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兄弟門(下)

第一一零章兄弟門(下)

(……在戰場上竭盡全力的軍人會在死前一刻産生幻覺,以爲自己做了什麽,但其實自己什麽都沒做過;有過那種經曆的老兵都是被人在死人堆裏挖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真的死過的人,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每一個戰死的人在最後的一刻都會那樣……摘自《祖爺爺的抗戰回憶》)

“轟隆!”耀眼的紅光、震裂耳鼓的巨響,就在鄭成鋼扔出手榴彈的瞬間,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鬼子的坦克竟然爆起了一團大大的火球!

手榴彈飛向目瞪口呆的鬼子步兵,幾乎在手榴彈脫手的同時,鄭成鋼已經趴伏回到街壘後,他扭頭看看身後,更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坦克!國民黨軍的坦克!身後彌漫的硝煙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黑壓壓的龐大身軀,一輛坦克!

在淞滬大戰的時候,他見過自己的坦克,那些裝着47mm坦克炮和捷克式機槍的坦克,有的在炮塔上有“龍”字,有的則寫着“虎”字;他有一次見過一輛勇敢的坦克在沒有步兵掩護的情況下孤身直撲敵軍被敵人打成火球……自那以後,他知道自己的坦克部隊全部打光了,自那以後弟兄們都是用血肉之軀去對抗鬼子的鐵王八;現在,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輛坦克,自己的坦克!

忍不住淚流披臉的鄭成鋼多想聽聽自己人的坦克履帶聲啊!但他的耳朵什麽都聽不到,兩隻耳朵裏是一陣陣鑽進腦子裏,能把人疼得想自殺的痛楚,他甚至聽不到他和弟兄們扔出去的手榴彈爆炸聲——他聾了,那讓他驚喜的驚天一爆就是他最後聽到的這個世界的天籁!

“沖啊!”雖然他聽不到自己的吼聲,但他依然發出一個軍人習慣的沖鋒怒吼!鄭成鋼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帶着他堅守的街壘後還活着的三個兵向鬼子撲出去。在國民黨軍的坦克後跟上來的弟兄也發起了沖鋒,當先提着一支湯姆森的是突圍回來曾經跑得要斷氣時撲到鄭成鋼懷裏被他救回來的司徒醒……

鬼子并沒有像前兩天那樣知難而退,他們在前邊的步兵割草似的倒在國民黨軍坦克的機槍下時依然向前猛沖,雙方的步兵就那樣互相撞在一起——不是拼刺刀,是在看得清對方眉毛的距離用槍對射!

面對面打出的步槍子彈有時甚至能夠打穿三個人進入第四個人的軀體,雙方撞在一起的步兵最前端的人不斷倒下,後邊的人還在不斷沖上去,這就是拼命,用命來拼勝負!

殺紅了眼的國民黨軍弟兄半步不退奮勇沖鋒,在雙方接觸的狹窄鋒面上,屍體迅速疊起來,很快雙方的屍體就疊到一起,那些戰死的人互相糾纏在一起就像依然要一直拼殺到黃泉路上!

最前端的國民黨軍士兵又是整片整片倒下,鬼子的坦克又上來了!我們的坦克呢?鄭成鋼回頭一看……

國民黨軍的主戰坦克,那些裝着47mm火炮的六噸半mkii已經在上海損失殆盡,現在沖鋒的這輛坦克是留在南京炮校和教導總隊的教練坦克之一;這些教練坦克大多是雷諾的早期産品,原本根本沒有坦克炮,是在準備南京保衛戰的時候才裝上反坦克炮的。在它們當中還有部分根本不是法國原産的,而是波蘭的仿制品,這些赝品連裝甲鋼都沒裝,就是安上普通低碳鋼,連機槍都能輕易打穿它!

這樣的坦克也被決死一戰的國民黨軍開上來了,在中華門下的戰場上,而且隻有一輛!在民族存亡的決戰中,最脆弱的裝備,最孱弱的人都揮手上了,因爲這個被欺淩的民族的心并不脆弱、并不孱弱!

面對被後世軍迷恥笑爲薄皮棺材的日本坦克,孤零零的國民黨軍坦克隻有一擊的本錢,第二發炮彈還沒裝好,英勇的坦克兵們已經連同他們的戰車一起在敵軍的坦克炮、步兵炮、戰防炮和迫擊炮的火力覆蓋中燃成了火球!

發現國民黨軍居然有坦克反擊,鬼子設在中華門甕城裏的炮兵陣地開始對着中華路這一段實行全覆蓋打擊……火光中、劇爆中,一具具黑乎乎的軀體被抛起來然後在空中被沖擊波和彈片撕碎、散落!沖上去的國民黨軍部隊,在密集的炮火打擊下被迅速打成了兩截,後邊的人不甘地跌跌撞撞撲向路邊的廢墟,在障礙物的掩護下堅持或是退回出發陣地……整段中華路的路面,全被中國民黨軍人的屍體和散落的器官覆蓋着,那些不甘的屍體分明在說:要從這裏過,就踩着老子的屍體過吧!

打光了整整一個彈鼓的子彈,司徒醒忽然感到胸前像被大錘子撞了一下,完全不受控制地倒撞在地上,在難以名狀的痛苦中他掙紮着撐起身子坐起來,低頭看着胸口茶杯口大的口子泉眼般在往外冒着血……殉國的時刻到了,他明白。

“我知道……在蘇州城外我想扔下那些婦女走的時候,曹營長就看不起我了……我真的不是膽小鬼,我隻是想弟兄們走得容易些……你替我告訴曹營長,我不是膽小鬼……”司徒醒在和胸前的血洞比賽,他要在鮮血湧完之前說完要說的話!他在生命中最後的時刻依然執着于一件事:他是個軍人,不是膽小鬼!

在他的身旁,是同樣受了重傷撐着要起來的鄭成鋼,他認得這個來援救他的軍官就是那個和營長一起從蘇州殺回來的教導總隊的教官;他看到他胸前的緻命傷,他看到他的嘴在動,他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但他什麽都聽不到!

鄭成鋼接過司徒醒遞上來的沖鋒槍——後者在竭力說他的遺言時,用盡他生命的能量把一個新的彈鼓裝上了沖鋒槍。他要鄭成鋼用這支槍殺一條血路回去,帶着他的遺言回去……

熊熊燃燒的兩軍兩部坦克之間,是滿地的屍體,自己弟兄的,鬼子的……鄭成鋼側卧在地上,浸在血水中努力保持着可以射擊的姿勢,他的肚子上有一個和司徒醒胸前一樣的傷口!

兄弟臨死前交到自己手上的沖鋒槍不能一槍不發就啞了,他集中精神驅散不斷襲來的眩暈和散架似的虛弱……哦,鬼子的坦克壓過來了,坦克前已經沒有一個站着的弟兄……哦,那些恍恍惚惚的影子應該是那些在有沒有裝死要炸坦克的國民黨軍士兵的鬼子,可以開槍了……

開槍了,死了很多鬼子!……在幻覺中,戰鬥到最後一刻的連長流盡了最後一滴軍人血,他手上的沖鋒槍沉重地壓着他的手,指着敵人的方向卻始終沒有開過火……

……在戰場上竭盡全力的軍人會在死前一刻産生幻覺,以爲自己做了什麽,但其實自己什麽都沒做過;有過那種經曆的老兵都是被人在死人堆裏挖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真的死過的人,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每一個戰死的人在最後的一刻都會那樣……鄭成鋼曾經在和營長閑話說到戰死前一刻心裏會是怎樣的時候,營長對他說過這樣的一番奇怪的話,但他永遠不會明白了,因爲他死前真的打死了很多鬼子,用他兄弟的沖鋒槍……

馬路當中,兩輛坦克身上的火苗“呼呼”作響,恍恍惚惚的火光搖曳狂舞,可以照到滿地的屍體一路的血紅,也可以照到遠處中華門高大的軀體同樣是血紅的……

離國民黨軍坦克殘骸不到三米的路中間,躺着一具“屍體”,歪嘴的“屍體”……是的,隻有這樣才能讓鬼子以爲我是屍體……歪嘴靜靜地想,他忍受着烈火讓他窒息和極度痛楚的炙烤趴在地上裝死。他不躲到任何一處掩體後邊,那樣他會被鬼子用手榴彈清除掉;他也不退回去,在他目睹弟兄們全部倒下的那一刻他就不想退回去了。他有機會回去,甚至現在還有——隻要他動作夠快,一下子滾進路邊的廢墟中,他就能夠回到後邊的第五道防線;但他決定留下,把他上次沒有擰開保險蓋沒有扔出去的兩顆手榴彈扔出去……

中華路兩邊的廢墟中都潛伏着中國民黨軍人,他們或者帶着一身的傷,或者已經剩下半條命,他們都有機會退回到出發陣地,第五道防線。但他們都留了下來,因爲他們都有兄弟留在路中間看着他們戰鬥,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

“那堵被火光映照得血紅的城牆,就叫做中華門;那門被攻下來了,中華的大門敞開,每一個中國人都有責任死戰,能戰死在中華門下,弟兄們運氣啊!”在第五道防線上,一個軍官嘶啞着聲音低泣着:“弟兄們走好,等着咱們……”

陣地上靜悄悄的,遠處坦克遺骸上火苗“呼呼”的聲音,長官沙啞的哭泣聲都能傳進每個士兵的耳朵裏。每一顆心都在顫抖,但每一隻手都很穩,握槍的手。

每一枝槍都指向中華門的方向,中華路延伸的方向,在路的盡頭燃燒的坦克已經把路堵上了,鬼子的坦克不可以長驅直入了;那麽多的弟兄倒在路上,隻爲了不讓鬼子的坦克長驅直入;弟兄們不能白死了,死者的鮮血染紅了中華一路,活着的人有責任繼續守衛它;不爲别的,隻爲了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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