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看得出來,林靜青說後悔,是真的。
林靜青對宋境和孩子的愛,也從來都是真的。
既然這樣,她就來做這對母子之間的橋梁好了。
不求能消除他們之間深刻的隔閡,隻希望宋境以後不遺憾不後悔,也算是給林靜青幾分念想,能讓她在這種沒有盡頭的囚禁裏好好活下去。
心裏這樣想着,白芍于是從宋境手裏把孩子接過來,遞給了林靜青。
“好不容易見一面,您抱抱他吧。”
“我,我真的可以嗎?”
驚喜來得太突然,林靜青完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當下激動得手足無措。
她甚至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去接孩子。
小小軟軟的一團,隻有不到十斤重。
但林靜青抱在懷裏,隻覺得重逾千斤。
剛才宋境抱着孩子,她隻敢小心翼翼地從旁邊觑着看,現在近距離看着自己的孫子,林靜青眼神近乎貪婪地停留在這張可愛的小臉上,片刻也不舍得挪開。
和呂梅冬不一樣的是,林靜青身爲一個母親,曾經親力親爲帶過宋境幾年。
她抱孩子的姿勢剛開始有些僵硬,但很快就變得柔軟娴熟。
眉眼柔弱的女人面帶微笑,滿目溫和,輕微地晃動着臂彎裏的孩子,原本憂郁的氣質也變得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宋境不想多看林靜青,但還是難以克制地瞥了她一眼。
看到這樣安靜恬淡的一幕,不由得有些恍惚。
因爲宋老爺子的刻意抹除,他對母親的記憶已經少之又少了。
但他此刻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他還年幼時,母親抱着他溫柔哄睡的畫面。
曾經他是母親臂彎裏的孩子,現在他的兒子再一次回到母親的臂彎裏。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情……
現在的他們,該是多麽幸福啊。
念及此,宋境迅速轉過頭,深恐自己再次忍不住對林靜青心生怨怼。
白芍這會兒卻沒顧得上關照宋境的情緒,她正在跟林靜青讨論孩子的長相。
“他這會兒睡着了看不出來,醒着的時候大家都說長得像我多一點。”
“嗯,眼睛一定很像你。”林靜青點頭附和,用眼神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孩子的每一寸眉眼。
然後眼底驟然一酸,忍不住喃喃道:“可是他的鼻子和下巴,和小境一模一樣,和他爺爺特别像。”
孩子的爺爺……林靜青這是在懷念公公宋烨?
這話題不好接,白芍沉默了。
林靜青卻好像是終于鼓起勇氣解開了一個傷疤,自顧自地把傷疤下的不堪展露給白芍看。
她溫和的笑容變得苦澀,憂郁的氣質再次回到她的眉眼間,她用低沉又懷念的語氣說起了曾經的愛人宋烨。
“當年的事情,說到底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宋烨,可我不止一次地回想,當年的我到底爲什麽會做出這種鬼迷心竅的事情?畢竟我想來想去,也沒覺得我有多愛那個帶我離開的男人。”
林靜青靜靜地說着,宋境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臉色驟然一沉。
到了這個時候,林靜青居然還覺得她自己無辜?
林靜青擡頭,對上了兒子憤怒質疑的目光,凄然一笑。
“我知道,我這麽說,你肯定會覺得我在找借口狡辯。可是當年我和你爸爸之所以會夫妻離心,最終感情破裂,并非沒有原因。”
“當年我們感情正好的時候,你爸爸有段時間時不時人就不見了,回到家對我也是心不在焉。我問他做什麽去了,他也不說,直到我親自跟蹤了他幾回,才發現他每次出去,都是在和另一個女人私下見面……”
“夠了!”林靜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境憤怒打斷:“你是覺得我爸已經死了,你可以信口開河爲自己洗白了是嗎?”
“我……”
林靜青一窒,下意識地擡手捂住寶寶的耳朵,這才搖頭道:“我抛夫棄子是事實,我沒想過爲自己辯解什麽。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讓你們知道。”
“你也不用懷疑我是胡編亂造,因爲當年和你爸爸私會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戰家的兒媳婦季妍容。你爸每隔幾天就要和她私下見面,而且總是避開人單獨相處,我當然會懷疑他們是不是有染。”
“爲此,我和你爸吵過很多次架,但你爸從來不肯解釋。時間長了,我才心灰意冷,被人趁虛而入,引誘我出軌,一步步釀下大錯。最可笑的是,我一直到跟着那個男人私奔,你爸出了意外,我才知道你爸和季妍容私下見面,隻是爲了幫季妍容打掩護,季妍容的外遇對象,另有其人!”
林靜青說起這件事,明顯情緒有些激動。
但她又害怕驚到懷裏的孩子,強迫自己壓低了聲音,咬牙道:“明明是她季妍容不知檢點,出軌外遇,給戰鈞遠戴了綠帽子,卻讓你爸頂了惡名,生生毀了我和你爸的感情!”
“當年戰鈞遠因爲季妍容外遇的事情,對她家暴過,也來找過你爸的麻煩,如果不是兩家長輩壓着,宋家和戰家早就反目成仇了!可惜後來季妍容和戰鈞遠都死了,這件事我沒辦法跟人求證,再加上我自己也沒臉再回來,這才讓你爸蒙了這麽多年的冤!”
林靜青強忍着情緒吐露完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情緒終于緩和了幾分。
她神色嚴肅地盯着宋境,一字一句道:“我對不起你爸,你爸也有對不起我的地方,而戰鈞遠和季妍容,也是一場悲劇,我們沒有人真正得到過幸福。”
“所以,我想告誡你的是,你要珍惜小芍,珍惜你的婚姻。不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和小芍坦誠相待,絕對不可以欺騙她隐瞞她,這樣隻會傷了她的心。你記住了嗎?”
而白芍和宋境,已經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大瓜徹底砸蒙了。
宋境還好,之前對季妍容和顧時遠以及戰鈞遠之間的糾葛有所了解。
白芍則是第一次聽到戰墨辰父母的八卦,直接震驚到無法言語。
好在現在這種情況,也不需要她多說什麽。
宋境仍舊在懷疑林靜青說這些話的動機是爲了洗白她抛夫棄子的事實,但對于林靜青最後的話,他沒有異議。
他沉沉點頭,牽住了白芍的手:“當然,我和小芍,跟你們不一樣。”
他們之間是相依爲命的關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把他們分開。
(本章完)