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安顔艱難地睜開眼眸。
入目是一片雪白。
雪白的天花闆,雪白的牆壁。
眼前有片刻眩暈,安顔本能閉了閉眼睛。
腦子裏無數記憶叫嚣着撲過來,在眼前混亂飛舞,最後定格在幽暗中一張女人的臉上。
“媽媽!”
昏厥前的記憶複蘇,安顔猛然坐起身。
她母親白雨欣還活着,就在安家地下室裏!
她要去救媽媽出來!
安顔掀開被子,手上的輸液針頭被扯到回血。
随手扯下針頭,也來不及穿鞋,她就那麽光着腳向外跑去。
這時,病房門蓦地被推開。
安顔迎面跟戰墨辰撞上。
“顔顔,你要去哪兒?”
戰墨辰擡手把安顔攏進懷裏,眸光落在她滴着血的手背上,心口一陣悶疼。
安顔手上的血滴落在地闆上,她卻毫無所覺,眼眶紅成一片:“我要去找我媽媽,我要去救她!”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跟在戰墨辰身後的安邦國。
安邦國滿腔心虛,根本不敢去看安顔,隻低着頭局促地站在門口。
安顔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猛然掙開了戰墨辰,沖到安邦國面前。
她眼底赤紅一片,憤怒質問:“爲什麽媽媽會躺在地下室?你們不是都說媽媽難産死了嗎?”
安邦國從來沒見過安顔如此憤怒,硬生生被安顔逼得倒退了兩步,才停住了腳。
“小顔,你聽爸爸解釋……”安邦國滿臉愧疚,連忙辯解:“都是我不好,當年你媽媽難産,昏迷了過去,醫生跟我說,她可能再沒機會醒來,讓我放棄繼續治療。”
安顔呼吸重了幾分,瞳孔有些渙散。
怎麽會,現在那麽多人生孩子都沒事,爲什麽媽媽生她會難産!
安邦國繼續編:“可是我愛你媽媽,我甯可自己死也不願意放棄她啊,就算她再也醒不來變成一個植物人,我也要她陪在我身邊!”
“我實在沒有辦法,把你媽媽從醫院接了回來,假裝對外界說她難産去世,把她藏在地下室,這樣我就天天可以看到她,再也不用和她分開了……”
安邦國情深意切的說着,聲淚俱下。
說到動情處,甚至老淚縱橫。
“小顔,是我沒照顧好你媽媽,是我的錯……”
安邦國說的話,安顔根本不相信。
“即使我媽媽成了植物人又怎麽樣?你爲什麽要把她藏在地下室,爲什麽對外界宣稱她已死?你還說你愛她?真是天大的笑話!”
安顔兇狠盯着安邦國:“你不過是見異思遷,擔心媽媽阻礙了你的美好生活,讓你的情人和私生女不能正大光明登堂入室!是不是?”
她這段話毫不留情戳破了安邦國虛僞的面具,把一切殘酷龌龊的真相徹底撕開。
字字句句的質問像一條無形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安邦國搖搖欲墜的臉面上。
安邦國忍不住惱羞成怒,愧疚又惱恨:“你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我現在不想再聽你說一個字的鬼話,你隻要告訴我媽媽現在在哪裏,我要帶她離開!”
“顔顔。”
戰墨辰從身後抱住安顔,盡力安撫:“白阿姨已經連夜轉到醫院的VIP病,醫生說你情緒不能激動,你先冷靜下來,一會兒我帶你去看她。”
“我現在就要去,我要帶媽媽走!”安顔激烈地掙紮着向外走。
安邦國也過來攔她:“不行,你不能帶她走……”
安顔一把将安邦國推開:“你讓開,我要去看我媽!”
“小顔!”安邦國突然大喊一聲,緊緊握住安顔的手,淚流滿面:“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也是爲了你好!”
“求求你原諒我,我太愛你媽媽了……我也愛你,當年我就是擔心你承受不住媽媽可能永遠醒不過來的打擊,所以我才騙你說她死了!我隻是想着長痛不如短痛,想讓你擁有一個快樂幸福的人生……”
“閉嘴,你給我閉嘴!我不想再聽你狡辯!”
安顔長久以來埋在心底的情緒瞬間爆發,嘶喊着揮開安邦國的手,猩紅眼眶中滿是恨意。
“你根本沒有資格這麽做,她是我媽媽,是這個世上我最親的人,她明明就躺在那兒,你卻跟我說她死了,你怎麽能那樣狠心!”
成串的眼淚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安顔捂着心口,幾乎心痛到窒息:“你怎麽忍心這麽對她,這樣對我!我不要你這樣的爸爸,你走,你走!”
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在病房裏回蕩,安顔的眼淚像是決堤一般,渾身顫抖着哭倒在戰墨辰懷裏。
戰墨辰小心翼翼将她護在懷裏。
轉眸間,滿眼陰鸷,冰寒眸光射向安邦國:“還不走!”
安邦國心裏一震,猛然回神,滿臉驚惶:“小顔你别生氣,我這就走!”
安顔要是再因爲他受到刺激昏厥過去,戰墨辰說不定真會心一橫弄死他。
安邦國灰溜溜落荒而逃,戰墨辰轉過頭,把安顔死死抱在懷裏,任由她哭罵掙紮,始終沒有松手。
“顔顔,不哭了,你媽媽就在那裏,再也沒有人能帶走她,相信我。”
戰墨辰一遍又一遍輕撫着她的頭發,輕吻着她的額頭,把她攏在懷裏輕聲安慰。
良久以後,安顔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窩在戰墨辰懷裏不再哭鬧。
戰墨辰微微松手,擡起懷裏小女人的臉頰。
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交錯,小巧的鼻頭紅紅地皺着,幾縷發絲淩亂地沾在淚濕的臉上,明亮的眸子卻是又紅又亮。
戰墨辰輕輕在她微微幹涸的唇瓣上親了親:“我現在帶你去看媽媽。”
“嗯。”安顔輕輕應了聲。
戰墨辰放下了心,讓她坐在床邊,細心地給她穿上鞋,又替她整了整淩亂的衣服。
“我們走吧。”
安顔迫不及待地站起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沖進了洗手間。
“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