除了遊擊隊員開始成長爲正規軍,戰地的百姓也開始變成了戰士了。
豬皮鞋在水中泡久了,變得沉重無比,被灌了水的田下邊的泥漿能沒過高筒靴,水深則能把鬼子那獸具也浸冷。在這樣的開闊帶進攻,根本就無法沖鋒,隻能慢慢挪動,這些挪動的鬼子兵就是很好的射擊目标。已經鎮定了下來的作戰經驗還不大豐富的遊擊隊員們打得很投入,認真地瞄準,冷靜地射擊,污濁的田地水面上到處飄滿了鬼子屍體。
鬼子身後的掩護火力也沒辦法發揮,因爲惡劣的天氣和地形,他們的九二式重機槍都很難在經過***改造的地形裏找到射擊位置;更别說更重型的機關炮或者步兵炮。硬着頭皮猛沖的鬼子發現他們不光沒辦法沖到***的陣地上,便是要退回去也同樣吃力;經過沖鋒和不斷做着戰術動作的身體在田地上已經耗盡了體力,讓他們把背脊送給***走回進攻陣地的話無疑是等死……
剛開始第一輪進攻不久,前線的鬼子指揮官就發現他們已經進退兩難了:繼續發起這樣的強攻,隻是讓更多的士兵成爲***的活靶子,要退下來的話能夠收回兩成的士兵已經燒高香了!好像隻有一條路可行,就是在進攻中和***拼消耗,通過對射殺傷足夠多的***讓他們退卻也許是唯一能夠拿下這道防線的辦法。但是防守的***有多少人?他們會退卻嗎?
不斷發電報向後方闡明進攻難度,請求支援或等待天晴有空中力量配合再進攻是前線的鬼子指揮官們不斷失敗但卻重複在做的事情,就像他們的進攻一樣。
“不管你殺過多少鬼子,你還是反動派……”身上包紮着幾處的一個被铐着雙手的年輕人站在曹小民身側低聲嘟囔着,他是那天在集會上準備向曹小民開槍的人。事實上他開槍了,隻是在扣動扳機的一霎那被一顆子彈打掉了他的馬槍,因爲暴露得很突然使他錯過了按原計劃第一時間脫身的機會。就那麽短的時間他就被人盯上了,雖然他的兄弟曾經在另一個方向上開過一槍掩護他,但最終他還是落入了反動派的手裏。
“我以爲你是個軍人,看到這一切會改變你的想法,看來我錯了……”穿着士兵常服連金星也摘掉的曹小民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想用死來威脅你,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你不投降,你會被槍斃的……你是個好戰士,從你的藏身處看,那裏離我的演講點足有五百米遠;能夠在那個地方準備開槍打我而且用的是短馬槍的人一定是神槍手。這樣的人我們很少,太少了。可惜你不願戰死在對抗外敵的戰場上……”
“誰說我不願意?……我、我願意……但是我不願意穿着反動派的軍裝戰死……”那個槍手聲音從嗫嗫嚅嚅忽然變得理直氣壯:“打鬼子是每一個有骨氣的中國人都要盡的責任,但是我們打鬼子要爲人民打,不能爲反動派打!”
曹小民忽然覺得很好笑,他是真的想笑,回過頭他對着那個槍手問道:“那你告訴我,怎樣打鬼子算是爲人民打?怎樣算是爲反動派打?”
槍手一怔,張開嘴卻半天回答不上來,原本他想說穿着你這身狗皮打鬼子就不是爲人民打,但是他忽然看到城樓下望不到邊長長的人龍,那些幫助***抗戰的百姓。那些,算不算人民?……他忽然覺得迷惘了!
就在曹小民帶着人押着槍手走下城頭的時候,忽然有傳令兵跑上來,給曹小民遞上一張紙報告道:“有個年輕人,就一個大孩子,到了司令部要見長官,也不說原因。後來弟兄們攆他他就給弟兄們這張紙,說長官看了如果不見他他就爬着走……”
曹小民一看那張紙,是一張圖,圖上做了幾個标注……那就是司令部也就是縣政府前邊的廣場平面圖,标注的地點有一個就是曹小民演講的所在,有一個是這個被捕的槍手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有一個标注竟是沈醉考察完現場得出來是開槍打掉槍手的手中槍的人的位置所在,那個位置上更是特别标注了一個醒目的紅圈。
難道是自己不知道是誰的那個救命恩人?曹小民一看懂了内容竟然真的像那個大孩子說的那樣回去見他,讓傳令兵出了一額汗。
剛進司令部大門曹小民就碰見了沈醉,沈醉正忙得不亦樂乎——昨晚剛剛才把曹小民指定名單上的人物基本全部拿下,審訊工作還沒進行。
“你啊,還真是愛才如命,就這樣的***狙擊手你還想用啊?”沈醉看見曹小民身後被押着的槍手道:“就算要用,也要經過政審才能用,這是規矩啊。就這樣的估計得排到一年後才輪上審查呢……”
“怎麽?你們内部就那麽缺人?”曹小民随口問了一句。
“沒辦法,投誠的人太多……”沈醉也是随口一句話讓曹小民大吃一驚:在他的印象中好像都是***向***投降的啊,偶然幾個叛徒也是萬中無一,怎麽沈醉說投誠過去的***分子多得要從新錄用政審也要排期?不是真的吧?
對于曹小民的懷疑,沈醉倒也沒太多隐藏,拿了些事例來說明。在沈醉的說事中,曹小民才知道每年都有數不清的***被捕和主動投誠,在被捕的***中能夠堅守他們信仰不背叛的竟然隻有百分之五,絕大多數都會成爲***的叛徒……這簡直讓穿越人曹小民吓得目瞪口呆,因爲這完全背叛了他學過的曆史和那些在文藝作品中塑造的甯死不屈、雖然看上去很傻很做作但是卻很硬骨頭的形象。
“我們的工作有些也沒做好,像保護那些投誠的重要人員和他們的親屬,每年都有很多投誠過來的人和他們的家屬被***特科殺死……像顧順章,那麽重要的人物,當年投誠過來做了那麽大的貢獻;他的家人除了一個七歲***外全被***特科殺了!工黨的地下力量很是可怕的,和他們交手要小心啊……”在一路的閑談中,沈醉完全就是在給曹小民惡補曆史,很多在沈醉眼裏以爲他肯定知道的人物事件他完全一無所知。但是,對于**地下黨的重新認識他算是做到了,這真是一個力量龐大無所不入的組織!
如果有一天,他們的槍口指向自己會如何呢?曹小民内心深處還是出現了一定的震動:他不知道顧順章是誰,但是依稀在沈醉口中可以肯定這個人是個**首腦級的人物;對于這樣的人物家屬連後世都聞名的軍統都無法保護他的家屬,被殺剩一個七歲***……
曹小民帶着一腦子胡思亂想到了客廳,邁進去的時候還在想着關于**地下黨和軍統、中統交手的事情,卻冷不防被一把稚嫩的聲音吓了一跳:“曹……曹大哥,我叫雙喜,在陝西時外号‘刺客’,**魯蘇局特科行動組副組長,前來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