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連長和營長都戰死了,我臨時充當指揮員;那一次我們又打了敗仗,因爲我到了指揮位置上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麽,太難了,和隔着煙霧瞄準面前的敵人完全不同……摘自《祖爺爺的抗戰回憶》)
鐵橋改成的高處火力點給鬼子的殺傷之大遠遠超過了曹小民的預期,早就測量設計好了射擊參數的六挺九二式重機槍在這樣的條件下充分發揮了作用,遠距離射擊特别精準但射速不快、射手必須和副射手密切配合操作的這款綜合性能不高的重機槍卻在特定的場合中發揮到了極緻:在一千米的距離,居高臨下的重機槍就開始對鬼子進行狙殺!
三連發短點射不光很好地鍛煉了機槍新手們的配合,而且命中率奇高,無論是鬼子的進攻部隊還是步兵炮組甚至是躲在坦克車後邊的小作戰群,在接近反坦克壕的過程中都被重機槍打得傷亡慘重,有的坦克車到了反坦克壕邊上時竟然發現跟在後邊的兩個班步兵全部都躺在了車後地上長長的履帶印子上!
習慣于把步兵炮推到五百米左右對目标進行直射的驕橫的鬼子炮兵損失更是慘重,他們的護盾根本擋不住機槍的射擊角度,往往他們還沒有到八百米距離,那些推着大炮移動速度極慢的炮兵就被重機槍殺得差不多;活着的人縮在護盾的角落裏,根本不能推動火炮,也無法開火。兩岸十門步兵炮被抛在半路上,原屬的炮兵組和很多上去支援的鬼子都陳屍在火炮周圍。
那些準備充當突擊隊的中隊級鬼子步兵作戰群,雖然都以分散隊形變速前進,但在機槍狙殺下還是損失慘重;他們往往要損失三分之一的人才能夠到達準備建立進攻陣地的五百米距離,而在他們到達目的地開始挖掘戰壕工事的時候,這些停了下來揮動工兵鏟的鬼子卻又成了輕機槍和步槍的遠距離訓練靶子……
急紅了眼的鬼子隻好把十幾輛坦克一口氣推到反坦克壕邊上對國民黨軍前沿陣地進行火力壓制,但是效果也僅僅是聊勝于無:國民黨軍士兵的戰壕不像以往都是正面射擊,他們的正面都是沙包;戰士們躲在沙包後都從側面向兩側射擊,交叉火力殺傷性很大卻又非常隐蔽,鬼子坦克車上的機槍手很難看到更多的火力點。當他們對一處火力點壓制的時候,這一處火力點上的國民黨軍就會轉移或者幹脆縮在戰壕裏休息……最讓鬼子無奈的是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要完整拿下鐵橋!——鐵橋已經成了堅固的堡壘,而他們卻不能用重炮轟擊!
曹小民用望遠鏡平着掃看過去,收進眼底的竟然整個原野上星羅棋布躺滿了土黃色的屍體;這種死傷遍地棄屍盈野的凄慘景況在以往隻屬于國民黨軍的亡命沖鋒!
太棒了!曹小民的心裏雀躍,祖爺爺給他的作弊器給了鬼子當頭一棒,對國民黨軍的多層次火力布置、遠距離交叉火力精确打擊戰術極不适應的鬼子步兵留在原野上的屍體至少超過四百具!加上被搶回去的傷員應該還要倍于此數……天啊!短短兩個小時不到,假如三營的陣地也取得相似戰績的話,國民黨軍斃傷鬼子數量會超過半個聯隊!
和面對面與鬼子血拼不同,在望遠鏡裏隔着上千米觀看戰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布滿戰場的槍聲在曠野裏聽起來像裂開似的,“策策策”的機槍點射聲中,望遠鏡裏經常出現三三兩兩正在快速移動的鬼子中有人中彈,在重機槍子彈的強大沖擊力打擊下,中彈的人會忽然像斷線的風筝一樣很異常地整個在空氣中扭動一下然後以看着很不自然的角度倒下;沒中彈的士兵如果停下來救援自己的同伴,他很可能就是下一個中彈者……國民黨軍戰士還使用那些繳獲來的擲彈筒向鬼子的坦克和那些好不容易挖掘出來勉強可用的掩體轟擊,每一次讓身臨其境感受的士兵覺得如墜地獄的爆炸在望遠鏡中僅僅是泛起一小朵灰黑的煙霧,很快就散去,聲音傳進耳朵也就是和過節時聽到的爆竹差不多……
……有一次連長和營長都戰死了,我臨時充當指揮員;那一次我們又打了敗仗,因爲我到了指揮位置上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麽,太難了,和隔着煙霧瞄準面前的敵人完全不同……祖爺爺,我做得比你好!曹小民心裏在呐喊,他總結了祖爺爺多年的戰鬥情況布置了這一個殺戮場,對祖爺爺回憶錄裏的悲傷感歎作了響亮的回應!作爲指戰員,曹小民對自己的處女秀感到滿意極了!
一隻有力的大手忽然搭在曹小民的肩上:“兄弟,當一個前線指揮員,要記住不要當觀衆,在看到敵人被打得很慘的場合要迅速把視線移開;要看自己的陣地哪裏表現不好、哪裏有危機,思考着要不要增援;要密切注意敵人後方的調動……”
在曹小民耳邊很輕地說着話教他的人是張靈甫,張靈甫和周志道都不知什麽時候到了火線指揮所了!
是的,曹小民還沒有當指揮員的經驗,這一仗主要是鬼子撞在槍口上了,包括直接跑到一線戰壕裏指揮的李添豪實際上都沒有對原來布置的防禦戰術和力量作出任何調整……曹小民在當觀衆,在望遠鏡裏盡情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張靈甫看出來了,他就這樣不爲人察覺地提醒着自己的小老弟。
“旅座、團座,模範營作戰順利,鬼子傷亡慘重!”雖然耳根發熱,有點不好意思,但曹小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狂喜,轉過身向上司報告着大家都看到的情況。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對啊!是時候了!他還給鬼子準備了一道大餐,幾乎給當觀衆看得忘記了!
“傳令!炮兵連向一二号目标各三發速射!”好不容易換上一臉嚴肅的曹小民對這兩位上司狠巴巴地道:“讓鬼子嘗嘗咱們炮兵的厲害!”
炮兵?周志道和張靈甫并不知道曹小民在前一天得了一門大炮的事……
東岸和西岸在距離國民黨軍陣地一千五百米和一千三百米的地方都有兩個小土丘,剛好能夠躲過國民黨軍的觀察和機槍直射,不用太多分析就可以推斷那裏背後一定會被鬼子利用作爲出發陣地。
在那一片平緩的反斜面上,曹小民讓人用竹子做了很強力的竹簧作爲起爆開關,在地下埋了大量**。這些側向觸發裝置被蓋上土,壓上四五百斤重很大的石塊,踩上去甚至被車輾上去都不會爆炸;但是大炮一轟,強大的沖擊波在地下震歪了機關卻可以觸發竹簧!一旦爆炸,同樣壓在大石下邊的鐵釘子和子彈殼就會被**炸出來,在大石的擠壓下向四面飛散,就像攔腰而過的閘刀能把整片原野橫掃!
這是一種原本要到一九四三年以後才出現的專用于對抗鬼子大規模沖鋒的超大威力簡易步兵雷,祖爺爺的記載很簡單,側向觸發裝置怎樣的沒說清楚,大石塊要不要埋進地裏沒說清楚,**的裝載量沒說清楚……但是國民黨軍中有的是像包大同那樣的老工兵!隻要你把原理意圖說清楚,大家就能搞出來,雖然不見得就會一步到位達到經過多年經驗才成熟的效果,但要達到使用要求還是沒問題的。
因爲參謀部給七十四軍布置了将來沿途後撤時在路上有炸橋任務,所以配給了他們不少炸橋用的進口烈性軍用**!曹小民在兩個土丘後邊總共埋了超過一噸的**!
命令傳下去了,但是絕不會像電影上的标準鏡頭,主角一聲:“給我狠狠打”那邊鏡頭就是炸得天翻地覆……真正的情況是長官的命令下來,電訊兵就打電話,爲了怕電話線被炸斷,旗語兵會在戰壕裏專門的位置一遍遍地向炮兵觀察哨打着旗語直到看到開火(炮兵陣地是不會回話的,因爲怕被鬼子發現),同時還有傳令兵往回跑……後方炮兵陣地上的觀察手在望遠鏡裏一直盯着,發現了信号才開始炮擊……不管是哪一種途徑最終通知到了炮兵,隻要能夠發動就是勝利,但是絕不可能随心所欲想什麽時候轟就什麽時候轟……
陣地上的溫度被鬼子航空炸彈燒得很高,曹小民一頭一臉全是汗:怎麽還沒聽見炮聲!?連他自己都忘了因爲怕寶貴的大炮被炮彈殉爆炸掉,炮兵是把炮彈和大炮分别放到爆炸安全距離外的,并且炮彈都不事先裝引信,大炮不開火的時候還藏身于地下掩體内……第一次當陣地指揮官的曹小民隻感到頭腦裏一陣陣發堵發暈;難道大炮已經毀于轟炸了嗎?他不知道該幹什麽,他已經不好意思看向身旁兩位長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