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門外。
白老夫人已經收拾好情緒，冷靜地跟戰墨辰讨論戰老爺子的後續治療。
“這兩天該用的藥都用了，那些特效藥都已經沒作用了，墨辰，我想……”
白老夫人擡頭望着戰墨辰，眼底的淚光凝結又散開，最終還是艱難地開了口：“實在不行，就盡早做手術吧。”
“姥姥……”戰墨辰眸光微動，眼底訝異叢生。
這兩天白老夫人沒有說過什麽，他一直以爲，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爺爺去冒這個險的。
戰墨辰深吸了一口氣，卻依然心亂如麻：“姥姥，手術的成功率實在是太小了，我真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白老夫人擺擺手。
她起身走近ICU厚重的門，透過門上小小的玻璃窗望着裏面，眼神裏滿是眷戀，聲音卻滿含悲怆和滄桑。
“墨辰，我和你爺爺，這輩子在一起的時光實在是太短暫了。我也害怕他真的就這麽走了，把我一個人扔下。可我更了解他。”
“他這麽驕傲的人，一輩子要強，如果讓他知道自己隻能毫無尊嚴地躺在這裏苟延殘喘，他一定接受不了。如果能讓他自己選擇，他一定會選擇手術……”
白老夫人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直至喃喃：“墨辰，盡早下決定吧，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戰墨辰許久沒有回答。
他想起進去探望爺爺的時候，爺爺全身插着管子，孱弱無力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驕傲了一輩子的人，到了這種時候，隻能躺在那裏，寸縷不着，任人擺布，所有的尊嚴和驕傲，都已經沒了。
而且這樣日複一日地拖着，病情隻能一天比一天重，手術的風險也會一天比一天高。
要确定做手術，簡簡單單簽個字就可以，可是後果呢？
三成成功幾率，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外面的陽光照進走廊，戰墨辰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陰影，孤獨又茫然。
而他的腳下，像是濃霧籠罩的萬丈深淵，隻要一步走錯，就萬劫不複。
許久之後，戰墨辰眸底的掙紮之色才褪去，他搖搖頭，拒絕了白老夫人。
“姥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還有很多專家沒有來看過，我不想放棄任何希望，請您再給我幾天時間。”
白老夫人好一會兒沒有做聲。
這個結果，其實也在她預料之内。
任誰處在墨辰的位置上，都難以做出這個決斷。
白老夫人歎了口氣，回過頭，疲憊地點點頭：“好，那我們就再等等。不過……”
白老夫人還想說點什麽，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正從電梯裏走出來的安顔。
“小顔，你怎麽來了？你這孩子，不好好坐月子，到處亂跑什麽！”
白老夫人快步朝着安顔走過去，滿臉焦急。
戰墨辰一驚，也回過頭去，果然對上了一雙盈滿擔憂的明亮雙眸。
安顔還穿着在病房裏的家居服，外面隻匆匆裹了一件長風衣，産後還沒恢複過來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
她身後跟着的幾個保镖忐忑地看向戰墨辰，膽顫心驚。
夫人要過來，他們真的攔不住啊！
好在戰墨辰這會兒也沒有心思追究他們的責任，他直接脫了西裝外套，披到安顔肩頭，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爺爺怎麽樣了？”安顔握住白老夫人的手，眼神卻緊緊地盯着戰墨辰。
“爺爺沒事，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戰墨辰從白老夫人手裏牽過安顔，低聲安慰她。
安顔卻根本不信。
她看着ICU門口“重症監護室”幾個大字，眼淚猝不及防地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
“都已經進監護室了，怎麽會沒事？”
安顔緊緊抓着戰墨辰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倔強：“我要進去看看爺爺，不然我不安心。”
“小顔，别任性！”白老夫人一聽，連忙趕她走：“你剛剛生完孩子，不能吹風，快回去！等你好些了，你再過來看他！”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放心……”
安顔想起戰老爺子慈愛的模樣，心裏更難過了，眼淚再次止不住地往下掉。
白老夫人急壞了，手忙腳亂地替安顔擦淚：“你不許哭，月子裏哭會傷到眼睛的！”
戰墨辰卻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讓人去拿防護服：“不要哭了，我陪你進去看看爺爺。”
“可是……”白老夫人不贊成。
戰墨辰看向安顔的眼神裏卻帶着寵溺和心疼：“既然過來了，不如讓她進去看一眼，然後我再送她回去。”
“哎，你們，簡直胡鬧！”
白老夫人着急不已，但爲了讓安顔趕緊平複情緒，也隻能妥協。
保镖很快拿了三套防護服過來，值班的醫生也過來陪着他們三人一起進去探望戰老爺子。
ICU裏面很安靜，除了各種監測儀器的滴滴聲，就隻有病人輕微的呼吸聲。
但凡是住進這裏的病人，都是病重難醫，大部分都處在昏迷中。
戰老爺子因爲身份特殊，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裏。
可是再多的榮華富貴，此刻都毫無意義。
戰老爺子靜靜地躺在一堆管子中間，還是重度昏迷的狀态，隻有兩道濃眉會時不時無意識地蹙起，向外界傳達着他的不适。
安顔站在他身旁，怔怔地看着這個衰弱的老人，一時間很難把他和那個氣勢凜然的戰老爺子聯系起來。
老爺子那樣叱咤風雲一輩子的人，現在卻躺在這裏，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他，他該有多難受啊。
安顔心頭一酸，再也忍不住回過頭，潸然淚下。
戰墨辰無聲地抱住她，替她擦去眼淚，低聲安撫。
白老夫人剛才着急戰老爺子，現在隻擔心安顔。
她在一旁等安顔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就開口讓她回去。
“小顔，這裏面探視時間是有規定的，你既然已經看過他了，就趕緊回去。也千萬不要再傷心，不然月子坐不好，會影響你以後的身體。”
“嗯。”
安顔點頭答應着，猛然間卻又發現白老夫人渾身上下也透着憔悴疲憊。
白老夫人本身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太好，這幾天在醫院憂心操勞，眼角的皺紋都添了好些，哪裏還有之前養尊處優的閑适優雅。
安顔心中酸楚，握住了白老夫人的手。
“姥姥，醫院裏有我們在這裏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兩天，不然再把您累壞了，我們可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