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茶餐廳,宋境順手點了兩份早餐。
都是很尋常的菜色,但都是笛貝喜歡吃的。
笛貝看着放到他面前的那份翡翠燒麥,笑意微冷:“宋總對我很了解?”
“我對你不了解,但我對林靜青……還算了解。”
宋境語氣微頓,最終卻隻是擡手把其餘的餐點往笛貝面前推了推:“她去國外之前,叮囑我要照應你。”
簡短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隻利箭,瞬間射中了笛貝的心髒,把他臉上浮于表面的笑容擊得粉碎。
笛貝的眉目驟然一沉,冷聲質問:“所以想方設法趕我走,把我逼入絕境,就是你對我的照應?”
“我承認,讓你離開琴行其實是我的主意,但我并非想要傷害你。”
宋境看着面前這張和林靜青十分肖似的臉,想到笛貝這次回到笛家的遭遇,耐着性子和他解釋。
“我隻是覺得以我們之間這種複雜的關系,不适合有過多的糾纏,想讓你離白芍遠一點。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重新安排一份工作,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安穩度日……”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笛貝猛然間打斷宋境,溫潤的眉目間一片陰沉:“我有手有腳有能力,我在琴行工作,是憑借自己的本事,你沒有權利要求我怎麽做!”
“是,我沒有權利要求你,但你敢說你這次回到琴行,就沒有别的心思?”
宋境神色也冷了下來,眸底的冷意讓周圍的空氣都爲之一凝。
笛貝神色一震。
眼底被人戳破心思的難堪一閃而過,想說點什麽,最終卻隻是抿着唇沉默了下去,臉上隻餘一片死灰。
他以爲自己那點隐秘的心意不會被人知道,可他沒想到,宋境早就看穿了。
宋境眸光變得冰寒。
顧婉活着的時候,曾經給他發過很多照片,内容全都是笛貝和白芍離得很近的場景。
他知道那些都隻是顧婉挑撥離間的手段,也知道白芍絕對不可能對笛貝有任何别的心思。
可他不瞎,看得懂笛貝每每凝視着白芍的時候,那種欲語還休,潛藏着隐秘心事的眼神。
之前笛貝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也就看在他是親弟弟的份兒上,裝作不知道。
可現在,笛貝的這點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如果就這麽放任下去……
宋境蹙眉,努力按下煩亂的心緒,冷聲警告笛貝:“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但從今以後,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不然……”
“不然怎麽樣呢?”笛貝煩透了宋境這種高高在上的态度,擡頭瞥了他一眼,嘲諷反問:“你有什麽資格幹涉我?還是說,你以爲你能幹涉白姐的決定?”
“實話告訴你,這次回琴行工作,是白姐主動開口讓我回來的,并且,我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可是在醫院守了我整整一夜!”
笛貝的語氣裏不自覺帶上了挑釁,他像是故意一般,洋洋得意地把白芍爲他做過的一切拿出來炫耀。
“我的手術通知書上,簽的是她的名字,我在醫院的每一天,都是她在關照我,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關心我……”
“閉嘴!”
盡管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這些,可宋境在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動怒。
他霍然起身,攥緊了手指,恨不得一拳砸到笛貝那張帶着惡劣笑意的臉上去,但他最終隻是死死盯着笛貝,忍了又忍,重重一拳砸在了實木的桌面上!
“嘭”地一聲巨響!
震得桌子上的杯碗盤碟發出清脆的響聲,笛貝的身體也下意識向後退去,滿臉戒備地看向宋境。
同母異父的親兄弟,就這樣隔着桌子冷冷對峙着。
良久之後,笛貝掀了掀唇角,發出一聲輕笑:“呵,我還以爲你會永遠擺着你那張死人臉來鄙夷我,沒想到你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但他這次的挑釁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指骨上的劇痛傳來,宋境心底滔天的怒焰反倒忽然間平息了下去。
眼前這個人,是他的血親,是他的親弟弟。
可這個人卻什麽都沒有。
林靜青被宋家囚禁,笛靖另有新歡,白芍也永遠都不會對笛貝有任何不應該的心思。
一無所有,衆叛親離,就是笛貝現在的人生。
所以,他跟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麽好生氣的?
心念微轉之間,宋境心裏已經有了别的主意。
他深深地看了笛貝最後一眼,唇角逸出一絲嘲諷和不屑。
“看到這樣的你,我真爲小芍感到不值。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你當親弟弟照應,你卻利用她對你的好來跟我針鋒相對。”
“笛貝,你這個人,已經不配再得到她任何的善意!”
說完這句話,宋境再也沒有理會笛貝,随即轉過身大步離去。
隻留下剛剛張開滿身尖刺的笛貝一個人坐在桌前,滿臉茫然。
宋境就這麽走了?
他真的就不生氣,不憤怒,不痛心嗎?
但是在反應過來宋境最後那句話所表達出來的意思時,笛貝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張開的尖刺刹那間調轉方向,齊齊紮進了他心底,讓他疼得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沒錯,他就是個卑鄙小人!
白芍對他那麽好,他卻絲毫沒有顧及她的處境,絲毫沒有想過她昨晚回去有沒有被宋境質問爲難,反而在宋境面前,得意洋洋地利用她來戳宋境的痛處!
他,他真的不配得到白芍的任何善意!
他嫉妒宋境,怨恨宋境,但他更怨恨這樣無能又無恥的自己!
笛貝猛然擡手,毫不猶豫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随後卻忍不住捂住臉,無力癱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有站起來。
他不敢張開手,生怕别人看到他大顆大顆流出來的眼淚。
臨近中午時分。
白芍已經顧不上追究宋境害她遲到的責任了,手忙腳亂地穿衣洗漱,直奔琴行。
今天和笛貝說好了一起去看分店的選址,笛貝一定在店裏等急了。
白芍一路飛奔趕到琴行,卻沒看到笛貝的人。
她問其他員工:“笛主管呢?”
其他員工紛紛搖頭:“不清楚,今天我們上班的時候門還是鎖着的,沒有看到他人。”
白芍愕然:“他沒來上班?”
“沒有。依我看,笛主管說不定是昨晚又和他爸和好了,又回家繼承家産去了。”
員工們和白芍開着玩笑,誰也沒把笛貝的忽然曠工當回事。
白芍心裏卻有點不好的預感。
笛貝已經和笛靖鬧翻了,短時間内他絕不可能回笛家去。
而且笛貝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如果臨時有事,一定會和她請假,不會一聲不吭玩消失。
白芍越想心裏越是不安,拿出手機開始給笛貝打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