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人在記述一些鬼子殺俘虜的情況時,經常會寫到幾個鬼子押着上千的俘虜去槍殺,但俘虜沒有反坑;如果真的那麽容易反抗,鬼子會派那麽幾個人嗎?被俘前士兵們在作戰時就已經餓得發暈,經過高強度作戰後體力已經消耗光了,他們被俘後還會被用鐵絲穿着鎖骨或者手掌,怎樣反抗?!……摘自《祖爺爺的抗戰回憶》)
“上帝!……”和記洋行那個高高瘦瘦的英國貴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真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一身鬼子中尉軍服的曹小民正帶着微笑看着他。
長得很像台球明星戴維斯的英國人叫瓊斯,在他的概念裏,曹小民絕不會是那種投向敵人的軍人,那麽他穿着日本軍服來到自己面前隻能是帶着中國民黨軍隊的任務來,帶着麻煩來!
“我們已經做得夠多了……你們走後,那些來不及走的難民都擠到了和記洋行,爲此我們的洋行和附近所有第三國産業全部都成了難民營,我們爲中國人做的已經夠多了……”還沒等曹小民開口,英國大班就已經拒絕了一切:“你知道,我本來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隻是因爲局勢危急,但現在你讓我很被動,上次你們從我這借走的船隻并沒有歸還……”
“我很懷疑,你的救民行動到底有多大的效果……”英國人站起來,推開了一扇窗戶,迎着猛灌進來的北風哆嗦了一下道:“看看下邊,還有那麽多的的災民,他們隻能擠在北風中受寒……但他們到底還活着,如果你們再行動,你覺得日本人會怎樣對他們?上次你們走後,鬼子從這裏帶走了兩千人,現在那些人就在那邊……”
英國人的手指的是草鞋峽的那片荒野,那裏曾經被鬼子的炮群炸得整塊地面翻了過來,但現在明顯平整多了,那些彈坑下埋了兩千人!
曹小民也從王涵生那裏知道了草鞋峽的情況,面對悲憤莫名的王涵生,曹小民卻是平靜了很多,他第一次因爲自己的穿越感到有價值了:不光救過去了那麽多老百姓,而且埋骨在草鞋峽的冤魂少多了;當然,不知道他來的那個時空的情況的人們還在頓足捶胸。
他就是剛剛從草鞋峽那邊過來的,經過大家分析,鬼子很有可能把那些國民黨軍戰俘押到草鞋峽去殺害;所以他們又一次到了那邊去勘察,爲營救作準備。瓊斯的話讓曹小民渾身一顫:草鞋峽的悲劇依然發生了,雖然沒有他原來時空那麽悲慘,但依然有兩千人被埋在了那些彈坑裏。現在,在和記洋行的難民營裏還有上萬名難民,如果他們再次在這一帶搞出大事情……
曹小民呆住了,他再一次在抉擇面前不知所措:據王涵生的情報,這次可能要有超過兩千名戰俘要被殺死,先不說營救會不會成功,光是兩千人出逃的本身就已經可以算是驚天動地了。要說鬼子會不就近遷怒給那些難民,曹小民自己都不會相信;這個英國人其實很明顯并不是沒有能力給他一些幫助或者不願意給他幫助,而是他真正在乎那些難民!
看着對方清澈蔚藍的眼睛,曹小民忽然從心底裏湧起一股到了極點的羞愧!一直以穿越人的特殊高尚認識在心裏有着優越感的他認爲自己才是這個時代最愛民如子的中國民黨軍人,其實他并沒有在靈魂深處愛着那些百姓,隻是他把自己當成了上帝而已。爲了營救将被殺死的弟兄,他何嘗有過一絲爲老百姓考慮!?被奉爲民族英雄、軍人典範的他,其實在内心深處到底真的把誰看得更重,他的弟兄們還是百姓?忽然他覺得自己實際上在人性的基本道義上還遠遠比不上面前這個有着欺壓中國人傳統的大鼻子約翰牛。
“在你找不到可以保證那些平民不受傷害的辦法之前,我不會給你提供任何幫助;并且這個辦法是否真的可行你要先說服我……”瓊斯站了起來,他要送客了。
……後來的人在記述一些鬼子殺俘虜的情況時,經常會寫到幾個鬼子押着上千的俘虜去槍殺,但俘虜沒有反坑;如果真的那麽容易反抗,鬼子會派那麽幾個人嗎?被俘前士兵們在作戰時就已經餓得發暈,經過高強度作戰後體力已經消耗光了,他們被俘後還會被用鐵絲穿着鎖骨或者手掌,怎樣反抗?!……曹小民知道他的計劃有多難辦到:對付數量不多的幾個押解的鬼子不難,但是怎樣過江呢?他從祖爺爺的回憶錄裏,從王涵生的情報裏都知道,現在他拯救的這兩千人如果活下去可能會是兩千個兵王級的百戰老兵,但目前他們隻是一群完全麽沒有戰鬥力甚至是勞作力的傷病員。隻要他們不能及時撤走,他們将會很快被追上來的鬼子一一殺死。換句話說,沒有英國人的幫助他們插翅難逃!
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來,胸口一陣虛無的難受,曹小民站起來的時候渾身打了個冷戰。就在他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是去是留的時候,瓊斯卻盯着他問:“我給你的那些藥?告訴我你用了多少?……”
又是一個冷戰,曹小民感到越來越難受的虛脫,渾身上下忽然冒起一股潮熱的冷汗,讓他瞬間濕透:我不是已經成了個瘾君子了吧!?如果不是那六個殺出來的戰士中有兩個骨折一個和他一樣有刺刀對穿傷迫使他把剩下的半盒嗎*啡貢獻了出來,也許他會用得更多;爲了對抗那讓他暈厥的痛楚,他已經在短短兩天半内用了半盒的藥!
“我沒事……”曹小民蒼白的臉色,臉上的潮紅都說明了他在說謊,他也明白瓊斯看得出來:“瓊斯先生,非常感謝你的關心,會好起來的,你想想以後我到哪裏去弄那玩意?所以一定會好起來的。”瓊斯不禁笑了起來,曹小民說的不錯,在中國想弄到嗎*啡可不容易;但是鴉片呢?他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對了,如果說我想借用英國船的幫助送幾個人走,可以辦得到嗎?”曹小民在說笑中松弛了下來,他想起了什麽。
“我的船被你們借走了,一直沒歸還,聽說它們現在被開到了安慶……”瓊斯這回很爽快:“三個人,不能多了,日本人同意了我們派人和你們的政府交涉拿回那些船;代表團明天早上出發,可以給你帶上三個人!”
謝天謝地!總算有辦法運走孫元良了,更妙的是隻能走三個人——剩下來的人想不參與救俘都難!現在擺在曹小民面前的就剩下怎樣保護那些難民不受傷害了。問題總要一個個解決,已經解決了一個總是好事。
“明天傍晚,那些俘虜就會被押送到草鞋峽槍決,押送的鬼子有兩個班,你們……”王涵生對這支隊伍還是感到很不放心,特别是他已經知道了他們竟然要拯救兩千俘虜的時候。當然,曹小民說能夠有很大把握把孫元良的無驚無險送回去他感到很滿意;隻要孫元良能夠順利送出去,曹小民他們要幹什麽他都無所謂。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有沒有辦法讓那些難民們離開煤炭港?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數千勞工的,而且是馬上需要。”曹小民看着一臉疑惑的王涵生道:“鬼子已經在和記洋行抓走了兩千人殺死在草鞋峽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們在那裏搞出那麽大的動作不把難民們先安排好是不行的;不能讓老百姓代替軍人流血……”
王涵生張大嘴巴看着曹小民,他真沒想到這個給他印象就是鐵血兩個字的軍官嘴裏竟會吐出“不能讓老百姓代替軍人流血”這樣的字句。
“也許有辦法,今天維持會那邊就接到任務,讓他們組織勞力去馬鞍山礦區;我去和那些鬼子說說,就讓維持會出面去捅英國人,他們應該會高興的。”王涵生的建議讓曹小民大喜過望,他真沒想到馬上就能解決。
其實這和曹小民自己的關系很大,由于他的穿越使鬼子的進軍時間被拖後了,加上大量的屠殺消息傳出,在原來時空被鬼子比較完好拿下的馬鞍山礦區不光被炸掉了所有的采礦設施和礦井而且勞工幾乎逃了個光!在這江南一帶的形勢改變也很大,因爲大量原本應該在南京被殲的國民黨軍兵力得以保存,原來時空這個時候已經失陷的很多地方還在死戰;更由于搶渡難民觸動了宋美齡最終親赴滁縣(今滁州)慰問難民,前線将士更是死戰不退,全椒前線看來還能守一段時間;這才給了曹小民他們一旦救俘成功搶渡西岸有機會在老百姓的幫助下穿越鬼子數量很少的這一地區回到後方。
形勢是打回來的,每一個小小的改變都将累積成最後的大變,要改變曆史的軌迹不可能一蹴而就;現在與原來時空比較,局勢其實已經大大緩和。
“對了,今晚孫将軍要和你見一面……”爲了行動的保密性,孫元良命令王涵生不參與具體行動計劃的制定,不能知道具體的行動時間和細節,除非是他要配合的環節,所以原本要把計劃帶走的王涵生無奈隻能把曹小民帶過去了。
要見孫元良?雖然這個将軍是他要救出去的目标,據說也曾經有恩于他,在他打死人一事上給他出過力開脫,但是孫元良給曹小民的印象還是很差;除了“炮筒”給他說的孫元良的貪污和怕死逃命外,曹小民他們千辛萬苦殺回南京的一個團幾乎全軍覆沒也和孫元良奉命放棄重要陣地有關;對于孫元良其實曹小民并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