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天氣向來偏悶熱，隻有臨近山區的地方會涼爽一些。
觀音山離海城上百裏，白老夫人趕到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白老夫人這次過來的時候，穿了一雙簡便的運動鞋，身上的衣服也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有關她身份的痕迹。
饒是如此，一頭銀發、氣質優雅的白老夫人出現在山腳下時，依然引來了路人的關注。
有幾個年輕女孩從旁邊路過，忍不住心生豔羨。
“這個老奶奶氣質好好啊，要是我們老了也能這麽好看，那可就太好了！”
“老了能不能好看，關鍵還是看年輕的時候好不好看，歲月從不敗美人，這個阿姨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絕世美人！”
“可我覺得這個阿姨不光是好看，她的氣質太好了！”
女孩們的竊竊私語傳入白老夫人耳中，白老夫人隻是淡淡一笑，她眼底的愁緒并沒有消散半分。
時光和歲月已經帶走了她曾經的美貌和風華，這些對她來說也并不重要。
她隻是想要和命運對抗，留住自己心愛的人而已。
白老夫人與女孩們擦肩而過，很快來到了之前曾經跪行過的那條山道上。
上次她來的時候，山道上的人并不多。
這次可能是因爲天氣涼爽的原因，山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白老夫人仰頭望了一眼遠在高處的觀音廟，緩緩跪了下去，掌心向下，虔誠跪拜。
對于她這一跪，路過的人并沒有過多關注。
因爲觀音山的菩薩據說很靈驗，每年來磕頭還願的人多不勝數，路過的人隻以爲這是一個虔誠信佛的老太太。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對。
這個看起來身形孱弱的老婦人，并不是隻跪拜一次，而是一步一跪，一步一拜！
她，她是要跪着上山去嗎？
路過的人紛紛停下腳步，駐足看着山道上背影堅毅的老婦人，驚訝不已。
這條山道可是有五千多步呢，就算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想一步一步跪上去，也絕非易事，更何況這麽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有人忍不住好心提醒白老夫人：“老太太，這條道太長了，您的身體撐不住的，您還是慢慢走上去吧，觀音菩薩最是憐老惜弱，不會怪罪你的！”
說話間，白老夫人已經在山路上跪行了五十來步，微微有些氣喘。
聽到有人提醒，她搖搖頭，回給路人一個微弱的笑意：“我是來還願的，之前在菩薩面前許下的話，總要做到才行。”
“可是……”
那人還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年紀大的人都比較固執，這老太太不聽勸啊。
而其他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議論紛紛。
“這是封建迷信呀，這種事怎麽能當真？”
“哎呀，菩薩面前你可别亂說話，你自己不信就算了，别管人家的閑事！”
“這怎麽能是管閑事呢，你看到老太太都快走不動了，這要累出個好歹來，你看菩薩管不管她！”
這道話音落下，原本不想管閑事的人也都有點擔心。
那老太太确實看起來身體不怎麽好，這會兒看着都有點上不來氣兒了。
有個年輕熱心的小夥子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跑過去勸阻。
“這位老奶奶，這邊山路太陡了，你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會有危險的！”
白老夫人此時已經跪了一百多步，體力已經快要耗盡，根本沒什麽力氣來跟他們說話，隻是擺了擺手：“沒，沒事……”
一句話沒說完，又差點喘不上來氣兒，站起來的時候雙腿一軟，幾乎跌倒在地。
上前說話的小夥子吓了一跳，連忙扶住白老夫人：“老奶奶，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幫你打個120吧？”
“不，不用！”
白老夫人咬咬牙，忍着猛然站起來的頭暈目眩，強撐着攔住了小夥子。
喘息了兩下，稍稍緩過來之後，白老夫人努力站直身體，又用盡力氣往前邁了一步，緩緩地跪了下去。
扶着她的小夥子沒想到她會這麽固執，急得不行：“老奶奶，你真不能再跪着了，這樣真的很危險！”
“小夥子，謝謝你，我不要緊……我會慢點走，就算是走到明天早上，我也要跪到菩薩面前……”
白老夫人謝過熱心腸的小夥子之後，再次轉身，緩緩拜了下去。
“這……”小夥子擔心又手足無措。
旁邊和他一起來的同伴見狀，連忙伸手把他扯了回去。
“快走吧，再晚點就趕不上回程的車了——你也真是的，管什麽閑事，小心老太太一會兒真暈倒了，訛上你！”
“不會吧，我看這老太太人挺好的……”
“人不可貌相，很多老年人不講理的，快走快走！”
同伴生怕他惹上麻煩，強拉着小夥子離開了。
熱心的小夥子一走，本來還想上前勸勸白老夫人的路人也都遲疑了。
眼前這老太太看起來挺固執的，說不定還真就不講理呢。
算了算了，沒有家财萬貫，他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爲好！
圍着白老夫人的路人很快散去了一大半，隻剩下幾個不着急趕路的人還在旁邊看着，都很好奇白老夫人到底能走多遠。
對于周邊人的議論和眼神，白老夫人沒有在意，也沒有分出半點心神。
她每走一步，都在心裏默數一聲。
上次她是跪到一百多步的時候走不動了，這一次她一定要堅持到山頂。
心誠則靈。
白老夫人咬着牙跪拜，起身，再跪，再拜。
每一步都走得虔誠認真，每一次跪拜都一絲不苟。
原本隻是出于好奇留下來圍觀的人，臉上都不由浮現出動容之色。
這個老太太，居然是來真的。
也有一些人還是保留觀望的态度，不相信老人家能真的堅持到山頂，畢竟這一路崎岖，就是走上去都要耗費小半條命啊。
這時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照，錄視頻。
也有一起上山的人默默地加快腳步，把白老夫人面前道路上的樹枝枯草清理到一旁，好讓她跪下來時，不至于磕到膝蓋和腿。
“謝謝，謝謝你們了。”
白老夫人對他們點頭緻謝，眼眶有些微微濕潤，卻更堅定了她要跪到山頂的信念。
她的身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他亦是滿頭銀絲，胡須過下巴，身上穿着儒雅的練功服，一看就是熱愛運動的人。
白胡子老頭盯着白老夫人看了又看，最後忍不住走到她的身前。
皺眉許久之後，老頭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這是爲了誰，這麽爲難自己？”
“這怎麽能是爲難？我是爲了我的老伴兒，誠心來祈福的。”
白老夫人這會兒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但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側目回了一句。
結果她說完，老頭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老伴兒就值得你這麽爲難自己？你這把年紀來這一出，是真不要命了？”
白老夫人不悅地看他一眼。
“怎麽不值得？他是我的丈夫，是我最親的人，爲了他，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